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西藏密教(2)
第173章 西藏密教(2)
諮詢護士凝起眉頭道:「這樣啊,請不要著急,我幫你查一查。唐……濤,啊,這裡,你們請看——」諮詢護士指著電腦內的資料道:「當時對方出示了法院的直接文書,他是作為唐濤的唯一法定監護人的身份將唐濤接走的,我們院方無權干涉。至於通知近親屬這方面,因為是法定監護人,所以對患者其餘家屬的通知已不在醫院監管範疇內。」
電腦上是一紙法律文書,上面寫明了監護人的權利和義務,最後是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署名很奇怪,卓木強巴辨認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那是「強巴」的中文拼音而不是英文。看得卓木強巴愣了半天,不知道是誰搞的惡作劇,唐敏不甘心地問道:「那你還記得是什麼人帶走了我哥哥嗎?」
諮詢護士一愣,隨即歉然道:「對不起,那天好像不是我當值,我已經不記得了。我可以幫你們查一查院方的簽字醫生,啊,是歐文醫生簽的字。」
唐敏點頭道:「知道了,謝謝你,順便問一下,今天歐文醫生在上班嗎?」
諮詢護士查閱著電腦,點頭道:「是的,他在上班。」
歐文醫生是唐濤的主管醫師,他負責治療唐濤的精神疾病。在辦公室,卓木強巴和唐敏見到了這位兩鬢提前斑白的中年醫生。說明來意后,歐文醫生略作回憶,突然恍然道:「哦,想起來了,你哥哥,就是那個一直沒有什麼起色的中國人。是的,據我的觀察,他的精神問題一直沒有好轉,在他被人轉出院的時候,和你離開的時候,病情基本保持一致。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你們才考慮換一家醫院的吧?但是我們確實已經儘力了,給我的感覺,你哥哥的病症似乎是最嚴重的那種,每次當我們通過催眠試圖打開他的潛意識,他都顯得極其封閉,根本無法測出他的真實內心。普通治療全無效果,本該有的藥效副作用也沒發生在他身上,是個不可思議的病例啊。什麼什麼?你們想知道是什麼人帶走了他?這麼說你們並不清楚他已經離開醫院的事情?這是怎麼回事?當時那人可是出示了法院文書的啊,你們怎麼會不知情呢?讓我想一想,那個人和我差不多高,一米九左右,塊頭很大,當時還有幾人跟著他一塊兒來的,好像是軍人,他們都穿著軍裝……」
智者的答案
聽完歐文醫生的描述,卓木強巴和唐敏的心都涼了半截,歐文醫生所說的那個人,不就是他們的對頭本的模樣嗎?追問了幾遍,卓木強巴越發肯定那就是本了。而那段時間,正是本從中國消失、他們前往美洲的時間段,情況非常糟糕。自己真是太大意,既然己方在調查本,那麼本肯定也在調查己方,他一定從什麼地方得知了唐敏哥哥的事情,他們已經帶走了蒙河的瘋子,肯定也不會放過唐濤,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雖說唐濤精神上有問題,但未必就不能從他口中問出什麼來。
唐敏已如驚弓之鳥,渾身上下瑟瑟發抖,泫然欲泣卻又欲哭無淚,卓木強巴只好不停地安慰她。那一刻,唐敏顯得是那樣無助,她伏在卓木強巴懷中嚶嚶啜泣:「怎麼辦?到底我該怎麼辦?」
卓木強巴凜然地站起身來,道:「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你哥哥的。我們先通知當地警方,請求警方幫助,看看在這裡有沒有什麼線索。不會有事的。」唐敏緊緊依偎著這個強大肩膀,眼色中帶著驚恐和不安,唯恐再失去這個親人。
這一調查取證就是兩天時間,休息時間過去大半,卓木強巴還沒能回家,唐敏在警局裡提供各種線索,卓木強巴反幫不上什麼忙。第三天,已經沒有什麼筆錄可做,各種詳細的信息也都交給了警方,卓木強巴詢問道:「他們一有你哥哥的線索就會通知我們,我們先回家吧?」
唐敏又清減了幾分,看起來有些弱不勝力,但眉宇間漸漸凝聚起一絲堅強,她答道:「不,強巴拉,我想再待一兩天,再去醫院查查還有沒有什麼別的線索,說不定會有線索的。要不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說完,唐敏凝視著卓木強巴,眼睛清澈又明亮,像小女孩懇求著父親。
卓木強巴悠然嘆息:「是該讓敏敏獨立去面對一些事情了,自己以前所做的,不就是想讓她堅強、獨立起來嗎?」他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記得打電話,照顧好自己,如果發現本他們的行蹤,千萬不要去冒險……」他又說了許多勸慰的話,才和唐敏依依惜別,獨自趕回家中。
