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關中門戶開
現在的安祿山真的是騎虎難下,潼關久攻不下,向東掠地又為李祗李隨所阻,欲南下則有魯炅、張巡當道,而河北又有郭子儀、李光弼、顏真卿為心腹巨患。當此之時,若能使郭子儀李光弼端了安祿山的老巢范陽,天下大勢可定。
但當今天子已不是那個英明神武的人了,他的智慧也被酒色腐蝕殆盡了。
安祿山攻佔洛陽,對他的天子權威可謂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惱羞成怒的他早已拋棄一切,只想著攻進洛陽,看了安祿山的首級,況且天下的形勢又很有利。李隆基急令高仙芝、封常清出關決戰,甚至他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御駕親征,並且讓李亨監國。不過最終被捨不得他的楊貴妃勸住了,但還是想讓高仙芝封常清出關進攻。李隆基的瞎指揮又一次牽動了武將的心。
高仙芝、封常清、郭子儀、李光弼都上書諫言潼關兵多老弱,不可與戰,又獻策言范陽空虛,以高仙芝、封常清當潼關兵馬,以郭子儀、李光弼率兵直撲范陽。奈何李隆基不許,他只要高仙芝出關決戰。
高仙芝、封常清一味地抗命最終激怒了李隆基,這讓邊誠令抓住了做文章的機會。
邊誠令是高仙芝的監軍,最初,他向高仙芝討要玄宗發給天武軍讓高仙芝高仙芝招募軍隊的財貨,這確實把高仙芝給摟上火了,當場就把邊誠令給一頓痛罵。由此他便對高仙芝懷恨在心。現在終於找到機會了,便利用自己宦官的優勢給一個勁兒地向天子詆毀高仙芝和封常清。
李亨著實想將高仙芝、封常清救下來,這倆人之後也可成為他平定叛亂的左膀右臂,只要自己的手下人才越多,功高震主的事就越不會發生,歷史上的李亨李豫平叛之後,功臣皆是郭子儀的部下,這就是換李亨來也會猜忌他啊。
但是李亨數次上奏為高仙芝鳴冤,奈何李隆基就是不聽。李亨又上書希望李隆基能以官爵抵消二人的死罪,但恰好李隆基看奏疏時邊誠令就在旁邊,李隆基當即詢問邊誠令的意見,邊誠令明顯知道天子的那一根被安祿山刺激的傷痕纍纍的神經,便道:「安祿山為逆,皆因其懷聖恩而不知天恩,今高、封抗命,聖人如不嚴辦,往後何人會實心用事。」
李隆基聽后,滿眼都是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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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走入了天寶十五年,不過對於長安洛陽的人來說恍如夢境,那個太平安樂的盛世已經告別了大家,現在是家家戶戶都在抓壯丁,長安的在抓,洛陽也在抓。元旦也早以不見半點新年的氣氛,戶戶小民都在祈禱著這場叛亂早點結束,也在祈禱著在潼關的家人平安無事。
對李亨來說,今年確實不景氣,因為他剛剛得到的監國的位子被天子給擼了,他還沒有正式過一天監國的隱了,就這樣沒了,李亨也無力吐槽了,楊家的那群人為了不讓李亨監國,讓楊貴妃趴在地上哭諫,哭得那叫個梨花帶雨,楊貴妃恨不得把一張臉塞進土裡,說是李亨掌權后他會死無葬身之地,還吃了一口土。這可真的讓李隆基心疼了,連忙把李亨的監國位子給撤了。這真的把李亨酸死了,恨不得用踩了狗屎的大鞋底踩在她臉上。
高仙芝與封常清死了,李隆基令在家中養病的哥舒翰接替高仙芝,哥舒翰知道固守潼關是最正確的戰略選擇,自不想步高仙芝的後塵,因而堅決稱病不受,李隆基更不可能答應他,哥舒翰是他唯一的選擇,並任命田良丘為御史中丞兼行軍司馬,起居郎蕭昕為判官,蕃人將領火拔歸仁等都率領部落軍隊歸哥舒翰指揮,再加上高仙芝原來的軍隊,號為二十萬。
