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人生的宿命(5)
第222章 人生的宿命(5)
人潮迅速退散,只留下中心的卓木強巴,他腳下一片哀號翻滾,他身上傷痕密布,血浴衣衫,卻兀自屹立不倒,尤其是那雙眼睛,好似劃破夜空的霹靂閃電,直叫羊滇心顫。這還是一個人嗎?這他媽的是一個什麼東西?羊滇艱難地咽下唾沫,將槍往下舉,不想,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不能移動。
羊滇氣急敗壞地扭頭,看看哪個那麼大膽子敢阻止他,只見一個表情剛毅的小夥子,正背著一個大背包喘息不已,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不夠,可他那一隻手,卻像一把鋼鉗,自己掙了幾次,都難以撼動分毫。只聽那小夥子吃力道:「總算……趕上了。」羊滇何時吃過這種癟,大吼一聲,抽手回槍,準備給這傢伙當頭一槍。不料,那小夥子的手在槍身上那麼一抹,自己就怎麼也扣不動扳機,那小夥子兀自喘息道:「槍……不是這樣玩的。」
羊滇抽槍,抽了兩次未抽動,一拉手臂,跟著一記杖腿,用膝蓋向那小夥子腹部頂去,不曾想,那小夥子單手竟然按住了自己的膝蓋。身後三個小弟見老大受制,前來幫忙,那小夥子看也不看,一記鞭腿,將三人逼開。羊滇心中不知道說了多少個邪門兒,看來今天真是撞鬼撞到家了,這些厲害的傢伙,是從哪裡鑽出來的?他撒手放槍,同時旋身側踢,那小夥子輕輕避開,還伸手將他的側踢腿拍向一邊。羊滇腿一盪,將槍踢開,趕緊退出兩步,向他的兄弟招呼道:「看什麼看!給我上啊!」
又是一團混戰,只是這次,對手由一個人變成了兩個,很快,又由兩個變成了三個……
前面三人拖著那小夥子,後面一人手舉酒瓶準備偷襲,突然酒瓶被人拿住,他扭頭一看,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滿臉鬍子的凶貌大漢,握著啤酒瓶身道:「想搞偷襲啊,這活兒不好使。」說著,手上加勁,竟然把啤酒瓶空手捏碎了。那搞偷襲的人被濺了一臉玻璃碴子,捂著臉大叫起來。
兩人手持砍刀,準備從卓木強巴背後捅他,突然手腕一緊,再一看,那兩把刀不知怎麼沒了,突然一張洋溢著青春的笑臉出現在兩人之中。兩人還沒反應過來,那人雙手交叉一揮,兩柄刀的刀背砍在兩人後頸,頓時又倒下兩人。
這人拿著兩個酒瓶,正躡手躡腳準備靠近,前面突然出現一個光頭,竟然是一個老和尚擋路。這人當頭砸落一個酒瓶,叱道:「滾開!」那光頭和尚手持佛印,好似沒事一般看著這人。這人急了,另一個酒瓶也砸了下去,咿?這個光頭好像還是沒事,突然一個手掌印在自己胸口,這人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好像無數的氣流在體內亂竄,再看前方才發現,原來自己飛出去了!
