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0章 以愛的名義
第1400章 以愛的名義
丫丫站在房子前，靠在牆壁上，眼前一片漆黑，連感光神經都已經消失了。她看不見這樣的月色，看不到這樣冰冷的天空，但是可以聞到，聞到滿地鮮血的味道，也能夠聽見，聽見那些慘叫聲，聽見肢體碎裂的聲音，聽見血肉和骨頭斷裂的響聲。
「能夠告訴我，明知要死，為什麼還不願意讓開的理由嗎？退一步也許就是生，可為何又如此執著於死呢？」
何安問道，仰起頭的時候，血色月光下卻是一張懵懂無知的臉，這樣的表情如何會出現在一個殺了這麼多人的臉上，不得而知，只是他就這麼看著丫丫，像是看著鄰家的小妹妹。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一個滿是森林，無法逃離的秘境中。那時候的我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他走到我的面前，我仰起頭看見一張微笑而年輕的臉。那時候的我並不知道孤獨，也不知道痛苦，我每天過著一樣的生活，做著一樣的事，即便沒有好看的衣服，吃不飽飯也沒關係。但是他拉起我的手，在我被選為引誘妖獸的祭品時，他說他會陪著我。還說，總有一天會帶我離開這裡，到外面的世界去，會帶我吃很多的肉。那時候的我就在想，他一定是騙人的。但是，最終他做到了。他叫我丫丫，我叫他大哥哥……」
丫丫瘦弱的身體在地面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此時的她顯得那麼的孤獨，可是滿是鮮血的臉上卻不知為何，竟然揚起了微笑。
「對我來說，他也許是最後的家人。其實我比誰都明白自己的處境，我身體里存在著巫族王女的靈魂，等到我十八歲的時候，王女的靈魂就會侵佔我的身體，將我的存在抹去。其實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如同長了一顆定時炸彈在身體里，到了時間，我就會死去。這樣的我，本不想在乎什麼。我想笑著面對這個世界，卻不希望大家靠近我，因為我害怕如果大家太在乎我了，有一天當我離開后，大家會哭泣。我可害怕看見人哭了，然而，誰都沒想到會有今天，誰都沒料到元始將我身體內巫族王女的靈魂抽走。誰都沒想到，他會為了救我們而毀滅了整個世界。但是，這就是我們愛他的地方！」
丫丫的聲調忽然太高，大喊了起來。
「這就是我們愛他的地方，因為他和我一樣，從來就不曾擁有整個世界。我記得小時候，他一直對我們說，他不是救世主，也當不了救世主。在他眼裡，整個世界都不如我們重要。外人會說他是瘋子，會罵他沒有大愛之心。可是就是因為這樣的他，我們才能凝聚在一起。也許這樣的愛太極端，可是因為他這樣愛我們，因為他這樣保護我們，因為他寧願放棄整個世界也要保護我們。所以，我不會讓你進去！」
丫丫展開雙手，黑髮低垂在眼前，她的紅衣，她蒼白的臉，都掩蓋不了那份堅決。
「我曾經也想這樣保護一個人，保護一個我愛的人，但是最後她卻因為怯懦而背叛了我。愛，哈哈，所謂的愛就是天底下最可笑的東西！」
何安仰起頭痴狂地笑了起來，四周靈力開始暴動，在地面上層層推動，震碎了大片大片的土地，出現了一塊塊巨大的裂縫。
人為何而瘋狂？又因何而變的痴迷？其實還是一個愛字，我們以愛的名義站在這片土地上，卻要面對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背叛。
何安的痴狂，撞上了丫丫的堅持，演變成了一場摧毀一切的大戰。
黑色的巫影堅守在丫丫的身後，准聖級別的修為帶著摧毀一切的恐怖力量，橫掃所看見的一切，地面上被打出一道道溝壑，房屋成片成片地倒下。
「哈哈，說那麼多，不還是無法守護他嗎？我才出了三分力，你就頂不住了，他如何守護你的？就是這樣嗎？」
何安一隻手按在丫丫的面前，恐怖的靈氣再升一個程度，爆發的靈氣打在丫丫身後的黑色巫影上，將巫影打出了一個個窟窿，丫丫本體和巫影同氣連枝，身上爆開一片血霧，背部微微彎了起來，雙手和身體流出大片大片的血水。
「勝負已分。你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堅守也不過是愚蠢。只要你說一句我錯了，說一句，愛是無用之物。我可以放了你！」
何安抓著丫丫的手臂，將丫丫單手拎了起來，丫丫身子垂在空中，黑色長發散落在臉前，臉上卻一直在微笑。
「愛，哪裡有錯？守護他，死也在一起多好。他，可是我的大哥哥啊。只是可惜，我該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何安猛地一甩手，將丫丫扔了出去，丫丫的身體砸進了一棟巨大的房子內，撞破了房子的牆壁，倒在了廢墟中。
她低著頭，已經沒有任何行動的力氣，何安落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手指對著她，這樣的畫面卻牽扯出了他腦海中回憶深處的畫面。
那個滿頭銀髮的姑娘不是最後也這樣倒在了自己的面前嗎？只是最後卻在顫抖，丫丫仰起頭，如同那個銀髮的姑娘也仰起了頭，兩個人的身影似乎重疊在了一起。 「請，給我個痛快吧……」
丫丫笑著說道。
那個記憶里的女孩，也是這樣微笑著說：「請給我一個痛快吧……」
何安的腦袋忽然劇痛起來，一些被封印在腦海深處的記憶開始蘇醒，畫面不斷地在眼前飄過。
「你愛我嗎？要是愛我的話，你說將來會不會打我？」「你看我的頭髮多好看，都不用染，他們都說好看呢！」
「啊，出去，滾出我的腦袋，快滾出我的腦袋啊！」
何安忽然往後退，跪在了地上，抱著自己的頭嚎叫，指甲在臉上拉出了一道道可怕的血痕，雙眼瞳孔也在不斷地變色，一會兒黑色，一會兒紅色，像是在佐證他那已經快要裂開般的腦袋。
丫丫坐在廢墟中，即便對方沒有給她最後一擊，可是已經流了這麼多血，骨頭都已經碎了，死神早就為她打開了那一扇門，只是她還在門口徘徊，遲遲沒有走進去。
為什麼呢？
或許只是想再看一次那個身影，或許只是想再一次見到那個身影走到自己的眼前。每個夜裡，每個伴隨著痛苦和噩夢的夢境，無論是深沉的黑暗，還是無法擊碎的鬼怪，卻都不是她最害怕的事。
只是害怕自己再也看不見那個身影，只是害怕再也無法拉著他的手，只是害怕當自己最後一次閉上眼睛，他卻回來了。
那個在陽光下樹林間拉著自己的少年，那個需要抬起頭才能看清楚的少年，那個會溫柔地說：「我保證會帶你出去，到時候給你買好多好多肉吃！」
想著想著，血又從腐爛的眼睛里流了出來。
「大哥哥，丫丫不是怪你。只是害怕失去你，丫丫怎麼會怪你呢？只是，在那樣的夜裡，在那些你不在的日子裡，我不知道該依靠誰。大哥哥，大哥哥……」
她低著頭，悄聲說著，然後已經看不見了，當眼睛沒有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永遠都無法再看見那個身影。
「還是，死了吧，了卻這樣的一生……」
她靠在地上，終究還是低下了頭。
卻在此時，耳邊似乎有一個聲音響起，輕聲地說了一句：「好好睡吧，丫丫。」
溫柔的聲音，讓她的心彷彿漏跳了一拍……
此時在元山石碑外，司馬天和許佛同時看見元山石碑震動起來，表面出現了細小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