三天前李亨的弟弟死了,就是那個剛被封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六弟。作為對李亨的補償,這個兵馬大元帥便給了李亨,不過在名號上做出了一點改變,加了前鋒二字。顯然李隆基並沒有放棄御駕親征的想法,他還是對戰局的估計太樂觀了,這是極為危險的。
哥舒翰接受了高仙芝的兵馬後,在策略上並沒有做出什麼改變,直到五月份,他還是沒有出擊。這使得李隆基極為不滿,不但是因為安祿山稱帝了,也有對哥舒翰猜忌的原因。
哥舒翰領兵二十餘萬鎮守在潼關,卻一直不按照李隆基的意思出擊,這不得不讓李隆基覺得他有二心,要知道關中也就有五六萬兵力。這也許就是哥舒翰與王翦之間差距,王翦能用舉國之兵而釋君王之疑,但哥舒翰顯然做不到。
哥舒翰素來與戶部尚書安思順不和,安思順是安祿山堂兄,不過安祿山的繼父是安思順的叔父,因而兩人並無血緣關係。因安思順多次向李隆基舉報安祿山謀反,所以安祿山起兵反叛后,李隆基不加問罪。哥舒翰偽造了封安祿山給安思順的信,讓人假裝送信,然後在潼關城門口抓住此人,獻給朝廷,而且列舉了安思順的七條罪狀,請求李隆基殺了他。哥舒翰的這種挾迫天子的行為讓李隆基暴怒異常,不過李隆基最終還是斬殺了安思順及其弟安元貞,以安撫哥舒翰。安思順是楊國忠的心腹,卻因為哥舒翰的一道奏疏丟了性命,而且楊國忠死活都救不下他們,哥舒翰此刻的能量這讓楊國忠十分畏懼。
哥舒翰一直拖到了六月份,他多拖一天李隆基的猜忌就加深一分。
這時哥舒翰部將王思禮又勸他上表殺掉楊國忠,哥舒翰雖沒有答應。但手眼通天的楊國忠還是知道了,這讓楊國忠大為恐懼。同時,楊國忠很敏感的把握住了李隆基的心思,便奏道:「臣彈劾哥舒翰謀反,臣聞賊將崔乾佑屯陝州之兵不過三千老弱疲兵,而哥舒翰彳亍不進,必有他心,不可不防。」
崔乾佑確實是這樣做的,但那叫誘敵深入,那三千老弱是魚餌。
楊國忠什麼心思李亨會不知道?可是現下這個關頭李亨確實得為自己謀劃一下了。
便也奏道:「臣聞安逆盡起精銳為天下患,今以老弱屯於陝州,必誘我出關,以精銳斷我後路。潼關,國之門戶,潼關若失,安危難測,此不可不慎。然哥舒翰兵重,亦不可不防。兒臣以為當選皇室中有勇力者往潼關,以分其兵。」
李隆基便問道:「吾兒以為當遣誰往潼關?」
李亨道:「諸皇室子弟中,擅文藝者眾,能謀局者眾,然有勇力、擅陣戰者寡。兒臣以為建寧王李倓好馬弓,善騎射,有勇力,眾莫能當,可擔此任。」
李隆基看出來了李亨的小九九,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便也答應了,同時又給李倓配了個馮神威監視。
回到東宮,任命李倓的詔書已經下來了。李倓便到東宮來詢問消息:「耶耶此欲何為?」
李亨只說了兩個,「兵權」。嘆了一口氣后,語氣沉重地說道:「三郎,汝去潼關,不為立功,只望能保存一支兵馬,以為將來安身之本。記住,勿往求戰,存兵為上。還有,保護好自己。」李倓領命去了,望著李倓離去的背影,李亨久久不能釋懷,現在的他變了,變得有政客們的冷血了。
暴躁的李隆基誰也勸不住,哥舒翰最終還是被迫出戰。六月初八,剛一出關哥舒翰便中了埋伏,十六萬大軍狼奔豚突,徹底潰亂,哥舒翰也沒有逃掉,最終做了俘虜。
第二日崔乾佑猛攻潼關,關內軍心惶惶,李倓也沒法守了,更不想守,只好在晚上撤關而去。在關西驛又收攏了兩萬潰兵,向長安奔去。當然李倓也沒有忘記給李隆基送份消息。
潼關失守的當天晚上,傳遞消息的使者便到了長安,但李隆基正在跟他的愛妃你儂我儂,自然沒召見。直到第二天,他才拿著戰報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發獃。潼關兵敗的消息隨著風吹入了長安的大街小巷,所有人的達官貴人都慌了,老百姓卻哭成了一片。百姓盡在發喪,而那些達官貴人卻都在想著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連天子都在想著起國而去。
