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死亡西風帶(1)
第206章 死亡西風帶(1)
胡楊隊長忽然想起了方才亞拉法師那驚人之舉,伸出一隻手臂試探風勢,風勢似乎在進一步減弱。但胡楊隊長知道,在這狂亂的西風帶,造成這樣的情形是因為,另一股更強烈的氣流正在逐步形成,它的龐大在削弱強西風的風勢,一旦它成型,就不會是死亡西風這樣簡單了——那叫剃刀風,甚至將超越最可怕最黑暗的南極殺人風。
岡拉之死
「哈,是條瘟狗!」突然,一個粗野的聲音從冰宮的另一端傳來。另一個聲音道:「這皮毛的顏色,倒是很奇怪的。」
是他們!岡拉猛然站立起來。是他們讓岡日變成這樣的!它全身的毛髮都直立起來,爪子用力地摳著冰面,發出「嘎吱嘎吱」的刺耳聲響,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七個白衣服。
伊萬道:「我還以為是什麼東西呢。」
莫金道:「難道派去給卓木強巴他們送信的,就是這個傢伙?哼哼,真是好笑,就算它能追到卓木強巴,又該說些什麼呢?哈哈……」
「那現在怎麼辦,老闆?」
「不用管它,我們走,回去看看卓木強巴他們走到哪兒了。」莫金毫不在意道。話音剛落,突然感覺不太對勁,再看岡日最後倒下的地方,竟然沒有了藍色的身影,心中不由暗道:「難道剛才我看花了眼嗎?那裡明明有一條狗的?」
不僅是莫金,那一剎那,所有的武裝分子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可是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了一聲呼號,一名武裝分子捂著自己的咽喉倒在地上,「霍霍」慘叫,卻只有血沫不斷湧出。藍光一閃,又一名武裝分子慘叫起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捂著眼睛的指縫間滲出血來。莫金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那道藍光竟是……
莫金喃喃道:「這是什麼狗,速度這麼快!」忽然眼前一暗,心知有東西襲來,堪堪一退,待看清時,只看到一雙赤紅的眼睛和那森然獠牙,鋒利的牙齒距自己喉嚨不過十幾厘米,皮膚都能感覺到那獠牙散發的熱氣。莫金反應也算敏捷,對著自己下頜往外,就是一擊勾拳,左手也是跟著一撈。沒想到,他快,岡拉更快,爪子在莫金右臂一撐,折返向莫金旁邊的一名武裝分子。莫金的拳頭竟然被那犬牙刮出了血痕,左手卻連一根狗毛都沒撈到,心中大駭:「以我的身手,竟然鬥不過一頭畜牲!」
而他旁邊那名武裝分子已經驚恐得大叫起來,卻見那道藍光從莫金手臂上借力不夠,不能直接撲到那名武裝分子的咽喉。岡拉怒氣正盛,逮哪兒咬哪兒,對準那人兩腿之間,狠狠地就是一口,把防化服也給咬穿了。
莫金急呼:「快開槍,快開槍,把它打下來!」
那道藍光在眾匪與冰雕之間往返穿梭,來無影去無蹤,動作如鬼魅,似妖靈,快若閃電,成為這群持槍匪徒眼中的噩夢。莫金也顧不得許多,從地上撈起傷者的武器,一個轉身,子彈在空中閃出弧形彈道。子彈交叉密集,打得冰屑四濺,那道藍光卻總能在間不容髮之際,從密集的火力網中鑽出去,三兩下跳躍,又有一人捂著眼睛大叫一聲,很快又沒聲響,卻是自己撲到了同夥的槍口上,吃了數顆子彈。
