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橫穿可可西里(1)
第14章 橫穿可可西里(1)
火焰在黑夜裡翻滾,映紅了三人的臉,七級的風夾冰帶雪,沒頭沒腦地撲面而來,直躥入身體的每一個毛孔。凌晨四點,在氣溫僅為零下十度的冰原,伴隨著七級烈風,有三位英雄被光榮地困在了可可西里腹地——方圓八萬平方公里的無人區。
可可西里之行
「什麼?!」「什麼?!」在場的四人,將唐敏圍在正中,都驚訝地看著她,這消息對他們來說,太不可思議了。
唐敏托起下巴,假裝若有所思道:「唉,怎麼說呢,應該說,我知道找到去那裡的路的方法。」
「不可能!」方新教授否定道,「現在我們知道可能到過那裡的人只有三個,而且不是瘋了就是失憶了,你怎麼會知道去那裡的方法!」
唐敏信誓旦旦地道:「如果我真的說出那個可行的方法,教授是不是就同意我參加你們的旅行團呢?」
方新教授道:「都告訴你很多次了,那不是旅行團!這是一次非常危險的行動。」他嘆了口氣,聲音委婉一點道,「不過,目前我們出發的時機都還不成熟,引路員還沒有,裝備也不知道該如何配置,身體條件也不知道是否能承受。實際情況與我們當初設想的相差太遠了。」
卓木強巴道:「好了,敏敏,別開玩笑了,如果你真的知道去那裡的方法,就趕快說出來吧。你說出來之後,我們才好考慮別的事情啊。」
唐敏道:「好吧,既然你們這麼著急,我就告訴你們吧。其實,我哥哥,他一直有記筆記的習慣!」
……
院落里一片沉寂,如果有旅途記錄的話,那確實會對找到那個地方有決定性的幫助,方新教授等人都感到自己的心跳明顯地加快了。方新教授立刻問道:「那筆記本在什麼地方?」
唐敏示意教授少安毋躁,微笑著道:「我是記得哥哥有這麼個筆記本的。他去過的地方、所遭遇的事情,他都詳細地記錄在上面呢。」
卓木強巴衝上前去,握著唐敏的雙手,輕輕抖動著道:「那,那東西呢?那東西呢?」
唐敏撇嘴道:「但是,這次我哥哥被從可可西里救護站里送出來時,我就一直沒發現那個筆記本。起初我是沒有注意,後來我翻遍了哥哥的行李,確實沒有發現那個筆記本,我在想……」
「筆記本掉在了路上!」卓木強巴又失望了。
唐敏搖頭道:「不對,我認為筆記本應該在可可西里巡山隊或救護站那裡,因為筆記本是貼身存放的。我哥哥的所有外衣都有一個內袋,是專為裝那筆記本設計的。」
張立插話道:「會不會是慌忙逃跑時,掉在我們要去的那個地方了?」
「不會的。」唐敏道,「當我去接哥哥時,相機、登山裝備,就連架相機的腳架都完好無缺。也就是說,哥哥在離開那裡時,並不是突然逃走的,他有充分的準備時間,沒理由把那麼重要的東西丟下。而且發現哥哥的時候,他雖然已經奔跑得精疲力竭,但是他的外衣卻沒有大的破損,後來我檢查過,裝筆記本的那個口袋也是好的,只是不見了筆記本。所以筆記本一定是在急救的時候被取出來而忘記了歸還,我是這樣想的。」
卓木強巴擊掌道:「好啊,既然如此,我們就去一次可可西里!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呢。」他露出了笑容。
拉巴道:「那我趁這個時間說服巴桑來幫你們吧。」
方新教授道:「那麼,我們抓緊同有關方面聯繫,爭取讓巴桑參加這次行動。」
張立道:「那我是否暫時回——」
卓木強巴道:「不,你另外幫我做件事吧。明天告訴你。」說著,呵呵一笑,搭著唐敏的肩進去了。張立也轉身回房。
方新教授看著兩人親熱的背影,輕輕地道:「小小年紀,牙尖嘴利,思辯敏捷,我很為強巴拉今後的生活擔憂啊。」
拉巴道:「我看少爺和唐姑娘相處得不錯。」
方新教授搖頭道:「現在的強巴拉與唐敏間,除了情人的情感,還有一份父女的情感在裡面,他什麼事都比較遷就唐敏。一旦有一天,當他清楚兩人的關係並不是他所想的那樣時……兩個強勢的人之間,爆發的衝突會很激烈的。唉……」
拉巴微笑著道:「用佛典來說,那便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吧。」
第二日,卓木強巴早早告訴張立:「我想請你陪我們去青海。」
「為什麼?」張立很詫異,他接到的任務是在西藏接待卓木強巴與方新教授,去可可西里救護站已經不屬於他的職責範圍了。
卓木強巴笑道:「我已經和你們團長說過了,他同意了。可可西里你應該知道,環境也不是很好,我怕敏敏身體吃不消,多一個人多一份照應。而且,這些天下來,我覺得,你車開得特別不錯,我給你準備了一輛好車。」他拍拍張立的肩膀,好似大度地從張立身邊走了過去,其實是不想張立看到他眼中的那一絲不安。
卓木強巴有些害怕,這在他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但是他確實有些怕了,那雙令他毛骨悚然的眼睛,毒蛇般冰冷的目光,讓他心中不安。一種從獒那裡學來的直覺,讓他感到了威脅,特別是帶著唐敏一起去那種地方,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所以,讓張立這位部隊里的精英跟在身邊,多少能得到一些幫助。
