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偷渡災區
在接下來的幾天，不僅礦上所有幹部職工都在關注汶川大地震，而且全國人民的心都放在了汶川的災情上。
隨著新聞聯播不間斷的滾動播出，更多的災情陸續被報道了出來。這次災情遠比想象的要嚴重，整個汶川縣城已經變得滿目瘡痍，加上餘震不斷、降雨持續，北川、映秀災情相繼告急，大批武警官兵、專業應急救援隊、廣大醫務工作者和社會各界民間組織紛紛趕赴災區。
而現場一幅幅慘烈而震撼畫麵深深刺痛了全國各族人民的心，大家以各種形式來支援汶川，有的捐資捐物，有的直奔參與災區救援，有的放棄工作做後勤誌願者。一時間，“汶川挺住，汶川不哭！”這句溫暖了億萬人的話語感動了每個中華兒女。
與此同時，在救災現場湧現出了很多英雄抗震英雄和感人故事，像小英雄林浩、消防戰士荊利傑、人民教師譚千秋、斷腿女孩廖智以及最美警察蔣小娟，這些平凡而質樸的人和事不僅深深打動了全國人民，也刺激到了李鵬程的內心世界。
他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腦子裏就會浮現出災區那些苦難的畫麵和成千上萬的誌願者身影，這不僅讓他感到非常的痛楚，更讓他產生了一種奔赴災區的衝動。
在那段時間，礦裏和他有著同樣想法的年輕人不在少數，他們都想為災區人民出一份力。於是在李鵬程和江楚楠的煽動和組織下，很快聚集了12名來自基層的青年職工。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們選擇在夜裏淩晨出發。 在臨走的前天晚上，他們坐在山坡上的叢林裏開了個短會，認真研究了去往汶川的路線、車輛和人員安排。
晚上淩晨十分，兩輛黑色越野車停靠在礦部大門外100米開外的地方，李鵬程和江楚楠帶領著兩隊人馬從礦部悄悄溜了出來。他們每個人身上隻帶了個背包，裏麵裝了手電筒、應急藥品和生活日用品。
在清點完人數後，一夥人同時關閉了手機，迅速鑽進車裏，車輛趁著月光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天早上剛上班沒多久，肖開國就陸續接到陳耀華和方知儉倉促的電話。電話中他們異口同聲的說自己廠裏有幾位職工今天沒來上班，人也聯係不上。
幾個工人沒來上班，肖開國並沒有想太多。因為他知道當地的人情往來比較多，說不定這幾個人昨天晚上喝酒去了，於是安慰他們和職工家屬取得聯係，盡快讓這些人回到崗位上來。
掛完電話，他便拿起桌上的新聞報紙看了起來。這時，廖羽軒突然從門外闖了進來，看著他慌張失態的樣子，肖開國有點生氣的說：“廖主任，你進門不知道敲門嗎？一點禮數都沒有！”
廖羽軒氣喘籲籲地說：“肖總，不好了，出事了！”
肖開國頓時緊張起來，起身盯著他的眼睛說：“不要著急，慢慢說！”
“李鵬程帶著一幫人去汶川了！”
肖開國這才回想起那些失聯的職工，不禁嚇出一身冷汗，他急切的追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知道的？”
“是這樣的，今天早上趙耀祖起床後發現李鵬程沒在，剛開始還以為他去晨跑了，就沒太在意，後來他吃完早飯準備上班時，突然發現書桌上放了一張紙條！”說著便將紙條遞給了肖開國。
肖開國迅速拿起紙條，認真看著上麵的內容：‘耀祖，汶川地震，同胞遇難，感同身受，此番入蜀，略盡綿力，死而無悔——勿念！”
當他看完這些簡短而悲壯的字句，血壓突然升高，眼前感到一陣眩暈，他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捂著胸口急促的說：“藥！藥！”
廖羽軒趕緊上前，熟練的從書桌下方的抽屜裏拿出降壓藥，迅速倒出一粒藥遞到他的手中，他顫抖著手將藥送入口中，然後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藥粒順著喉嚨滑向腹中。
在廖羽軒的攙扶下肖開國緩慢的躺到椅子上，他雙目緊閉的休息片刻之後，意識才逐漸恢複過來。看到他沒事的樣子，廖羽軒關切的問：“肖總，你現在感覺好點沒？剛才差點嚇死我了！”