岡拉的速度和詭異的戰鬥方式讓莫金等人不得不背靠在一起,槍口對外,如此的小心謹慎,竟只是為了對付一隻狗,連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傳說中像風一般奔跑的海藍獸,正用自己生命的急速奔走,捍衛著它想要捍衛的東西。
但見藍光閃了數下,消失在冰座之後,卻讓莫金等人更加小心起來。
伊萬喘著粗氣道:「媽的,跑這麼快,難道是條瘋狗?」
「瘋狗嗎?」莫金卻不這樣想,知道用鋒利的爪子插人眼睛,知道撕咬咽喉,知道借力反彈,在空中還能變化身形,這究竟是條什麼狗?更可怕的是,那一身詭異的魅藍色,在急速奔跑中竟然與周圍的冰雕顏色有幾分相似,稍不留神,眼中就失去了那藍色的蹤影,可以說,這是一條相當可怕的經過特殊訓練的戰鬥用犬。莫金行走全球,可以說見過的特種犬無數,但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戰鬥獸,竟然可怕到,讓他的心中產生了怯意和敬畏。
「難道不是瘋狗?可它像發了瘋一樣攻擊我們,我們退遠點好了。」伊萬也有些怕了。
「不。」莫金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道,「這條狗與我們一般見著的狗不同,它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也知道我們做過什麼,是來找我們復仇的。不管你退到哪裡,它都不會放過你。」
「那該怎麼辦?難道還被一條畜牲困死在這裡?」伊萬要失控了,拿槍的手在顫抖。
莫金冷笑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突然小聲下來,對伊萬說了幾句。
「這樣能行嗎?」伊萬訝異道。
莫金下令道:「照做!」
伊萬將槍口對準了躺在地上的岡日的屍體,先打了兩槍,沒反應,就在他再度扣響扳機時,藍光再現,竟然擋下了第二波子彈。「嗚」的一聲悲鳴,藍光停了下來,觸目的鮮血立刻在那純藍的皮毛上綻放開來,岡拉渾身激顫,腹部劇烈地起伏著,那雙赤紅的眼睛,卻死死盯著莫金等人。
「打中了!」伊萬臉上露出殘酷的笑意,正準備舉槍再射,突然脖子一涼,扭頭一看,正好看見一塊拳頭大小的冰磚擦著莫金的髮際砸下。莫金急忙退開,仰頭一望,驚道:「不好!這裡怕是要塌了!快退,快退!」
原來,那冰宮薄薄的穹頂被莫金等人一陣掃射,竟然打出了大條的裂縫,支撐冰宮的立柱也出現了裂紋,這裡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坍塌的可能。莫金等人顧不得岡拉,抽身急退,兩名跑得慢的武裝分子同時發出驚天慘叫,莫金扭頭一看,他們被頭頂砸落的巨大冰塊,腰斬成了兩截。
奔出冰宮大門,只見冰宮內冰塊紛紛墜落,莫金看看身邊的伊萬,八個人進去,竟然只有兩個人出來,就像噩夢一般。他對伊萬道:「走吧,先回去,看看卓木強巴他們到了哪裡。」
冰宮內,冰塊墜落的碎屑滿天飛舞,這些閃耀的冰晶就像雨露、像雪花,岡拉低聲嗚嗚著,顫抖著爬向岡日,它身體的藍色隨著血液的湧出急速消退,很快變回了雪一樣的銀白色,那鮮血滲染的痕迹,就好像開在雪地上的紅梅。好痛啊,若在平時,岡日早就環抱過自己,輕撫自己的毛髮,為什麼,岡日不理我呢?岡拉忍著劇烈的疼痛,回到岡日的身邊,嗅著他,舔著他。雖然岡日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是,只要靠在他身邊,岡拉就覺得不那麼痛了。