場中人多為患,外面的人打不進去,裡面的人退不出來。忽然間,只見一個身姿矯健的女性,從人群外延著牆面起身,順著牆壁越走越高,在無數人的注目下蹬踏十餘步,屈身一彈,躍入了人群之中,落地時身體一旋,雙拳一攔一揮,頓時倒下一片。飛檐走壁啊!那些小混混都看呆了眼,只有一個念頭在心中:「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
有精明的人見勢不妙,準備悄悄撤退,剛到門口,只見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站在那裡。正準備對這美人兒擠出一個笑容,突然眼前一黑,倒地時還在思考:「我好像被什麼打中了?我真的被什麼打倒了嗎?」
而更多潰逃的人,則被另一個男人堵在門口。他個子並不高大,羅圈腿,板寸頭,冷傲如霜,目光如狼,出手極狠,碰上他很難不斷手斷腳的。
倒地的人越來越多,而那幾個背著大背包的卻越打越輕鬆,那兩個年輕一點的小夥子,甚至嚼起了口香糖,另一個大鬍子還抽閑點了根煙。羊滇審時度勢,情知不妙,這樣打下去,自己的人全都被人家當肉沙袋練習,他大叫道:「停手,都給我停手!」
剩下為數不多的街頭霸王相互攙扶著遠遠退到羊滇背後,一雙雙眼睛痛苦又無辜地看著場中那幾個背包客。除了卓木強巴兀自和幾個死命纏著他的小混混糾纏不清以外,那幾個背包的人也不追擊,雙手插在兜里,似笑非笑地看著這群地方勢力團伙,看得這夥人相當緊張。當他們發現門口還有背背包的,人群又是一陣騷動,他們被包圍了!百來個人,被七個人包圍了!每個人都在想:「我們會被殺了嗎?還有機會逃掉嗎?」
七個背著大背包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性,就是那雙眼睛。那眼睛直和場中那個醉漢一樣,不,比那醉漢更可怕!那是怎樣的眼神啊,那是一種藐視死神的目光,從他們的眼中只能看見自己那張絕望的臉。
羊滇近乎絕望地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那個較高的小夥子來到他身邊,毫無懼色地看著高自己一頭的羊滇,嚼著口香糖道:「中國第一零一師,海陸空三棲作戰特種部隊第一支隊,編號107657。」他回望卓木強巴道,「那是我們隊長!」
羊滇呆住了,剛才自己沒聽錯吧?「特,特……特種部隊!」那小夥子彈著羊滇臉蛋道:「兄弟,還想找麻煩嗎?好好掂量掂量吧。」
羊滇這才徹底蔫了。若是別的涉黑勢力,自己還可以找回場子,可是,人家報出特種部隊這個名頭,哪怕他勢力再強大十倍,再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找軍隊單挑啊。那些人的身手他也見識過了,至少吹出去不覺得丟臉,至於特種部隊里怎麼會有僧人,他已經考慮不到那麼多了。
硝煙散盡一片狼藉,還能爬得動滾得轉的,都跟著羊滇撤離了。一夜惡鬥,卓木強巴的酒也漸漸醒了,雖然他眼前還是一個一個模糊的人影,但意識開始清醒過來,渾身上下多處傷口,也開始感應到疼痛了。同時,這場惡鬥,將他這段時間所遭受的所有屈辱、憤懣,統統發泄了出來,心中鬱積的悲觀失望也稍有舒緩。他頹然倒地,只想躺下休息,太累了,這樣的生活,真的好累。為什麼,當我在接受那折磨似的訓練時,經歷那讓神經緊繃的生死歷程時,尚且不感到累,而當我享受生活時,卻這樣累呢?
卓木強巴已經反應過來,剛才與自己打鬥的,並不是幻覺中可怕的敵人,那都是這一帶的流氓。他們都走了嗎?怎麼還有幾個站在這裡?驀然,其中一個朝卓木強巴猛撲了過來。卓木強巴一驚,原本準備招架,卻發現身體脫力似的,手臂也舉不起來,就看著那個身影,撲入了自己懷中。模糊的目光中有如驚鴻一瞥,啊!妹妹啊!卓木強巴心中一顫,力量涌了出來,緊緊地抱住了懷裡那嬌小的身影。只聽妹妹哭泣道:「我再也不任性了……嗚嗚……我……嗚……我再也不離開你了……」
不,這不是妹妹的聲音,這個聲音是——敏敏?卓木強巴不可思議地捧起那張臉,模糊中只見那如妹妹的目光,她需要人疼愛,需要人憐惜。卓木強巴猛地甩了甩頭,自己不是在做夢吧?他用力揉了揉眼,眼前的景象漸漸清晰起來,於是,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張立、岳陽、巴桑、胡楊隊長、亞拉法師、呂競男,還有自己懷裡的敏敏……