在梅朵阿媽噓寒問暖下,卓木強巴又重新感到了家庭的溫暖,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隨後卓木強巴便來到德仁老爺房中,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阿爸,我這次回來,是想問一問,我們家族中,有沒有出過擁有聖使身份什麼的人?」
「聖使?是做什麼的?」德仁老爺知識廣博,卻也很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卓木強巴道:「是一種很特殊的身份,和我們西藏一個消失了的古老宗教有關。」接著,他將自己這段時間來的經歷大致複述了一遍,特彆強調了工布村的生命之門和倒懸空寺內有關那個神秘宗教的事,等他說完,已入深夜了。
德仁老爺皺眉道:「有關你所說的宗教,似乎與西藏密宗和古苯教都有所聯繫。從他們的宮殿建造和那些修行的禪房來看,這個宗教很了不得啊,怎麼會在歷史上沒有留下資料呢?孩子,看來你對這個身份感到十分疑惑,不過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們家族和那個神秘的宗教沒有任何聯繫,自家譜記代以來,我們家族就一直在藏西南地區定居,除了佛教,從未有過和別的宗教接觸的歷史。」
卓木強巴知道,家譜記代是從兩百年前開始的,而更早以前,就不可考證了。
德仁老爺又道:「記著,你們繼續調查下去,得更加小心了。我原本以為帕巴拉神廟只是將四方廟的佛教經典卷集轉移隱藏的一個地方,沒想到還涉及別的教派,估計是當年佛滅時為了保存至高的佛典而不得不與別的教義合作、委曲求全。你聽好了,雖然那個宗教是一個曾經強大的宗教,但是這個宗教的教義一定是與佛法相違的,是邪惡的,從他們的佛像和機關就可以看出,他們不提倡往生,渴望永生,以己比佛,墮靈,這個宗教相當的黑暗。以後你再接觸到這個宗教的事物時,一定要格外小心,他們的東西都不要輕易觸碰,更不要試圖去了解,那樣說不定反而會害了你。他們的突然消失,或許便和他們那邪惡的本質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卓木強巴道:「可是阿爸,那個宗教都已消失了上千年,它們留下的東西也只是一個歷史的考證,為什麼只憑那些東西就認為它們是邪惡的呢?」 德仁老爺道:「唉,你雖然從小就被要求熟背寧瑪古經,但是你對佛學其實一點興緻都沒有,很多宗教上的事情你自然不會知道。就拿你們看到的那些佛像來說吧,你也知道,那是三眼凶佛,你可知道,在教義中,三眼代表著什麼?三眼代表著墮天,那樣的凶佛,通常只出現在地獄里鎮守惡鬼,或者叫作冥佛,真正的慈悲佛都不會是那樣的造型。而且,那些佛像在密宗曼陀羅里,也是嗜血和屠戮成性的象徵,鬼子母、歡喜天、黑地母神,他們在佛教中原本是被佛祖感化的凶神,可是你們所看到的完全是他們的本尊像,這代表什麼?」
卓木強巴搖頭不語,聽父親大人一翻譯,他知道了在生命之門裡那幾尊佛像的名字,都是熟悉的佛教名字,只是裡面的雕塑過於陰森恐怖,實在無法與這些名字聯繫起來。
德仁老爺嘆息道:「如果你想知道,我不妨告訴你。在佛典里,鬼子母是食嬰凶母,自身有子五百,日食人間嬰兒三千。佛主為了感化她,而將她的一個兒子以大無邊佛法藏匿,鬼子母大急,懇求佛祖幫忙尋回自己的兒子。佛祖便道:你今丟失一子便急成這樣,那些被你吃掉的孩兒呢?他們的母親又當如何?於是鬼子母大徹大悟,皈依佛法,成為守候小孩的菩薩。」
卓木強巴道:「那……這佛也不錯啊。」
德仁老爺道:「那是在佛典中的記載和佛化后的教義,而鬼子母本尊便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她……她是靠吞食嬰兒來增強自身力量的厲鬼。在非佛教教義中,她為了追求強大的力量,是連自己的孩子也吃的,她所象徵的是——斷絕情念,哪怕親如母子,也能相互殘殺并吞食其肉。這,才是你看見的那尊鬼子母所代表的真正的含義,她的梵名是柯利帝母。再說歡喜天,你所看見的那尊歡喜天造型,象徵著縱慾,他們在慾念中獲取匹敵天神的神力,用來破壞人家製造災難。他們不停地縱慾,然後不停地破壞,在古印度佛教出現之前,是民間的瘟神和災難之神,梵名毗那夜迦。你看見的人首蛇身,是古印度婆羅門教教義誕生之前便已存在的神——人首蛇神那迦,她象徵著獸結,在古代,動物比人擁有更強大的力量,能活得更久,力量更大,行動更敏捷,還能上天下海,所以,古人希望與不同物種間的動物交媾,產下足夠強壯的下一代,其中的人首馬身、人首魚身和人首蛇身都是以神格化來祈求人獸雜交獲得成功的神。最後的黑地母神迦利,乃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主司破壞的天神濕婆之妻,最高女神『提毗』的別名,她表現出提毗的性格中最恐怖的部分,是印度教性力派崇奉的主神之一,又稱迦利女神。據佛典記載,其形貌兇惡,遍體黑色,具四頭四手,額上有第三隻眼,手執各類兵器,胸前懸挂髑髏,腰掛人手。此神專喝人鮮血,她所象徵的便是——食人。」