好冷!岡拉掙扎著爬到岡日的身上,伏下來,蜷縮在岡日的胸口。岡日的胸口永遠都是溫暖的,我累了,岡日……岡拉深情地凝望了岡日一眼,甜甜地睡去,它彷彿又夢到,那隻被岡日高高舉起的白色小精靈……呵,真的好懷念,被你捧在手心的感覺,回去了,回到來的地方去……
一面巨大的冰牆砸落下來,不偏不倚,封印了他們休息的地方。
綁好固定點,一行人結成繩龍,開始艱難地向西風帶挺進。由於風從后往前吹,大家是倒退著前進,每個人都是伸直了雙腿向後仰,身體與地面幾乎成三十度角,如果不拉著主繩,馬上就會被吹飛起來,現在他們相信,山腳下的村民沒有說謊。每走一段路程,還要找個地方埋下固定樁,防止巨大的拉力將單一的鋼釺從凍土裡拔出來或是綳斷主繩。 如此前進了兩百步左右,漸漸進入到西風帶核心地段。沙石漫天,偶爾打在頭盔上,發出清脆的鋼響,大家需繃緊了肌肉,才能對抗西風帶那強勁的風力。穿著厚重的衣裳也能感受到,胸口有一堵牆推著你向前,人力根本無法抗拒。更可怕的是,偶爾還有磨盤大小的石塊,橫空飛來,一面要對抗那犀利的罡風,一面又要躲避猶如炮彈般的飛石,這隊人馬開始擔心起來。幸虧方新教授和胡楊隊長早有建議,觀察力最好的岳陽負責斷後,張立和巴桑分別注意左右,最高的卓木強巴看前面。
五十米外被霧氣所罩,什麼也看不見,那巨石說來就來,被它撞一下,想想也讓人後怕。突然左後方嘯聲傳來,岳陽道:「五點遭遇。」隊列馬上低伏,冰爪蹬著凍土,手勒緊繩子,將身體與地面幾乎拉成一根直線。只聽「呼」的一聲,一個足球大小的石塊從隊列上方飛過,跟著右邊一塊電腦桌大小的石頭被風吹著朝前滾去,那足球大小的石塊與電腦桌大小的石頭撞在一起,當場碎石迸裂,小石塊化作一團齏粉。
看到這一幕,張立頓時明白那張被砸扁的南瓜臉是如何形成的了,那人肯定當場死亡,然後隨即被西風高高地拋入空中,最後跌入巨大的冰裂縫中。看著石塊通過之後,岳陽又道:「通過!」
「走!」胡楊隊長催促道,「最艱難的地帶只有這一段,必須快速穿過去。」
張立突然覺得有人在踢自己,張立一驚,道:「做什麼?」扭頭一看,敏敏的冰爪不知道怎麼從凍土裡蹭出來了,身體平飛,正抓著主繩雙腿亂蹬,卻怎麼也踩不到地面上,嘴裡連聲呼叫:「滑墜,滑墜……」張立心頭一驚,突然一股大力襲來,自己的一雙腿就像被什麼抬了起來:「滑墜!」跟著是卓木強巴……
其餘的人趕緊將身體微微抬高,使冰爪能抓得更牢。
「滑墜。」
「滑墜。」
「滑墜。」
……
這群人就像一排系在同一條繩子上的釘子,其中一枚釘子被風從地面拔出,在多米諾效應下,其餘釘子也被一顆一顆拔了出來。直到最後一個岳陽也被風拔了起來,整隊人完全被風吹離地面,如同一條野獸的尾巴,在風中東飄西盪。胡楊隊長最擔心的事情——繩龍,終於發生了。
西風好像發現了一件新奇的玩具,愈發興高采烈地吹了過來,風中的人如紙鳶,串成一線,雖然穿著厚重的衣衫,顏面四肢依舊被吹得變了形。最接近他們的一根鋼釺,正一點一點被從凍土裡拔出來。
卓木強巴受力最大,前面的人抓不緊繩子,最終都要滑向卓木強巴處,如果卓木強巴也脫手的話,他們將全被拋至空中。卓木強巴咬緊牙關,用兩條腿夾住繩端,用盡全身力氣,總算在西風裡翻了個身,將主繩纏在自己腰際,還不敢鬆手,又將主繩繞在兩隻手上,以防滑繩。岳陽則試圖爬回固定點,但試了幾次都不成功,往往迎風爬了幾米,指間力量稍微一弱,頓時就被風吹回原位,有時還被吹得更靠後。
