第682章 盛唐煙云:關山月(34)

  第682章 盛唐煙云:關山月(34)

  小石頭也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的感激,把手按在胸前,沖著王洵恭恭敬敬地俯首。接連俯首三次,他才勉強平靜了下來,擦了把眼睛,用顫抖聲音說道:「我去把這話告訴弟兄們。讓他們也高興一下,讓他們永遠都記住大唐朋友的慷慨!」


  王洵擺擺手,做了個不足掛齒姿態。隨即,將頭轉向了烏爾其部埃斤跌思泰,「您老的身價,跟他一樣。貴部的武士,也是三頭牛,二十頭羊。這個價格,您老出得起么?」


  「受白狼神庇佑的大唐將軍,跌思泰瞎了眼睛,才會做您的敵人!」跌思泰也立刻拜倒於地,帶著幾分哭腔回應。「您放心,從今天起,烏爾其部永遠都將銘記您的寬宏。再也不敢冒犯任何一個唐人!」


  「那就好!」聽對方把自己的寬宏回報於所有唐人頭上,王洵心裡覺得非常高興。無論楊國忠、哥舒翰等人做了什麼事情,骨子裡,他依舊為身上的唐人血脈而自豪。「牛你派人送到焉耆去。羊么,一半送到焉耆,另外一半,送到他……」用手一指處木昆部落埃斤吐馬提,「送到他指定地點。分配給所有參戰的處木昆武士!」


  「我?」處木昆部埃斤吐馬提楞在了當場,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參戰之前,王洵的確答應過他,分兩成贖金給處木昆部落。但那只是隨口一說,並且沒有立下任何字據和誓言。如果王洵不準備兌現的話,他也沒任何辦法。以處木昆部眾武士現在的奴隸身份,替主人打仗本來就是應盡的義務,連坐騎兵器都要自備,更甭說戰後能分到任何好處了。


  想當年,處木昆部為了突厥人作戰,是這樣的規矩。為了回紇人作戰,也是這樣的規矩。自備兵器、戰馬和輜重,死了白死,所有繳獲卻要全部上交。只有今天,第一次聽說主人會分四分之一財物給自己。


  「還不謝恩。真是便宜死你了!」康忠信又是嫉妒,又是憤恨,上前一記脖摟,徹底打醒了吐馬提。


  「謝,謝謝王將軍。謝謝,謝謝!」處木昆吐馬提撲通一聲跪倒,真心實意地折服在少年唐將面前。「從今往後,只要您一聲召喚。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處木昆部武士決不皺一下眉頭!此誓,長生天為證。如有違背,讓蒲昌海連年降下白災,我部牲畜死個乾乾淨淨。」


  消息傳出,處木昆部的武士們也是一片歡騰。大夥都沒想到成為俘虜之後不到兩個時辰,就重新獲得了自由。更沒想到的是,受白狼神庇護的唐人將軍非但不再追究大夥的冒犯之罪,而且還把戰利品分到了每個人手中。


  以往替別的英雄效力,可沒過這麼的豐厚的收穫。登時,處木昆部武士看向王洵的目光中充滿感激。見到此景,王洵索性好人做到底。將先前臨時拉入隊伍中濫竽充數的十幾個紇骨部俘虜,也叫到了面前。通過石懷義的口用突厥語向他們宣布,「你們幾個剛才表現不錯。唐人將軍非常滿意,決定釋放你們。此外,每個人賞賜三匹駱駝,一袋子莜麵粉,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家!」


  聞聽此言,紇骨部武士立刻跪倒在地,叩首稱謝。駱駝原來的主人,烏爾其和塞火羅兩部的埃斤也說不出什麼怨言來。西域的規矩歷來如此,失敗者的所有一切,包括身家性命都歸勝利者支配。在他們決定投降的那一刻,隊伍中的牲畜和輜重已經換了主人。