卓木強巴掙扎著站了起來,在心中問自己:「這是在做夢嗎,還是我的酒未醒?」可是意識又在提醒著他,這不是在做夢,那一張張鮮活的面孔就在自己眼前,還有懷裡那柔軟的身體,那熟悉的體香,這不是在做夢。 在目光交匯的靜默中,張立說出了讓卓木強巴一生悸動的那句話:「強巴少爺,該歸隊了,我們在等你!」
淚花在眼眶中滾動,那一雙雙清澈的眼睛,投來鼓勵的目光,那是一種激勵的眼神。若說在這世上,還有什麼能讓卓木強巴回想起人間的溫情,無疑便是這種生死與共的友誼。他們曾相互提攜著,一次次從死神手中爬出來,每個人都清楚並堅守著這樣的信念。不管前面有多大的危險,不管還將遭遇什麼樣的挫折,他們依然會一次次相互提攜著,從死神手中再爬出去。大家,都沒有放棄……
卓木強巴藉助敏敏的支撐,顫巍著向昔日的隊友邁出了腳步,動容道:「你們……你們不是都回去了嗎?」
岳陽露出那充滿陽光的笑容,微笑道:「強巴少爺,特訓隊解散已經四個多月了,這麼長的時間,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不是么?呵呵。」
卓木強巴心中一盪,一個踉蹌,這時,攙扶著卓木強巴的唐敏拿起自己的手道:「呀,血。」
岳陽等人趕緊攙扶過來,岳陽解開卓木強巴衣衫,看了看肩部槍傷,道:「沒關係,小傷口,去醫院處理一下就可以了。不過話說回來,強巴少爺,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張立對著岳陽就是一後腦勺子,道:「你說話還是這麼直接,不要老學胡楊隊長嘛。」
胡楊隊長一瞪眼,道:「小夥子,這可是我的優點,你別把它當作缺點來說!」
呂競男道:「別吵了,先帶他去醫院吧。」
在眾人的簇擁下,卓木強巴被架抬出酒吧長廊。門口微微發亮,卓木強巴這才發現,天邊,已出現了第一抹曙光,沉醉多日後,他再一次在天明時分醒了過來。
從頭再來
一路上,卓木強巴百感交集,同時也充滿了疑惑,他實在想不明白,大家為什麼又都回來了。當他問出來的時候,張立做了個無所謂的姿勢道:「我退役啦。」接著笑道,「其實,強巴少爺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只有半年就該退役了。我是超期服役,可惜沒有多要到一分津貼,哈哈!」
「那岳陽也是嗎?」
「哎,別提那小子了,如果不是他手續老是辦不好,我們提早兩個月就回來了。」
岳陽道:「當然啦,我們部隊可不打算放人的,怎麼說也是部隊里的精英。誰像你,報告一寫,上面馬上批准了,生怕賣不掉似的。」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看看!我是早到退役年齡了,他們敢不放!」
卓木強巴將目光轉向呂競男,呂競男微微一笑,道:「我很簡單,這是一個自由民主的國家,你有選擇職業的自由,如果我想走,也沒有誰可以留住我。」
卓木強巴又望了望胡楊隊長,胡楊隊長忙道:「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沒有那麼偉大。我的工種,也不是那種自由職業,我是和國家簽了工作協議的。之所以到這裡來,是因為最近幾個考察計劃都還在制定當中,我閑得發慌,經不起老方的軟磨硬泡,算是賣他一個人情好了。」
到了醫院,經檢查,子彈非常幸運地從肩胛骨和鎖骨之間穿過,沒有傷到大動脈和筋腱。其餘的皮肉傷有些已經凝固結痂了,有些還皮開肉綻的,醫生破開傷口,做了止血清創處理,卓木強巴被安排住院觀察一周。由於傷口太多,紗布將卓木強巴纏得像個木乃伊,躺在病床上,卓木強巴只能睜著兩隻眼打量隊友們。唐敏見到卓木強巴一身繃帶,不由潸然淚下,胡楊隊長半開玩笑道:「這點傷算什麼,大家都是老病號,醫院就是我們最常光顧的地方。」
通過張立和岳陽你一言我一語的解釋,卓木強巴才漸漸了解,原來,張立和岳陽早就被方新教授所感染,表示願意繼續幫助他們尋找紫麒麟,他們商量著,回去之後就把退役手續辦了,處理完各人私事在醫院集合。在自己離開拉薩醫院后不久,張立就興沖沖跑回去了,得知自己已經外出,他先回了趟老家,然後去青海等著和岳陽一起回來,胡楊隊長則一直沒走。據說亞拉法師是第一個回到醫院的,他回去和他們宗教方面的領導商量后,覺得有必要繼續尋找紫麒麟和帕巴拉神廟,所以回來繼續查找線索。在自己對童方正一個多月的追尋以及在上海獨處期間,大家陸續回到了醫院,準備等自己回去,給自己一個驚喜,誰知道不僅沒等到自己回去,反而聯繫不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