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人狼大戰(6)
第386章 人狼大戰(6)
原來,那三頭狼不知從哪裡推來一截斷掉的枯樹樁,直徑約有兩尺左右,四五米長,三頭狼將樹樁從坡上往下推,樹樁自身滾得越來越快,那三頭狼就跟在樹樁后一陣急追。卓木強巴和巴桑沒想到,那些狼竟然在附近找到了衝車和擋板,不能直攖其鋒,只能橫向閃開。狼的體力恢復較快,那樹樁轟隆隆從卓木強巴他們原先休息的地方滾過,三道身影就躥了出來,又開始追擊卓木強巴和巴桑,兩人只能繼續跑。
卓木強巴邊跑邊想:「按時間算,那樹樁與我們頗有些距離,那三匹狼憑什麼料定我們不會趁這間隙逃走?」他很快就想到一些以前學過的東西。那堂課上,方新教授放了一部紀錄片給他們看,一隻母狼帶著幾隻小狼,從容地從巨大的野牛群中穿過,有些野牛茫然不在乎地繼續吃草,有些野牛則警惕地盯著狼群,也有小牛好奇地打量著。那時,方新教授問:「知道為什麼狼群能如此從容地從野牛群中穿過,而不怕野牛的攻擊嗎?要知道,這些野牛發起狂來,絕不是這幾隻狼能抵禦的。」後來,教授解釋道:「因為犬科動物的嗅覺器官十分的靈敏。我們知道,人類的情緒表達,喜怒哀樂,那不僅僅是一種表象,更是一種生化過程,就拿怒來說,在你發怒的同時,體內的多種激素會激增,刺激你的心跳加快、血管賁張。這種過程,不僅僅是人有,許多哺乳動物乃至別的動物都有,而犬科動物,它們的鼻腔,就可以敏銳地捕捉到你體內的激素變化。用通俗的話來說,它們知道哪一頭野牛在好奇,哪一頭格外緊張,哪一頭滿不在乎。知道了這些要素,它們穿過野牛群時,避開那些緊張的、格外容易被激怒的野牛,自然就十分的安全。記住,犬科動物看到的世界,與我們人類看到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卓木強巴明白了,那三頭狼之所以敢如此大膽地離開他們,一方面是它們的嗅覺根本不怕跟丟敵人,另一方面,它們清楚自己與巴桑是否緊張、體力消耗了多少,它們吃定自己一時沒有見機就逃的想法,在霧中轉了兩圈,迷惑了自己之後,從容而去,尋找擋子彈的東西。看起來簡單的一個行為,卻是打了一場非常精密的心理戰。擋子彈!卓木強巴一驚,正好看到巴桑換了彈夾,又開了幾槍,忙道:「巴桑,你還記得你開了多少槍嗎?」
巴桑一愣,似乎回憶了一下,但邊跑邊打,走走停停,哪裡記得那許多,只能搖頭。卓木強巴心道:「這下可好,我們自己不知道自己還能開多少槍,但狼卻知道!它們會在我們打完最後一顆子彈的時候發起襲擊!」
「不要再開槍了,巴桑。」卓木強巴建議道,「這樣根本打不中它們,它們的目的,就是引誘我們打完子彈。」
「那你說怎麼辦?」
卓木強巴想了想剛才與狼近身戰鬥時,那些狼反而沒有太大的優勢,只是長槍無法發揮出來,如今他和巴桑拿的都是手槍。卓木強巴將一把USP插回槍套,拔出剖犀刀,對巴桑道:「和它們近身肉搏吧!」
巴桑看了看卓木強巴,一手拿槍一手拿刀,都是短兵器,但刀可以在近戰時劃破狼的皮肉,雖說這些狼一衝一躍的距離相當遠,但那手槍可以彌補距離的不足,這種作戰方法倒是可取。他學著卓木強巴,也放下一把槍,拔出了彎刀,兩人再度背靠背作戰。
三頭狼呈「品」字形停了下來。它們沒有過分逼近,而是在打量著,繞著圈,在卓木強巴看來,這三個傢伙分明就是在思索這種打法的破綻。不一會兒,那三頭狼竟然蹲了下來,不懷好意地看著二人,好像在說:「不跑了?拿把刀?那咱們就耗著,看誰耗過誰。」
這又大大出乎卓木強巴的預料,他們都做好了最壞的戰鬥準備,那三頭狼竟然只肯在戰鬥圈子之外,擺出一副你跑我就追、你不跑我就盯著的架勢。想起狼的捕獵技巧,卓木強巴心道不妙,和狼比忍耐力實在不是好辦法。顯然巴桑也吃過這種苦頭,他悻悻道:「這樣僵持不是辦法,它們可以一連好幾天都不吃不喝,我們不是它們的對手。」
卓木強巴只得苦笑道:「我知道。」他再一想,又道,「那我們就這樣慢慢地走,一邊恢復體力,一邊想辦法找一個讓狼無法從四面攻擊我們的地方。」
巴桑背靠著卓木強巴道:「就這樣慢慢走?」
卓木強巴道:「嗯,就這樣慢慢走,不能給它們機會。」
卓木強巴和巴桑,就這樣背抵著背,像螃蟹一樣橫著慢慢移,那三頭狼的品字形包圍圈,也跟著他們慢慢移,卻難以找到下嘴的好機會。卓木強巴清楚地看到那頭白狼緊緊皺眉,他心中微微有些寬慰:「總算讓你們無計可施了吧。」
不料,兩人的螃蟹步沒走多遠,突然三頭狼一齊昂頭,朝著天空大嘯一聲:「嗷嗚——」那整齊的狼嚎穿透迷霧,像利劍一般,遠遠地激蕩開去。
巴桑之死
