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叢林危機(3)
第49章 叢林危機(3)
當雙方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挑起戰爭的四人卻早已偷偷退後百餘米,繞開交火的雙方,來到河道的十字拐角處。原本封鎖河道的巡邏汽艇遙相呼應,中間不會有任何空隙,但是他們在河道上明顯地發現了交火的雙方都是自己人,自然要大聲制止。當船上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岸邊的時候,沒有人發現,四個藤條包裹的綠球滾入河中,緊接著,四截不起眼的木樁沒入河中,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風波持續了十幾分鐘才平息,發現是自己人後,雙方都指責是對方先開的火,但最後也沒弄明白兩邊是怎麼打起來的。他們又怎會知道,就叢林游擊戰而言,中國才是現代游擊戰的發祥地。
河道的另一頭,隱匿在叢林深處的人放下電子望遠鏡,那乾癟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喃喃道:「這樣也能逃出去,看來還是有些鬼運道。」
「喂!什麼人?站著別動!手舉起來!」索瑞斯按照對方要求高舉雙手,同時用當地方言道:「別開槍!我是韋托的朋友!」他緩緩轉過身來。一隊十來人的持槍游擊隊擋在他前面,帶隊的人交談著:「他說什麼?我不是聽錯了吧?」
「他說他是矮胖子的朋友!哈哈!」
「喂,別動!站穩了,別晃啊!」一名舉槍的游擊隊員瞄準了索瑞斯,讓他別動只是為了瞄得更准一點。
槍聲一響,只見眼前灰影一閃,竟然沒有打中。索瑞斯在擊槍的前一秒卧倒翻入林中,身後槍聲響成一片。縱使索瑞斯堪堪避開了槍彈突襲,但這突如其來的槍火,也讓他滾得狼狽不堪,落了個灰頭土臉。
索瑞斯大怒:「無知鼠輩,竟然敢對我老人家開槍,讓你們嘗嘗小號煉心彈的滋味。我以我索瑞斯·卡恩的名義起誓,一定要讓你們死得苦不堪言!」
不知道什麼物品從灌木叢后拋出,游擊隊員以為是手雷,紛紛就地卧倒。那東西倒是在空中炸開了,卻沒有彈片橫飛,而是無數藍色的黏稠液體像澆花一樣噴洒開來,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怪異的味道。游擊隊員一個個起身,趕到索瑞斯藏身處時,早無人影。這時,他們才注意到那些液體,看著隊友身上的藍色斑點,紛紛質詢道:「什麼東西?」「是什麼味道?」「呸呸呸,這東西好苦,嗯,又有點甜味,什麼玩意兒?」「啊!我的眼睛,那東西進了我的眼睛了,我什麼都看不見了。是不是有毒的?快幫我洗掉它!」
終年在叢林里活動的游擊隊員比常人更了解什麼叫作毒,他們驚慌失措,趕緊離開去找血清。斜靠在樹上的索瑞斯兀自生著悶氣,暗道:「這本不是給你們準備的東西,這是你們自找的。哼,逃?只要你們還在美洲大陸,就難逃一死。」索瑞斯又摸出一個玻璃瓶子,如念咒般低聲道:「我的皇后,去召集你的手下,將那些無知又蠢笨的人帶到地獄,讓他們明白什麼叫作煉獄。」瓶蓋打開,一隻體長足有五厘米的大黃蜂,掙扎著從瓶口狹小處擠了出來,彷彿受到什麼觸動,它異常興奮地在空中繞了個圈,振翅高飛遠去。如果那群游擊隊員知道將發生什麼事情,恐怕要嚇得魂不附體,那隻大黃蜂有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美洲殺人蜂!