肖開國揮了揮手說：“不用擔心，我沒事，老毛病了！這些孩子真是太衝動了！雖然人們常說國家有難，匹夫有責，但要看什麽事情，采取什麽方式，他們這不是去幫忙，而是去添亂！”
“唉！可不是嘛！那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廖羽軒無奈的追問道。
“現在全國各地很多人都湧向汶川，道路將會變得異常擁擠，這會給救援工作帶來諸多不便。他們既然關閉了手機，看來是決心已定，茫茫人海，何處尋找啊!如今我們隻能希望他們能平安歸來！”肖開國長歎一聲，滿臉愁容的回應道。
就在肖開國陷入無奈的境地時，貞山縣公安局突然打來電話，說是公主嶺銀礦有12名職工被寧強縣公安局扣留，要求所在單位領導去領人，其他什麽也沒說。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渾身感到冰涼，他不知道這些孩子在路上出了什麽事情，同時他又喜出望外，畢竟他們的行蹤有著落了。然而此時容不得他考慮事情發生的原委，隻要能順利將這些人帶回來，其它都是小事，於是他帶著廖羽軒一起驅車緊急趕往寧強縣。
寧強縣位於陝西省西南隅，北依秦嶺，南枕巴蜀，地處秦嶺和巴山兩大山係的交匯地帶，是大西北進入大西南的主要門戶和黃金通道，更是漢江的發源地，素有三千裏漢江“第一城”的美譽！
司機駕駛著車輛在高速上飛速的奔跑著，坐在後排的肖開國眯著眼睛，表情嚴肅，一言不發，心情格外沉重。
在途經漢中西鄉路段時，窗外的景色異常迷人，遠處高低起伏的丘陵此起彼伏，山上成片的茶園和桔園錯落有致的排列著，道路兩邊農民正在水田裏彎腰插秧，身後綠油油的水稻隨即映入眼簾。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廖羽軒為了緩解車內的沉悶氣氛，他轉身對後排的肖開國說：“肖總，您快醒醒，看外麵的景色多美啊！”
肖開國緩慢睜開眼睛，透過車窗向外望去，若有所思的說：“漢中這地方可是塊風水寶地，自古就被稱為天府之國，魚米之鄉，也是兩漢三國文化的主要發祥地，更是古代許多文人墨客遊學的不二之選，留下了許多傑出的政治家、軍事家和文學家的曆史足跡，像劉邦、諸葛亮、曹操、蔡倫、張騫等彪炳史冊的偉大人物！”
“嗬嗬，沒想到肖總對曆史文化很有研究啊！”廖羽軒不失時機的插話道。
“研究談不上，我隻是習慣讀一些曆史文化典籍，古人不是說讀史可以明鑒嘛！”
看著肖開國談笑風生的樣子，廖羽軒倍感欣慰。因為他知道肖開國心裏始終惦記著那幫孩子，從接完政府打來的電話那一刻起，情緒一直都處於壓抑、擔憂的狀態，此刻能陪他說說話，聊聊天，也算是一種精神上的安慰。
當車輛駛過南鄭縣，路上的車輛開始多了起來，很多重型卡車滿載著救援物資緩慢前行，中間不斷穿插過來自全國不同地方的私家車，他們都是支援災區的愛心人士。
由於路上車輛眾多，車速較慢。從南鄭到寧強這段平時隻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卻足足走了三個小時。到達寧強縣公安局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他們顧不得休息，立刻和公安局工作人員取得聯係，詢問人員去向和事件原因。
據工作人員他講，早上六點多，他們接到陝川交界高速出口收費站人員報警，說有兩輛來自貞山縣牌照的越野車輛強行通過收費站，並與其發生爭執，造成該地段嚴重堵塞，隨後車輛和人員被工作人員帶回警局審問，目前這些人因擾亂公共秩序罪被暫時關押在警局審訊室。
肖開國聽後覺得這隻是一起簡單的爭吵事件，問題不是很嚴重，但讓他頗感意外的是，收費站人員為何不讓車輛通過？他們應該知道這些人是去災區救援的？
帶著這個疑問，他上前麵帶微笑的問：“警察同誌，請問收費站人員為什麽不讓他們的車輛進入四川？”