拉巴追了出來,拿出一張燙金的帖給卓木強巴道:「強巴少爺,老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你們是要去拉薩搭乘飛機吧,老爺說了,請把這張帖交給羅桑德尼執事,請他務必前來。」
卓木強巴疑惑道:「德尼執事,他不是只有每年春分大建的第一個火曜日並和白日才到家裡來嗎?」卓木強巴打小就知道羅桑德尼,現執掌一座寺廟的經文殿,和父親私交很厚,每年到他們家一次,兩位老人總要對誦經文,互解佛理。
拉巴微笑道:「老爺說了,少爺照做便是。此事,關係到少爺是否能順利出行。」
卓木強巴在拉薩將帖子交給德尼執事,找了一架直升機從拉薩起飛,在治多縣城降落。三人在這號稱長江源頭第一縣的縣城裡吃了午飯,便準備開始踏入無人區了。
張立問道:「不是說給我準備了一輛好車嗎?車呢?」 卓木強巴向前一指,道:「在那裡。」
掀開巨大的帆布,一輛剛猛粗獷的迷彩越野車盡現眼前。張立眼睛一亮,馬上衝過去撫摸車身,細細地檢查著汽車的各個部件。「六點五升V-8發動機,絞牙格式懸挂,離地距少說也有一尺五寸以上,四……四齣式排氣喉!雙……雙隱匿式油缸!」張立每看到一處就驚讚一句,最後問道,「這……這是越野車嗎?還是火箭式跑車?」
卓木強巴笑道:「上車看看再說吧。」說著為張立打開車門。唐敏在一旁道:「這輛車,也就是看著比普通越野車大些,扁平些,也沒什麼特別的啊。」
張立一看駕駛擋,又忍不住數了起來:「ABS防抱死制動系統,EBD電子制動力分配系統,DSC動態穩定控制系統,EBA緊急制動輔助系統……」
卓木強巴和唐敏坐在後排,對張立道:「這輛車是國產剛上市的梟龍,經過了部分改造。發動機汽缸增加了一倍,出氣喉由一個增加至四個,補給式油箱增加了一個備用的,還有些別的什麼系統,這些都是工程師告訴我的數據,我也不怎麼了解,你開來試試。」
張立輕輕一踩油門,整輛車便如離弦之箭飆射而出,而車身之安靜,平穩性能也好得沒話說。張立看著數碼錶盤,驚訝道:「起步至百公里時速,僅用了三秒多!這車少說也有四百匹馬力,天哪,這究竟是一輛什麼車!」
治多縣因地處長江源頭而得名,被譽為萬里長江第一縣,素有「長江之源、百川之祖、氂牛之地、歌舞之鄉、生態之源、動物王國、唐蕃古道」和「一江九河十大灘」之稱。由治多縣向西,便進入了可可西里無人區,其實也可以說,治多縣就是可可西里的一部分。
梟龍以八十公里的時速奔跑在無邊的草原上,車內卻連一絲晃動都沒有,張立還是第一次開這麼快又這麼穩的越野車。唐敏望著天際的一片綠色,輕輕地道:「可可西里,你到底是天堂還是地獄,你究竟是美麗還是殘忍?」
卓木強巴溫柔地看著臂彎里的小公主唐敏,問道:「可可西里不是戈壁嗎,有什麼美麗可言?」他對地理並不十分了解。
唐敏笑道:「可可西里是蒙語,它的原意就是美麗的少女,也可作青色的山樑講,這都是形容它的美麗的。而如今我們所看到的可可西里無人區,則是囊括了近八萬平方公里土地,號稱世界第三、中國第一大的無人區。現在是接近縣城的廣袤草原,再向前走,進入腹地之後,你就能看到它真實的一面了,它的另一個名字叫作——生命禁區!」
張立看了看四周,四周全是草地,此刻已經看不到什麼人獸活動的跡象了,而他們僅離縣城不足十分鐘車程,他有些擔憂地問道:「我說唐小姐,你真的能記得救護站的位置嗎?在這樣寬的範圍內行車,最容易的就是迷路了。」
唐敏道:「放心開吧。只要方向不錯,我們在今天天黑之前就能趕到第一個自然保護站,在那裡領取補給后再出發向西北前進,一路順利,只需四五天就可以到救護站了。保護站通常有信號旗,或是信號氣球,能在十幾公裡外看到的。」
張立點頭道:「這樣就好了。」
卓木強巴對唐敏道:「你懂得可真多。」
唐敏道:「都是我哥哥以前記錄在筆記本上的。他去可可西里以及更北的鴨子河地區不是一次兩次了,很熟悉的。」
卓木強巴道:「對了,那本筆記,到底是什麼樣的?」
唐敏道:「嗯,是一個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外面還有個防水的小皮套,有這麼厚一本。」唐敏用食指拇指比畫著,大約有兩橫指的高度。
卓木強巴突然想到什麼,急忙問道:「對了,你是為了找我,才去蒙河找那瘋子的嗎?」
唐敏使勁點頭道:「嗯。你剛離開美國,我就想起這筆記本的事來了,當時就去翻找,才發現筆記本原來已經不在哥哥的物品里了。所以我想告訴你,但是你的手機又不通,就只好按照你說的地址去找那個瘋子了。我想,如果你已經去找過瘋子了,他或許還能說出點什麼來,沒想到他什麼都不知道。」
卓木強巴呵呵笑道:「既然是瘋子,那怎麼能以常人去對待呢。對了,你後來再去找過那個瘋子沒有?或是把你這次的行程告訴過別的什麼人沒有?」
唐敏撲閃著一雙大眼睛,不解道:「沒有啊。我又不能從那個瘋子那裡問出點什麼,蒙河又偏僻,就直接回拉薩了。我也從來沒向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怎麼啦?」
卓木強巴含糊道:「嗯,那就好。沒什麼。」不祥的預感再次襲來,如果唐敏沒有再找瘋子,那麼把瘋子帶走的那人——他又想起了那高大的身體和毒蛇般的眼睛!