「嗡嗡嗡」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倒不是那黃蜂去而復返,而是另一種比黃蜂大上很多的東西自西向東而來。索瑞斯看著遠處空中的三架直升機,皺眉道:「來得好快,看來還是先離開這塊是非之地為妙。」
記憶重現
「咕嚕嚕……」潛水一段距離后,卓木強巴等四人在較為隱蔽的一處地方上岸,脫離了包圍圈,進入另一片叢林。雖然這樣一來,與他們原先計劃的路線有所偏差,但是暫時安全。還未站穩腳跟,就聽到空中螺旋槳的氣流聲,遠處三架直升機像三隻黑色的蜻蜓,從兩腋不斷地往林子里撒落粉劑。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肯定不會是好東西,只見無數飛鳥掙扎著要高飛逃離,但一碰到那些煙霧粉劑,就像被瞬間凍斃了一般,僵硬地栽了下去。張立驚魂不定道:「好險,差一點就走不出那片林子了。」
岳陽不解道:「對付我們四個人而已,這樣就出動直升機,那不是拿大炮打蚊子嗎?而且,就這樣地撒殺蟲劑,密林的樹葉就全擋住了,哪那麼容易就傷到我們了。」話沒說完,張立獃獃地撞了撞岳陽,道:「你……你看,那些樹……葉子,全都掉光了!」
原本鬱鬱蔥蔥的叢林巨樹,枝葉在接觸到塵霧的一瞬間,全都變黃,枯萎掉落。岳陽驚心道:「他們,他們竟然敢使用生化武器,太可怕了!」
巴桑冷然道:「有時間在這裡后怕,不如走快一點!」
卓木強巴腳步不停,道:「不錯,只要他們在那片林子里沒有發現我們的屍體,就知道我們已經逃離。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一條正確的路線,盡量能避開他們的追捕。這些傢伙,太可怕了,我們好像被捲入了一場戰爭。」
張立與岳陽對望了一眼,似乎不想提起某事,但是岳陽一直點頭鼓勵張立。終於,張立還是快跑兩步,趕上卓木強巴他們道:「我們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不可能同時得罪游擊隊和毒販子。我和岳陽認為還有一種可能:這是上頭故意安排的,為了提升我們的實戰能力。強巴少爺,出發前你不是一直覺得我們已經有能力去尋找帕巴拉神廟了嗎?我想,基於這個原因,所以,我們才會得到這樣的考驗吧。」
卓木強巴低頭想了想,搖頭道:「這樣……不可能吧,如果教官這樣做,未免太出格了。不管怎麼樣,如果能脫困,我一定要聯繫那個婆娘一次,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搞的。」
此刻的四人,個個全身挂彩,方才在林子里全力奔跑,多處擦傷、刮傷,有些植物還有淡淡毒素,傷口開始發炎紅腫,剛才是為了保命而忽略了身體的痛感,此時已離開包圍圈,那種燒灼的痛楚開始明顯起來。四人中還有兩人有槍傷,可是他們甚至連停下來包紮傷口的時間都沒有。相比目前處境,卓木強巴更擔憂的卻不是自己這一組人,「敏敏他們那組人,現在怎麼樣了呢?他們有沒有碰到游擊隊啊!不,應該不會有事的。」