那位工作人員冷笑道：“你也不想想，自從汶川地震發生後，全國各地每天有多少車輛要從這裏入川，特別是這些入川的私家車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救援搶險和物資配送車輛的行進速度。實話告訴你，上麵已經下達了緊急通知，從昨天起，所有入川的私家車在沒有獲得有關部門的許可下，嚴禁通行！”
聽了這名男子的解釋，肖開國這才明白過來。不過，他此刻沒有心思關注這些政策法規，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些孩子想辦法弄出來。
經過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釋和交涉，那名男子不耐煩的說：“好吧，看在你這麽真誠的份上，你們去財務那邊交上5000元罰款，然後把人帶走，記著回去後好好批評教育，別再添亂了！”
肖開國頻頻點頭，一步一步的退出了辦公室。廖羽軒則跟著一名工作人員去財務上交治安罰款去了。
不一會兒，他便帶著李鵬程等12名工人從公安局大門口走了出來。當李鵬程看見肖開國一個人背著雙手手在門外焦急的徘徊時，心裏感到非常內疚和害怕，他沒想到這件事會弄砸，更沒想到此事竟然驚動了肖總。
帶著一絲落寞和畏懼，他戰戰兢兢的走到肖開國麵前，垂頭喪氣的說：“肖總，給您添麻煩了，我本來是想…”
還沒等他說完，肖開國就揮了揮手，一臉陰沉的說道：“什麽都別說了，先回單位吧！”
回到礦上已經是淩晨一點多，李鵬程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宿舍。剛一開門，就發現趙耀祖和莫束煥正對坐在床邊說話。
他定睛看了一眼，臉色一變，然後放聲笑著說：“哎呦，這什麽情況啊，我是不是回來的不是時候啊！”
趙耀祖趕緊起身，緊張的說：“鵬程，你別誤會啊，我們什麽都沒做！”
看著李鵬程完好無損的回來，莫束煥這才放下心來，她起身雙手叉腰，氣急敗壞的說：“你小子可真沒良心，我倆都替你擔心死了，你倒好，這一回來還反打一耙，什麽意思啊！”
李鵬程急忙上前回話道：“我的姑奶奶，您消消氣，是我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來，坐下說話。”
“懶得理你？對了，你一定餓了吧，我給你煮碗麵條去。”
盡管莫束煥心裏非常生氣，但她還是很在意他的，這種關心和體貼是心甘情願，不圖回報的，隻要每天能看到他，聽他彈琴唱歌，對她來講就是一種幸福，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愛情力量。
莫束煥離開房間後，趙耀祖疑惑的問：“鵬程，聽說你們走到半道上被肖總抓了回來，這到是怎麽回事啊？”
李鵬程先是一愣，然後坐在他的對麵，開始自圓其說起來。
“怎麽能用抓這個詞呢？多難聽。你也看到我給你留的紙條了，起初我們是抱著必死之心，奔汶川去的，結果在途經寧強準備入川時，卻遭到了工作人員的阻攔，他一看我們的車輛是本省牌照，就說你們幾個人就別操汶川人民的心了，咱們寧強縣也是重災區，還是留在這裏抗災自救吧！”
“那肖總去幹嘛？”趙耀祖不解的追問道。
“我一想也對，他媽的全國人民都去汶川施救了，有誰想到咱們寧強人民的苦難，於是掉頭趕赴災區。可是到達災區後，發現現場救援人員緊缺，施救設備簡陋，考慮到這些實際情況，我及時向肖總做了匯報，請求支援。肖總趕到現場後，看著慘不忍睹的施救現場，決定先回單位，再招募一批人員，募集一些救援設備和醫藥用品…”
正當他手舞足蹈的給趙耀祖講述自己的奇幻之旅時，莫束煥端著一碗熱騰騰的麵條走了進來。李鵬程看著熱騰騰的麵條，兩眼直放綠光，肚子也跟著咕嚕嚕的叫，他立刻上前接過她手中的麵條，坐在桌邊開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看這吃相，他確實是餓壞了！趙耀祖便不再多問，起身給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莫束煥看著李鵬程吃自己親手做的麵條，既感到欣慰，也感到心疼，她一遍遍叮囑他慢點吃，別噎著。