一聽那叫聲,巴桑頓時變了顏色,那曾經無數次迴響在噩夢中的聲音,陡然再次出現,他不由打了個冷戰,急聲道:「不好!強巴拉!它們在召喚同夥!」話音剛落,就聽到四面八方傳來回應,那群狼的嚎叫清越悠長,彷彿本身就有一種震懾人心的魔力,聽得人膽戰心驚! 卓木強巴何嘗不知道那種叫聲,方新教授還曾專門帶他做過狼語研究調查,他記得教授對狼嚎有過系統的分類歸整,像剛才那種集合狼群的聲音,就是方新教授所說的集結嚎了。他還記得,方新教授教過他們,怎麼從嚎叫的聲音中辨認有多少狼要加入,它們聲調里透露的方位、距離等信息,可是如今到了要用的時候,加上一緊張,卓木強巴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在已經距離卓木強巴和巴桑很遠的地方,索瑞斯站起身來,莫金問:「這些狼叫是怎麼回事?我好像聽到到處都是狼在叫啊。」
「是集結嚎。」索瑞斯肯定道,「同一個家族的狼聽到這種聲音后,會做出回應,表明自己的位置地點;別的家族的狼群也會回應,表明自己的立場是想加入,還是別來惹我、別踏入我的領地。」
馬索道:「難道說,那些狼感覺對付不了那幾個人,所以不得不召喚同伴?」
莫金笑道:「喂哦,那可熱鬧了。」
索瑞斯道:「這事兒,是好是壞還說不準。」扭頭又問,「你的人,什麼時候到?」
莫金道:「別急,他們翻山越嶺,還得有個過程不是?」
霧靄中,卓木強巴和巴桑再也顧不得走螃蟹步,朝著一方突圍而去。若是被集結嚎召喚而來的狼群包圍,後果不堪設想,說得不好聽,那叫死無葬身之地!奔跑中卓木強巴仍無法理解,從一開始,狼群截斷他們與法師的聯繫,分隔驅趕,隨後的「之」字步逼近,裝死偷襲,數彈夾,奪彈囊,到最後的集結嚎,無論是心理戰術還是運動戰術,都比他們領先一籌,這樣的狼怎麼會如此乖巧地聽命於操獸師呢?那個操獸師究竟做了什麼?
那三頭狼徐徐追趕,既不過分緊逼,也不遠離。卓木強巴和巴桑不敢隨意開槍,那種距離和霧氣的阻隔,他們幾乎無法對狼造成傷害,可他們也明白,這樣一直跑下去的話,不等狼襲擊他們,他們累也累死了。此時不得不藉助巴桑的回憶了,卓木強巴不禁問:「巴桑,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是怎麼逃脫的?」
巴桑咆哮道:「不要吵,正在想!」
霧靄,亂石,奔逃,這種情形與十幾年前何其相似,他回憶起自己進監獄之前的那段時間,每天睜開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奔跑,為了生命而奔跑,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在驅策著他。從雪山上滾下,在泥草中撲騰,一刻也不敢停息,直到跑得精疲力竭,倒地便睡,一旦閉上眼睛,那黃色鋥亮的妖瞳似幽靈般如影隨形。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是什麼力量驅動自己機械地甩動雙腿,即便是到了城裡,看著林立的高樓民房,看著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心裡仍有一個聲音不住地提醒著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找個安全的地方!」
當時是跑到哪裡去了?第一座看到的城市……巴桑撇開這部分記憶,重新回想,在逃走之前,那些狼群圍了上來,隊友被撕成了白骨,自己在狼群中,可是……究竟是怎麼逃掉的呢?
巴桑一面快速奔跑,一面咬牙回憶。在他的記憶中,始終沒有出現自己如何逃走的畫面,那褐色石城與無數手臂倒是反覆出現,只是石城內的景象他無法回憶,他記不起他們在那裡到底看到了什麼,記不起自己是怎麼逃走的,記不起自己是怎麼到了拉薩。在他的記憶中,全是逃亡的過程,從戰友一個個血淋淋地在自己身邊倒下,到自己一個人在雪山曠野草原上狂奔。那段時間,他不敢看夜空,不敢看河水,不敢看身後,就是不停地跑,就像現在這樣,聽著自己粗重的呼吸,感受著心臟的跳動,跑,快跑……
卓木強巴看著巴桑的動作表情,有些後悔了,要是巴桑在這個時候突然失控,那可糟了,正想著是否要點醒巴桑,讓他脫離那種危險的回憶時,巴桑突然加速了,卓木強巴趕緊追了上去。本來按照他們的勻速跑,還可以堅持一段時間,可是像巴桑這樣拼了命地跑,就是卓木強巴追趕起來,也格外吃力,他在巴桑身後大喊道:「巴桑,放慢些,那些狼並沒有追這麼緊!」說著,他向後看了一眼,這一看又讓他驚出一身冷汗,原來,他們身後霧中那三頭狼模糊的影子,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四頭!這次卓木強巴沒有看錯,那移動的身形,沒錯,是四頭狼!
巴桑根本就沒有聽到卓木強巴的呼喊,他漸漸地融入了回憶,在他眼前,已經沒有了卓木強巴,天地間只有他一個人,壓抑在心底深處的那個聲音又回來了:「跑!快跑!不要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