張立回頭看了看方才他們被包圍的那片叢林,人在那片叢林里前進緩慢,可是對直升機而言,僅需二三十分鐘就能跑完一遍。他問岳陽道:「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岳陽道:「像他們這樣子撒那些清除劑,恐怕頂多只需要一個小時就能完工,到時候沒有發現我們的屍體,他們一定會全速追來。雖然說我們是向北前進,或許這點出乎他們的意料,但畢竟我們正朝著游擊隊的老家方向深入,他們人多勢眾,難保我們不被發現。所以,我覺得,必須選擇一條最快捷的逃生通道,離開他們的勢力範圍。從這片叢林橫穿過去,一直向前,再穿越二至三塊叢林,然後我們再掉頭往東,做個簡易木筏,順流而下,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逃生法子了。你們看怎麼樣?」
快速行進中的四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表示同意。卓木強巴道:「可是,以我們目前的前進速度,還沒等到穿越多長距離,恐怕就被他們追上了。」岳陽又道:「不錯,在這些荊棘林里憑我們的血肉之軀想走多快,那是沒可能的。所以,我認為,我們不該這樣走。」 見眾人盯著自己,他又目光一閃,道:「有沒有看過人猿泰山?」說著,他抬頭望去,正巧一群絨猴就停在樹梢,似乎知道底下的這些人不能給它們造成傷害,兀自嬉戲打鬧。它們從一株樹丫跳往另一株,當樹與樹間隙太大,小一點的絨猴無法通過時,一隻大點的絨猴將手臂抓住樹枝,尾巴卷著另一根樹枝,以身體做橋,小絨猴就順暢無比地從它身上過去了。
其餘三人也醒悟過來,馬上抬頭仰望那些櫛比鱗次的參天巨樹,枝丫相連,粗逾人腰,有的樹從枝丫上發出根須,直垂落地面,更多的樹則是被各種藤蔓植物所包裹纏繞。張立看了看巴桑纏著的手臂,喃喃道:「這樣能行嗎?不過,倒是可以試一試。」
卓木強巴道:「沒問題的,是該看看我們特訓成果的時候了。」
要上樹,首先就要卸掉部分裝備,否則,別說是人猿泰山,就是叢林泰斗,也無法背負三四十公斤在林間縱跳如飛。說做就做,四人扔掉了鐵器,包括鐵鍬、鐵鍋、鐵水壺、登山用的鉚釘、八字環、插銷、升降器,因為他們覺得在叢林里似乎沒有這些東西的用武之地;然後巨型帳篷也不要了,那東西好是好,但是占重量,原本很多東西是四人打算將這次穿越之旅當作一次野外旅行而準備的,如今變成了疲於奔命,那些東西的意義就不大了。加上食品罐頭,四人僅保留了部分壓縮營養品,直到每個人包袱減輕至十公斤左右,他們爬上了巨樹。
以前在進行原始森林穿越時就做過類似的事情,所以在樹間如林猴般前進也並非什麼難事,只見四人的身影上躥下跳,絲毫不遜色於那些猿猴。藤蔓植物多有垂吊的地方,就直接盪藤,看準方向,從一根藤盪至另一根,移動速度之快,遠超過了在地上避開荊棘前進的時候。而當藤蔓植物減少或無法抓手的時候,就直接走高空通道,從一株樹丫直接跳過去,抓住另一株樹丫,雖然說危險係數高了些,但比起游擊隊和毒販子的槍火就不算什麼了。而且每人肩頭都挎了一捆一頭綁有重物的救生繩,如果有什麼閃失,還可以拋繩救命。靠著這樣的方法,四人離毒販子和游擊隊組成的聯合封鎖圈越來越遠了。
但是,林間還有一道灰色身影,絲毫不受四人加速的影響。他手執長鞭,輕輕一揮,就捲住十米開外的樹丫,飄然盪過,盪至最高點,身體稍微停頓的那一瞬間,他手一抖,然後再一揮,又捲住另一株樹丫。這樣的速度,就是卓木強巴他們也遠不能比。盪過一段距離,他就在樹丫上停靠片刻,拿出那個儀器,看著上面的移動點,冷笑道:「速度明顯加快了呢。嗯,是用了和我一樣的方法嗎?這些傢伙變得聰明起來了呢。在叢林里,本來就該是這樣前進的。」
提升了前進速度的四人,泅過三條河,橫跨了三片叢林,在一條看起來較為粗大、水流湍急的河邊,砍伐樹枝,用繩索結成一個木筏,以一株尚未成材的臂粗小樹苗為撐竿,開始順河下漂。
