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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魂斷礦山

  一時間,礦裏所有幹部職工和工程機械都湧向了采礦廠。由於巨大的泥石流斬斷了通往廠區的道路,他們隻能徒步繞過滑坡體。


  當他們趕到出事地點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恐懼的眼神。930洞口,值班室,職工食堂以及四層的辦公全部被泥石流掩埋了。


  肖開國看著眼前的慘狀,心如刀絞,淚如雨下,但他清新的意識到此時不宜施救。其一如果盲目采取措施,勢必造成次生災害,後果將不堪設想;其二趙耀祖最後一句話提到已將所有人員安全轉移,所以他堅信不會出現重大人員傷亡,但是他們被轉移到了那裏?趙耀祖現在情況如何,這兩個疑問讓他十分揪心。


  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際,忽然一位中年婦女衝出人群,一邊哭喊著:“娃他爸,你在哪啊!”一邊向堆滿泥石流的廢墟中跑去。


  肖開國強忍著淚水厲聲說道:“快攔住她!前麵危險!”


  眾人趕緊上前抱住了她,但女子的哭聲深深刺痛了在場每位職工家屬的神經,他們的情緒瞬間被感染,撕心裂肺的呐喊聲、哭泣聲立刻響徹山穀。其中一些人的情緒開始變得異常激動,想要衝上去尋找自己的親人和朋友。


  肖開國望著騷動不安的人群,情緒也變有點失控,他聲淚俱下的說:“同誌們,請大家都冷靜下來,我非常理解大家現在的心情。和大夥一樣,我也十分擔心住在這裏的每一位職工,但是現場的情況比較複雜,我們救援設施和力量不足以應對這場自然災害,所以請大家耐心等待專業救援隊伍的到來!不過,我向大家保證,你們的親人和朋友絕對不會有生命危險!”


  他剛說完,就遭到部分職工的質疑和謾罵!有人喊道:“保證?你拿什麽保證?生命豈能兒戲!”有人謾罵道:“肖開國,你個王八蛋,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叫我們冷靜,這裏邊埋的不是你的親人,你當然袖手旁觀了!”更有的人直言不諱的說:“要是我的親人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肖開國沒完!”


  麵對各種羞辱和威脅,肖開國無言以對,因為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法確定這些工人逃亡的去向。隨著時間的推移,凶神惡煞的大雨終於停了下來,但人們等候救援隊的耐心已經失去,他們紛紛拿起榔頭、鐵鍬,甚至用自己的雙手開始一點一點扒開泥石流。


  看著職工無奈而痛苦的樣子,肖開國內心非常痛心,更害怕次生災害的發生,但他此刻無計可施,完全失去了對場麵的控製。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突然有人大聲喊道:“快看,山坡上有好多亮光!”


  大家瞬間都停止了抽泣和手頭工作,朝著那一片亮光望去。當肖開國看到遠處的亮光後,用手指著山坡上的光源,激動的說:“同誌們,瞧,那些一閃一閃的亮光是他們手電筒發出的求救信號!他們就在坡頂上,他們活的好好的!他們安然無恙!”


  此刻,所有人都喜極而泣,相互安慰著,隻有肖開國表情凝重,雖然這些逃生的職工找到了,但趙耀祖卻生死未卜!


  市、縣兩級的救援隊伍在淩晨五點多才到達現場。此時,天色已經發亮。救援人員駕駛著挖掘機、鏟車爭分奪秒的清理滾石和淤泥,那些被困在坡頂的職工在其他人的攙扶下,正井然有序的送往醫院。


  肖開國驅散了大部分職工,隻留下工程車輛和部分工作員。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艱難的爬上辦公樓後邊的山坡上,望著滿目瘡痍的礦區和穿梭的人群,再次流下了悲痛的淚水。


  這時,負責人員統計的工人走到他身邊高興的說:“肖總,經過我們認真排查比對,昨天晚上在這裏住宿的所有人員都已找到!他們中大部分人身體都安然無恙,隻有少部分人在轉移的過程中出現了擦傷,現已安全送往醫院救治。”


  聽到這樣的結果,他喜出望外,激動地問:“你確定所有人員都找到了?”


  那個工人興奮的頻頻點頭。“趙耀祖在哪裏?快帶我去找他?”肖開國急切的追問道。


  那個工人一邊努力回想著趙耀祖的身影,一邊在手中的人員名單裏仔細查找他的名字。片刻之後,他失聲喊道:“不好,這份名單裏沒有趙廠長的名字!”


  肖開國臉色突變,一把推開那個工人,大聲嗬斥道:“立刻轉告救援隊,加強搜救強度,擴大搜尋範圍,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趙耀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那個工人被他的怒吼嚇得魂飛魄散,撞撞跌跌的向山下跑去。


  楊紫悅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左右。當她駕駛著車輛停靠在醫院門口時,就被李鵬程倆口子上前攔住了。他將昨天晚上礦區爆發泥石流的事情告訴了紫悅,紫悅一臉驚愕,她膽戰心驚的問:“趙耀祖在礦部宿舍住,應該沒事吧!”


  李鵬程此時不知道如何作答,他把臉轉向一邊,眼裏噙滿了淚水。看著哥哥悶不做聲的樣子,她似乎明白了什麽,上前轉身抓住周曉蝶的手,語無倫次的說:“嫂子,請你告訴我,趙耀祖昨晚住在礦部宿舍,他沒事的,對嗎?”