  隨後,在石懷義和康忠信兩個的幫助下,王洵開始指揮弟兄和俘虜們一道打掃戰場。剛才那一仗贏得乾淨利落,包括他本人在內的二十六名飛龍禁衛,居然一個都沒戰死,只有六人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被小洛姑娘隨便在傷口上貼了塊膏藥,就又活蹦亂跳了。倒是追隨石懷義冒充處木昆部武士混到敵軍背後大搞破壞的樓蘭武士,損失比較重。去的時候是三十四人,最後活下來的只有十二個,並且幾乎人人挂彩。但比起此戰的輝煌成績和樓蘭部事後分到的收益,這些犧牲也是值了。 追隨在飛龍禁衛身後沖陣的處木部武士損失也很小,只有區區十幾個。跟在處木昆部擴大戰果的樓蘭武士們損失更輕,傷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有參戰者當中,損失最輕的是魏風和朱五一二人所帶領的民壯,由於不放心民壯們的戰鬥力,王洵將其安排在攻擊序列最後。結果,他們就充當了壓垮敵軍的最後一根稻草。基本沒怎麼動手,烏爾其和塞火羅兩部就投降了,當然也就沒什麼損失。


  相比之下,烏爾其和塞火羅兩部的傷亡就有些慘不忍睹了。特別是那些擋在飛龍禁衛衝鋒路上的族長親衛,凡是被長槊從駱駝背上掃下來的,沒一人能逃得活命。而由於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緣故,在跟處木昆和樓蘭部武士的廝殺中,駱駝騎兵也沒發揮出應有的實力。幾乎是付出四、五條性命,才能換取對方一個落馬。並且還有很多騎兵被自家袍澤撞下了駱駝,踩了個筋斷骨折。


  傷亡慘重歸慘重,兩部駱駝騎兵心裡卻涌不起半點兒仇恨之意。如果換了突厥人或者回紇人處在大唐王將軍同樣的角度,他們根本不可能以如此小的代價被贖回。也許要到別人部落里,做一輩子牧奴。也許會被當場處死,作為祭品獻給白狼神。即便是換了其他唐人處於王將軍的位置,他們的結果也未必會如此輕鬆。當年薛仁貴擊敗鐵勒九姓,可是將十餘萬俘虜一夜之間全部活埋,連老人孩子都沒有放過!

  冬季的白天短。待把戰死者的屍體都收斂了,天色也就暗了下來。不敢在夜間的沙漠上趕路,王洵便參考幾位埃斤的建議,尋了個擋風的大沙丘,命令麾下弟兄和一眾俘虜紮營安歇。


  當下,伙長周德樹帶領幾名飛龍禁衛,指揮各部俘虜一齊動手,在沙丘后扎了個巨大的營盤。魏風帶領民壯從繳獲的物資中拿出乾柴、淡水和莜麵粉,分給俘虜每人一份。有了食物果腹,又有了火堆取暖,眾部族武士的心思愈發安定。有些剛剛獲得賞賜的處木昆人,居然一邊吃著莜麵糰,一邊大聲唱起歌來。


  草原上的民族崛起迅速,消失也很突然。從秦漢到隋唐,近千年裡起起伏伏的眾多族群,彼此之間的影響極為巨大。有些後起之秀,曾經做過消失者的奴隸或者附庸。而有些現在的弱小族群,幾百年前恰恰是整個西域的主人。因此,處木昆人的歌聲一起,立刻有其他部落的武士低聲附和,漸漸地,參與進來的居然有數百人,歌聲蒼涼宏大,順著夜風響徹整個沙漠。


  「他們唱得是什麼?」隱隱約約,王洵覺得對這個曲調也很熟悉,沖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石懷義笑了笑,低聲請教。


  「這……」石懷義的笑容登時有些尷尬,「他們不是有心唱的。估計是平時唱習慣了,隨口就喊了出來!」


  「到底是什麼啊?你這人怎麼盡繞彎子!」方子陵聽得不耐煩,用力推了石懷義一把。「又不是你唱的,趕緊翻譯,萬一那些傢伙心存不滿,咱們也好有備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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