在淺灘邊緣,長著一排約兩三米高的灌木植物,有寬大橢圓形的葉子,看起來有點像茶葉。巴桑想也未想,捋下了一大把,帶著葉子上了木筏。
憑藉頑強的毅力和地獄磨鍊出的身體,四人總算撐到了這一刻,直到躺在木筏上的一瞬間,才產生了百骸俱散的感覺,一躺下去,就再也不想起來了。此刻仍有動作的有兩人:卓木強巴,那被肌肉緊繃著的身體還筆挺地站立著——必須有一個人掌握木筏的漂向,及時撐竿以保持木筏不會擱淺;巴桑也沒有停下,他胳膊上的傷已經不能再拖了,那是顆子彈從前肩穿過後肩穿出造成的貫通傷,幸運的是子彈從鎖骨和肩胛骨之間穿了過去,並沒有傷到筋骨。但是一路逃亡,沒有機會好好包紮傷口和及時處理,現在傷口處已開始發紅髮炎,紅腫的周圍是一圈青色,淡淡的黃色組織液從傷口兩端滲出來。看著觸目驚心的傷口,張立不敢想象,這一路在林間盪繩縱跳,巴桑是怎麼挺過來的。
此刻,巴桑端坐在木筏正中,一面機械地用獵刀將子彈銅殼旋開,將裡面的火藥抖落出來,一面將他在河邊捋下的樹葉一片一片地放入嘴裡,大力地咀嚼著。張立很想問巴桑在做什麼,可是一看那張冰冷的面孔和那雙透著陰狠的眼睛,就沒敢問。
過了一會兒,火藥足夠了,巴桑扒拉開槍傷洞口,將火藥灌進去,嘴裡咬死了獵刀刀柄,異物刺激到神經帶來的痛苦,讓他的額頭滲出了汗珠。張立這才慌了神,忙問道:「巴……巴桑,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巴桑抬起頭來,取出獵刀,嘴裡大口地咀嚼著樹葉,臉色白得怕人,說話好像機器發出的聲音,「我們沒有消炎藥,沒有鎮痛劑,只有自己想辦法了。」
當火花衝出,煙霧從傷口兩端冒起時,巴桑還是全身一陣痙攣,隨後,他滿頭大汗地挺了過來。岳陽和張立都滿懷敬畏地看著這個鐵人,真是沒想到,原本史泰龍在電影里才玩的遊戲會真實上演。當張立用繃帶給巴桑包紮時,巴桑自己取出一支野外用「TAT」胸肌注射,雖然說吸收慢一點,但效果和臀肌注射是完全一樣的。
「啐!」張立不小心又觸到巴桑的傷口,巴桑狠狠地將嘴裡嚼爛的樹葉吐到了河裡。看著巴桑面前剩下的那些樹葉,張立問道:「這是什麼?」
巴桑脫口而出道:「古柯,古柯葉,麻痹神經用的。現在好多了,沒那麼痛了。」
岳陽道:「巴桑大哥你真行啊,雖然在資料上查過,我就沒能一眼認出那是古柯葉,我還以為是茶葉呢。」
「是啊,我怎麼能一眼認出這是古柯葉呢?」巴桑這時才思索起來。看到古柯樹的時候他想都未想就捋下大把葉子,就是張立問他的時候他也是脫口而出,這時包紮好傷口,他反而不明白了,「我怎麼知道這就是古柯葉子呢?」
河流、樹木、叢林中的聲響,在巴桑質詢自己的同時,幾幅畫面在他腦海里同時飛旋起來。他一把揪住了自己寸許的短髮,不想讓那些模糊的畫面從記憶中溜走,終於,它們漸漸地停了下來,融合成一幅完整的畫面。
那是好幾隻木筏,也漂流在這樣的河道上,每隻木筏上有四五人,每個人都心驚膽戰地盯著兩岸的叢林,草木皆兵。拉拉吉躺在木筏中間,全身都在向外飆血,肩頭被什麼貫穿了,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將古柯葉塞進他的嘴裡。那人是誰?身影好熟悉,他怎麼不回頭?
那人在對拉拉吉說:「快,嚼了它,是古柯葉,嚼了它就不會那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