紫宸殿中,李隆基與宰相們正在議論對策,議論的自然是入蜀巡狩的事。李亨到時,眾人是滿臉愁苦,一片哀嘆。李亨一看便知道了,他們已經決定入蜀了。李隆基一看太子來了,就要開口告訴巡狩事宜,可李亨哪裡會給他開口的機會。一進殿中,忙撩起衣袍跪在地上,也不管李隆基讓不讓他說,大義凜然地說道:「兒臣有事啟奏,京城中人心惶惶,軍心大亂,若是就此放任,大事休矣。關中,祖宗安息之所,棄之不孝;京城,百姓長居之地,毀之不仁。況社稷所系,國家之基,豈可拱手與賊。」
李隆基被堵的一時氣急,「三郎,那汝來說,而今之勢,事方何為?」
李亨答道:「長安城堅強高,而商洛錢糧充足,緊守半年不成問題,下旨召集諸將勤王救駕,而隴右、河西、河東、朔方諸鎮兵馬旬日可到,兒臣以首級擔保,此城可萬全。」
李隆基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彷彿在思量著李亨的建議的可行性。
見李隆基不說話,李亨又道:「兒臣誓與社稷共存亡,若大父擔憂城中無將,請督城中軍馬,以守長安。」
李隆基也在想,長安能守嗎?沒將、沒兵、沒糧,守得住嗎?良久之後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由你吧。」便草詔太子監國,楊國忠也沒啥意見,他現在巴不得李亨困死在長安呢,立馬附署。
李亨叩謝皇恩,領命而去。
回到東宮帶上幾個人,李亨先去了了城防,城牆上寥寥幾人,倚著城牆休息,正觀賞著落日的餘暉。看到這樣的景象,李亨也洗了視察城防的心思,兵無鬥志,哪裡還想著守城御賊呢?李亨便徑直往軍營而去,長安本來就是一座帶有軍事性質的城市,市仿分明。在路上自然見不到一個人的。
到了軍營,營門也沒有人把手,李亨徑直進入營中。只見他們都哄鬧在一起,有的在收拾行裝個,隨時準備跑路;有的六神無主,坐在地上;卻也有幾人呼喊著,想制止大家,不過回應他們的是一陣沉默。李亨走了進去,走到人群的中間。
由於沒帶太子儀仗,大家並不認識李亨,只是看到一個人穿著龍袍,想是這是一個那個親王吧,直到身邊的侍衛喊了一聲,太子殿下駕到,眾人方才跪下拜見。大家的聲音也都是有氣無力的,李亨知道大家現在是缺一道主心骨。不過李亨也願意做這道主心骨,帶領著大家一起保衛長安城。
這是一次豪賭,賭贏了,李亨就成了這隻軍隊、這個國家鐵打的領袖,若是賭輸了,李亨心裡也沒有底,不過隨他去吧。李亨已經沉醉在了這一片繁華之地了,他確實不想它在一次次的遭受鐵蹄的蹂躪,歷史上國都六破,哪次不是皇帝逃跑造成的。
至於能不能賭贏,李亨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安祿山起兵后眼睛就已經模糊了,到他攻下長安后沒兩個月眼睛就徹底瞎了,李亨要的就是堅持這一兩個月。
李亨大聲說道:「孤知道爾等怕了,想逃走。就算逃出了長安,卻能逃到哪裡去呢?孤的祖宗、社稷在關中,妻子兒女也在關中,孤又能逃到哪裡去呢?爾等呢?縱使一時狠下心腸來,棄了自己的父老妻兒,可是能逃得脫嗎?叛賊來了,爾等還不得被抓起來去做軍丁,運氣好的,被官軍抓起來,拿了刀槍照樣往戰場上沖,被賊軍抓了去,就只得做軍奴了,或是被他們趕到城牆下去消耗官兵的箭矢。皆死,死國可乎?」
「孤以祖宗為誓,必與長安共存亡。諸君可敢隨我共赴國難?」
聽了李亨的話,眾人也沒有其他的辦法,況且李亨又以祖宗為誓,誰敢不信,便齊聲應喏,道:「我等願以此身托於殿下。」
既然軍心稍定,李亨便組織他們繼續演練,可是這些人都是大多是剛招募的,吃軍糧不過幾月時間,戰力自是不高,不過在禁軍的操練下,還是有所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