聽完生命之門裡四尊佛像真正的象徵意義,卓木強巴臉色一變,如果父親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宗教的核心思想絕不是邪惡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德仁老爺道:「絕情、縱慾、獸結、食人,這就是你在那金色大廳看到的雕像所代表的含義。他們替凶佛本尊塑像,這代表他們不感佛法慈悲宏度,而以凶戾本性行事。以魔道修行,哪怕修得再高,也只是一尊魔神,而根本做不到大徹大悟。他們執著於貪、嗔、欲之念,由此可見,這個宗教便是一個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宗教。」
德仁老爺眼中突然冷光乍現,提高音量道:「而他們的目的是什麼?渴望擺脫天人悲劇以求永生,達到至高無上無所不能的境地,佛眾平等,我即是佛!我即是佛——太可怕了,這個宗教太可怕了!」
卓木強巴從阿爸的怒意中察覺一絲恐懼,便安慰父親喃喃道:「我知道了阿爸,以後我自會小心的。你不用太擔心,他們已經自取滅亡了。」嘴上說著,心中卻在納悶:「工布村,真的是這麼邪惡的存在嗎?」
德仁老爺漸漸平靜下來,看著自己的兒子,道:「還有,那個光軍,我也從未聽說過。但是,你不覺得,他們和那個神秘的宗教有著密切的聯繫嗎?」
卓木強巴又不明白了,說道:「按照亞拉法師的說法,當時朗達瑪滅佛,守護四方廟的戈巴族人應該就是光軍。他們自己不方便直接將四方廟的珍寶運走,所以與那個神秘的宗教合作,因為那個宗教既有密教信仰,也有苯教元素,在佛滅時不會引起太大注意。他們之間,應該就是這種關係吧?」
德仁老爺微微搖頭道:「亞拉法師獲得信息的方法,一是從他的宗教典籍上,二是從年歲比他更大的長者那裡,這樣的信息未必就是全部準確的,你應該全方位地思考。我認為,那個叫岳陽的小夥子的分析還有些道理,這個光軍,和那神秘的宗教,他們應該存在著更直接的聯繫。」
卓木強巴有些明白了,但是卻不敢相信,道:「阿爸的意思是……那光軍,和那神秘的宗教,他們,他們原本就是……這不可能啊,那個宗教是邪惡而可怕的,但光軍既然稱作光軍,那應該是正義的化身。而且,軍隊和宗教之間,有這麼密切的聯繫嗎?」
德仁老爺解釋道:「據我所知,在吐蕃時代,軍隊大多是信奉苯教的,而上場作戰時,都由苯教的巫師帶領,其作用相當於現在的軍師和心理撫慰師,所以一支信奉宗教的軍隊並不奇怪。而且,既然統治者的信仰時時都在轉變,那麼,其直屬衛隊和王牌軍隊,他們的信仰又該怎樣?他們當然需要跟著統治者的步調做出調整,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極可能發展成為既有苯教教義、同樣也有佛教信仰的融合體。至於正義,什麼叫正義?勝利的一方就叫作正義。戰場,那是一個合法的人殺人的地方,但是不管什麼人,當他看到滿地的同類屍體時,在精神層面上受到的打擊是相當巨大的。對於一支每戰必祭血旗的軍隊而言,如果他們不信奉一些嗜血的教義,恐怕幾仗打下來,他們自己就會精神崩潰。而且,一支人數不會超過兩萬、以五人為一組的作戰單位,你認為,他們會是正規部隊嗎?除了與象雄一戰,亞拉法師還提到過什麼著名的戰役沒有?」
卓木強巴道:「沒有。亞拉法師說,因為他們每戰必祭血旗,所以沒有多少翔實的史料,只留下了化身士兵這個稱呼。」
德仁老爺道:「這就對了,你想,一個以五人為基本編製,擁有多種特殊技能並且和戰獒搭配軍隊,但在歷史上卻能不留下一丁點史料,這樣隱秘的部隊,有可能是擺開陣勢作戰的正規部隊嗎?恐怕,與象雄一戰,才是他們唯一的一次正面出擊吧。如果將所有的資料聯繫在一起,他們,這支光軍,實際應是一支行走於黑暗中的暗殺部隊啊!」若是莫金在此,他會對德仁老爺的一番話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這番話正好暗合了那枚徽章的含義。這種直接看穿事物本質的本事,他也只能自嘆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