這時，江楚楠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著急的說：“鵬程，你還有心思吃飯，你說明天咋辦啊？會不會把我們開除啊，想起肖總那副嚴肅的麵孔，我就睡不著覺啊！”
“開除？”趙耀祖失聲喊道！“鵬程不是說你們這次回來是肖總安排的嗎？這怎麽又跟開除扯到一塊去了！”
“什麽安排啊？我們是走到半道上被當地公安機關扣了起來，肖總為了救我們，為此還交了5000元罰款。”
聽到這裏，趙耀祖是一臉茫然。李鵬程嘴裏含著麵條說：“不用擔心，到時候…這責任我一人承擔，保證你們毫發無損！”
“江楚楠，聽到沒有，這就是一個男人的擔當，你丫雖有顏值，但缺乏氣度和擔當，所以至今隻能孤芳自賞了。”莫束煥看見他驚慌失措，心神不寧的樣子，笑著說道。
江楚楠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莫束煥的鼻子吞吞吐吐的說：“你…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我們在談正事，跟你…有嘛關係！”
聽完他倆的對話，李鵬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勸說道：“好了，你們不要再吵了，要不然一會打起來了。對了，楚楠，你一定也餓了吧，先吃飽飯再說，管它明天事態如何發展。姑奶奶，你就可憐可憐這孩子，給他煮碗麵條吧！”
莫束煥嘟著嘴，態度惡劣的說：“不去！要吃他自己去弄！”江楚楠用目光狠狠的鄙視了莫束煥一眼，然後一氣之下出了門。
回到房間，江楚楠肚子餓的咕嚕咕嚕直叫，他一邊罵罵咧咧的斥責莫束煥的薄情寡義，一邊翻箱倒櫃的在房間尋找吃的。
這幾天，由於井下礦石樣品增加，周曉蝶一直呆在山上加班沒下來，當她得知江楚楠抗震救災铩羽而歸的消息後，很是為他擔心，於是火急火燎的趕了回來。
一進門，她便急切的問到：“楚楠，你沒事吧？聽說你們半夜出逃去汶川了？”
周曉蝶的突然出現讓江楚楠感到很溫暖，他立刻停止了手頭的工作，忘卻了腹中饑餓，衝著周曉蝶點了點頭。
看到他安然無恙，周曉蝶臉色一變，怒氣衝衝的說：“你還好意思笑，這麽危險的事情，走時也不跟我說一聲，你要嚇死我啊！”
江楚楠羞澀的摸了摸後腦勺，向她講述著他們驚心動魄的失敗經曆。不一會兒，他的肚子開始哇哇直叫，周曉蝶這才意識到他肯定一天沒吃東西，於是起身在房間找食材。
江楚楠笑著回應道：“你別找了，我這兒就幾包泡麵，將就著吃算了！”
“那怎麽行！可是我房間好像也沒有蔬菜了，要不我去食堂借點？”說完欲轉身出門。
看到他態度堅定的樣子，江楚楠不好意思拒絕，便上前一把拉住她說：“這都幾點了，食堂師傅早就睡了。這樣吧，你先在鍋裏準備開水，我去去就來！”臨走時還從抽屜裏拿走一支布袋。
江楚楠趁著月色一路小跑，出了礦部大門，來到琉璃河旁邊一處田間地頭。這是一片土質優良的耕地，當地人在這裏搭建了大棚，裏麵種植了黃瓜、西紅柿、辣椒等蔬菜。
此時，正是蔬菜成熟之時，江楚楠蹲在暗處偷偷打探了一下大棚的守夜人，發現屋內燈光熄滅，於是躡手躡腳的潛入棚內，在手機熒屏淡藍色光線的輔助下，肆無忌憚的開始行竊。
不一會兒就將隨身攜帶的布袋裝滿了蔬菜，當他帶著一身成就感從大棚內走出時，忽然從不遠處傳來汪汪的狗叫聲。
狗的叫聲很快驚醒了守夜人，守夜人迅速出門，用手電筒對著蔬菜棚晃了幾下，然後解開狗鏈，那條獵狗便撒了歡的奔向大棚。
江楚楠嚇得拔腿就跑，獵狗緊跟其後窮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了上來，他靈機一動，跳入旁邊的琉璃河，這才奪過一劫。
待岸上恢複平靜後，江楚楠才從河裏吃力的爬了上來。驚魂未定的他來不及休息，急匆匆的帶著勝利果實回到房間。
看到江楚楠渾身濕漉漉的樣子，周曉蝶著實嚇了一跳，可當他解釋完事件的原委，她卻笑的樂開了花。對於江楚楠來講，他似乎一點也不生氣，能夠博得紅顏一笑，即使再狼狽不堪也值了，何況人家還是在為自己做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