胡楊隊長心急如焚,這繩龍被放得越久,就越是危險。亞拉法師也是有心無力,空有一身好武藝,在這西風帶里半點力都使不上。岳陽第七次嘗試失敗,但是卻離固定點越來越近了。因為他身後的呂競男也在一點點朝固定點前進,每次岳陽被風吹回來,呂競男都用自己的雙肩去硬撼岳陽的冰爪,總算將岳陽推得靠近固定點了。呂競男身後的方新教授也慢慢前攀,希望能成為呂競男的支撐點,但卻沒呂競男爬得快。亞拉法師也爬得很快,沒多久便貼近巴桑的位置了。如此繩龍分作了三截,呂競男頂著岳陽成為龍頭,方新教授和身後的胡楊隊長、巴桑及亞拉法師成為龍身,卓木強巴擋著前面的張立和唐敏的後退趨勢,成為龍尾。
冰川邊緣,莫金帶著伊萬回到馬索的位置。馬索雖然錯愕為什麼只有老闆和伊萬兩個人回來,卻很清楚這不是問問題的時候,索性拿著望遠鏡繼續觀察,等著老闆來問自己。
果然,莫金一見馬索便問道:「他們穿過去了嗎?」
馬索趕緊將望遠鏡遞給莫金,恭敬道:「比我們當初還要狼狽,他們全體滑索了。」
莫金拿著紅外望遠鏡觀察著蒙濛霧氣中的情形,卓木強巴他們就像一串燈籠,正橫飄在風裡左搖右擺。他將望遠鏡遞給馬索,淡淡道:「你怎麼看?」
馬索媚笑道:「這是不可能的了。老闆你想,這次他們要穿越的暴風區風速比我們那天前往時快了很多,而我們遇到的那種天氣,在這山頭百年難遇。而且今天的霧氣比那天更重,我不知道他們憑什麼去尋找入口。」
莫金道:「不可能……我告訴你,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馬索心中一涼,不知哪裡說錯了,趕緊唯唯諾諾點頭稱是。
卓木強巴明顯地感覺到指尖的腫脹麻木,那是被主繩勒得過緊,手部血液無法循環造成的,他很清楚,持續充血加上低溫,他的一雙手極可能壞死廢掉。但他不能鬆手,就和當初與張立同靠一根主繩懸在冰樑上一樣,一旦他失手,這一隊十個人全都有性命之憂。
岳陽越接近地面,越靠近鋼釺,前面的西風阻力就越大,離鋼釺還有兩米遠時,竟然再難前進分毫,看著好似伸手可及的鋼釺,卻始終夠不到。岳陽的牙幾乎快咬碎了,喉嚨里發出野獸一般低沉的聲音,卻還是無法向前。呂競男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岳陽的冰爪已經穿透她的肩頭衣物,直抵進肉里,西風帶給岳陽的壓力,以一種更為痛苦的方式,部分轉嫁到她的身上,但她同樣不能後退。
如今,大家能做的,似乎只有默默祈禱,祈禱西風稍微小一點,哪怕只小一點點也好。但事實是,西風正在逐漸加大中,而且一直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咿?」馬索再次拿過望遠鏡時,不禁發出驚奇的聲音。莫金忙問:「怎麼,他們著陸了嗎,還是被吹走了?」
望遠鏡重返莫金手裡,馬索往積雪檐下一指,討好道:「老闆,你看!」
莫金接過望遠鏡一看,在那串紅燈籠的前方不遠處,還有一個模糊的紅色身影,與燈籠相比顯得格外巨大。莫金不由苦笑道:「中國有句俗語,屋漏偏逢連夜雨,這群人……這群人真是多災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