  周曉蝶看著她恐懼的眼神,聲音低沉的說:“昨天恰好是趙耀祖值班,所以他也住在辦公樓內。據我所知,失蹤的30餘人都已全部找到,隻有他一人目前下落不明,所以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周曉蝶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紫悅感到眼前一陣天昏地暗,頃刻間便暈倒在地上。李鵬程趕緊將她扶到車內,盡管自己心疼妹妹,但他更清楚趙耀祖對她的意義,他決定帶妹妹即可前往礦區,見趙耀祖最後一麵。


  兩個小時後,當他駕駛的車輛下公主嶺時,楊紫悅從後排座位艱難的坐了起來,她強忍著淚水,迷迷糊糊的說:“哥,告訴我,耀祖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透過後視鏡,李鵬程看見妹妹瞬間憔悴了許多,他覺得紫悅遲早要麵對這殘酷的現實,便毫不隱瞞的說:“剛才接到肖總電話,說是救援人員在廠區辦公樓前的廢墟中找到了趙耀祖的屍體!當人們發現他的時候,他手裏還緊緊攥著一部手機,身體也被泥石流壓得嚴重變形,現場非常慘烈!”


  楊紫悅此時已經泣不成聲,她感到極度的傷心和無助,把頭輕輕側向了身邊周曉蝶的肩膀上。李鵬程接著說:“其實,在災難來臨的那一刻,他完全可以躲過一劫,但為了幫助其他人逃生,為了挽救更多的生命,他毅然決然放棄了逃生的機會!”


  周曉蝶看著紫悅傷心欲絕的樣子,緊緊的抱住了她,安慰道:“紫悅,你一定要挺住,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咱們就要坦然麵對,身體要緊,否則耀祖在天之靈也不會安生的。”


  半個小時後,他們抵達受災現場。在事故救援隊的緊張忙碌下,廠區的淤泥和碎石已被清理過半,辦公樓、食堂、值班室等建築物也已裸露出來。


  采礦廠周圍拉起了警戒線,由武警官兵嚴格把守,場外圍滿了附近的群眾,場內隻有施救人員和企業主要負責人,而趙耀祖的屍體就安放在辦公路前的空地上,醫護人員正在對屍體進行認真清洗。


  李鵬程穿過擁擠的人群,上前對武警戰士做了身份說明,然後帶著紫悅和曉碟進入救援現場。楊紫悅在周曉蝶的攙扶下,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慢靠近趙耀祖的屍體,醫護人員見狀紛紛起身散開。


  當趙耀祖俊朗的臉龐出現在她眼前時,她一下子撲倒在地,將他冰冷的身體緊緊摟在懷中嚎啕大哭。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過後,她神情恍惚,哽咽著說:“耀祖,明天就是七夕節了,咱們不是說好了要在那片槐樹林裏,在那座紫耀槐亭中相約見麵嗎?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在這天,你要為我親手戴上婚戒,手捧鮮花向我求婚,然後風風光光的把我娶回家。為了這一天到來,我苦苦等了你三年,可是現在你為什麽言而無信,為什麽要狠心離我而去,為什麽啊?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大騙子!”


  紫悅的情緒再度失控,伏在他身上失聲痛哭起來。周圍的醫生護士、武警官兵以及現場其他人員都被他們的愛情故事深深打動了,也跟著抽泣起來。


  由於天氣炎熱,害怕肢體腐爛,趙耀祖的屍體在當天中午便被運送到市裏殯儀館。麵對趙耀祖的突然離世,盡管楊紫悅內心悲痛萬分,但她又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事實。回到礦部院子,她想讓自己冷靜一會兒,於是李鵬程和周曉蝶便悄然離開。


  隨後,她一個人落寞的來到趙耀祖的宿舍。她拿出房間鑰匙,輕輕的扭動鎖芯,門咯吱一聲開了。她緩步走進屋內,發現整個房間依舊收拾的幹淨而整潔,雖然之前也經常來這裏,但是此刻卻有著不同的心情。


  她靜靜的處在原地,仔細的打量著室內一切物品和擺件,左側書櫃有序的擺放著各類書籍,右側寫字台被擦的一塵不染,桌上除了一盞台燈和一個筆記本外,就是他倆的一張合照。


  正前方的窗台上擺放著蘆薈、綠蘿、君子蘭、龜背竹等綠色植物,它們顯得生機盎然。在書櫃和窗台之間的位置是他的床,床上的被褥整齊的疊放在床頭,床的對麵是一個簡易的木質衣櫃。


  她走到寫字台邊,輕輕拿起桌上的照片,趙耀祖燦爛的笑容立刻浮現在他腦海裏。那是他們關係確定不久,有一次她來探望趙耀祖,倆人就坐在紫耀槐亭旁邊的秋千吊椅上,感受著秋風的愜意,暢談著各自的夢想,憧憬著未來的約會。


  突然,她看見亭外盛開的紫薇花,便忍不住拉著趙耀祖合拍了一張照片,沒想到這竟成為他們唯一一張合影照片。離開寫字台,她又走近那個簡易的衣櫃旁,她打開衣櫃,裏麵除了一套筆挺的西裝和自己為她買的一件白色襯衫外,幾乎沒有幾件像樣的衣服,可是每件衣服都洗的幹幹淨淨,並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她知道趙耀祖生活簡樸,但沒想到會簡單到這種地步,他的一生似乎隻為別人著想,為工作忙碌,為家庭付出,為夢想執著,從來沒有為自己考慮過。


  想起這些,楊紫悅覺得自己之前對他關心不夠多,應該抽出時間好好陪陪他,或者跟他一起出去看看這個大千世界。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趙耀祖已經離她遠去,這些美好的願望也無從實現,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愧疚當中。此時,身體的疲憊和心靈的創傷讓她感到四肢無力,她晃晃悠悠的走到趙耀祖的床邊,一下昏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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