生死角逐
梟龍以時速九十公里,平穩地行駛在可可西里荒原上,已接近日暮時分,月牙兒早早地從地平線上升起,懸挂在東方天空,而太陽還沒有落下,紅彤彤地飄遊在西天。日暮的太陽並不晃眼,呈現出一種珊瑚的紅色,就像一顆紅色的圓形水晶球,變幻著色彩,妖艷迷離。唐敏長久地望著蒼穹,這裡的天,將近黃昏時並不是金黃色的,而是藍色,湛藍色的天,一朵朵白雲就是上帝之手在藍宣紙上不經意的一筆,而成為人類畫師們永久的追求。
天色漸暗時,藍色的天空平添了幾分青色,而白雲也沾染了霞光,顯得更加嫵媚動人。藍天白雲,丹紅的落日和銀白的如鉤皎月,還有那伴月升騰的啟明星,整幅黃昏圖足以讓人震撼得落淚。而天穹之下,還有莽莽荒原和冰帽覆蓋的遠山。可可西里的山屬於昆崙山南系旁支,與西藏的山不同,西藏的山是地殼擠壓突兀而起,一座座山峰便如參天聳立的刀槍劍戟;可可西里卻是山勢低平,大多為獨立的平緩山坡,遠遠望去,便如大地上堆砌的巨大棉被。除此之外,便是遼闊的地平線,地上的綠色慾與天邊青藍連成一片。
一路行來,有藏野驢悠閑地吃草,母驢親昵地舔著小驢駒,在夕陽的餘暉映照下,影子被拉得老長;忽而又是兩頭可愛的小棕熊,玩鬧嬉戲著,奔跑開去;在地平線的邊緣,一頭碩大的野氂牛孤零地矗立在背光處,暗紅色的太陽就在它的背後,只給車上的人留下一個黑色的巨大身影輪廓,似乎警惕地打量著這個奇怪的入侵者。
每一處都是完美的景緻,每前進一步便是另一番景象,大自然的美麗,那是畫匠們渴望表達卻永遠無法表達完整的畫卷,是詩人們渴望歌頌卻永遠也歌頌不完的聖詩。唐敏由衷地讚歎道:「太漂亮了,真美啊。開過去一點,要是能有架相機就好了,這裡的每一處我都想拍下來。」
張立卻遠離了那個方向,唐敏不高興地道:「咦?你怎麼開遠了?」
張立專心致志地開車,沒有答話。卓木強巴解釋道:「不能過去,氂牛是群居動物,獨居的野氂牛很危險。它們要麼是被驅逐出群的老牛王,要麼是挑戰失敗的野心家,離群后性格變得孤僻,對任何靠近它的生物都會發起瘋狂的攻擊。那種體重超過一噸的大傢伙,如果被它攻擊,那後果是很可怕的!它那犀利的角甚至能把卡車頂翻。」
唐敏吐吐舌頭,不敢再提非分的要求。為了不迷失方向,汽車沿淺灘的河床前進,不時有各種野生動物在車旁掠過,紅霞染天,太陽已慢慢沒入山巒之後。唐敏不斷驚喜於她的新發現、新景觀,卓木強巴搭在她肩頭的手,卻越發冰涼,太安靜、太和諧了,眼前的一切景觀都與他的感覺格格不入。從離開治多起,卓木強巴便感覺到一種壓迫,來自他們的身後,可是一直沒有任何的發現,他也希望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可是此刻,那種讓他身體發涼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
突然,車身向前一聳,張立明顯地開始提速,他冷冷地道:「坐穩了!」
卓木強巴反而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暗道:「到底還是出現了嗎?」
唐敏驚訝道:「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