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夜殿驚魂（一）
為什麽裴深一大清早會出現在借給青羽下榻的回暖小閣？
這事兒還得從頭說起……
將冬苒交給夏泉的人後他就回了另一處臥室，吃好喝好後就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可要躺下的時候莫名其妙地睡不著，輾轉反側閉眼念心法都沒有什麽毛用。
於是，一向冷靜縝密的裴深開始對這次出現的女鬼展開思考。首先是她生前的身份必然與皇宮脫不了關係，其次她作為一隻女鬼而不被以獵妖出名的西藻皇室發現而且還得到了被視如珍寶的孔雀翎，若說她不是皇室之人他都不信。
隻是那孔雀翎不過是祈福的吉祥物，卻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南宮家定是嚴密看管，最後還不讓一女鬼偷走了？
這次的任務與皇室牽連頗多，不禁想起了早逝的小姑姑。
裴深七八歲的時候，裴父曾帶著他進入皇宮一次並且直接去的鳳藻殿見的姑姑。據當時情況來看，是小姑姑重患在身央求那皇帝他們父子倆才能進的後宮。而且如果不是看到躺在軟塌的裴柔萱在把玩一塊嵌了藍孔雀尾羽水晶令牌，可能在和女鬼惡戰之時他認不出來這玩意兒，也有可能當時就命喪黃泉。
裴柔萱那時拉著他到自己跟前，見小侄子如此感興趣便溫聲細語道：
“深兒可否覺得漂亮？姑姑告訴你喔，這是孔雀翎，和上一塊可不同了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你姑父好不容易將它拿出來，為的居然是要給我治病。”
他記得，姑姑說這最後一句時麵上帶著深切的悲戚、無奈、和溫柔。許久之後，他才從南宮啟勳口中得知裴柔萱體質極其特殊被後宮之人下了引魔散，中了劇毒無藥可醫。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還是南宮啟勳晝夜不理朝政從一堆快爛掉的古籍裏找來的，能消除魔蝕毒素的隻有法力高深的仙人或者妖精。前者早在幾百年前入了天界神界，凡間除了獵妖師能動用靈力外就隻剩些不入流的道士，後者雖有跡可循能以毒攻毒，可捉來的妖完全沒修煉到理想的程度，更別指望它們會有強大的妖力。
至於後來，裴深就被祖父裴重天捉去修煉獵妖術了。回想起來，和他一起去鳳藻殿的好像還有一個小男孩兒？記不清了，麵容模模糊糊的，還愛穿一身翠綠衣裳，說話慢條斯理。
妖精……妖精？
他古棲閣裏不鎖著一隻麽？而且若非他身上有封印和伏妖珠，估計早跑了吧？不，跑前應該會找他算賬的吧。
初見青羽時，他衣著華服，青藍紫紅橙濃厚而不失高貴，三千青絲以白玉冠束之，發冠上插著兩支翡翠玉竹簪，眼睛像透光下的飽滿葉片，清澈如泉。妖豔美麗的臉蛋和不屈的身姿不禁讓人產生強烈的征服感，而他跪坐在黃金牢籠裏雙臂護著那個小妖女，對他怒目而視。
恨他的妖怪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個。
況且，那叫青羽的妖孽貌似應該有較強的妖力。若是小姑姑還在，說不準能有一線生機……
忽然，眼前晃然出現青羽治冬苒時蒼白的臉色，看起來非常累，甚至……還有點兒委屈？
怎麽可能，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就算隻是見過兩次綁了人家來解毒，也不可能從那高傲的妖孽臉上看出委屈這種表情吧？
裴深翻了個身，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了？畢竟那妖孽什麽壞事兒也沒做過，看得出來是屬於呆在深山老林裏潛心修煉的妖怪。
又翻了個身，裴大閣主成大字形躺在床上然後手枕著腦袋不知道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過了一刻鍾，裴深望了望敞開的窗戶，遠處的天際開始出現一線的白，漸漸沁染藍黑暗色的夜幕。於是裴大閣主掀開被子也不整整衣服就推開閣門往自己原來的臥室走去，一路的侍衛們都不敢上前向裴閣主問聲好，因為不用看就知道今兒早閣主大人心情不怎麽好，比平時嚴肅了許多啊不想死的還是默默避開。
破曉未到，即便周圍有些暗沉，古棲閣的四周還是奢侈地點著燈火。看守回暖小閣的守衛們看清來者是自家閣主後生生將“來者何人！”給掐在口中吞咽下肚。抱拳看石階，冒了顆冷汗：
“閣主！”
“嗯。”
手下們乖乖讓了路，裴深推開門之前特意壓低了聲兒吩咐道：
“不準放任何人進來。”
“是！”
守衛們的略微遲疑讓裴深蹙了眉頭，不禁問道：
“還有何事？”
“沒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作為閣主對手下的信任還是有的，而屬下們的忠誠也必然是相對的沒有必要對他有所隱瞞。不過這倆位守衛快三十歲了應該是想娶媳婦兒了吧……
裴深思量著如何解決屬下的婚事之時，自己也推開了住了十幾年的回暖小閣的閣門。
裏麵很黑，都放下了簾子，靜悄悄地好像沒有人一樣，沒有燈火應該是燃盡了。
他應該還在睡吧……不然還是回去算了，有些事兒等人家睡夠了也不急。
想是如此，但裴大閣主在黑暗中愣是沒挪動，這腳跟長在了地下的石板似的。最後竟鬼使神差地走到燭台換了燈芯掏出火折子點燃了一盞燭燈。在屋裏仍有些昏暗，正想再點一盞時，眼睛卻落在中央圓桌上那趴著的人身上。
這裏不可能會有別人，剛剛才見過麵又怎麽會不認得趴在桌上的人是誰呢？
隻是，走之前不是叫他睡覺了麽？有床不睡睡桌子，這什麽毛病。
燈火一明一暗，將青羽一部分的側臉柔化地像灘水，青絲拂麵若纖塵。若不是額間朱砂妖紋證實麵前的是隻妖孽，他還以為自己捉來的是個謫仙的美人。
裴深走近了些，將燭台擱置於桌麵。搖曳燭火將暖黃色的光照射到趴在桌子上許久未動的美人臉上，映襯地他麵頰異常緋紅。
“青羽？”
再靠近一點，發現青羽蹙著眉頭發際都被汗水沾濕了。不知怎的，裴深探手摸摸青羽緋紅的臉頰，不僅有些燙手，還滑滑嫩嫩的挺好摸……
“唔……”
嚇得裴深反彈似的收回了手，而絲毫不知自己被吃了豆腐的青羽隻是輕輕嚶嚀一聲後就沒了聲響。
活了二十五年的裴大閣主呼了口氣，像個毛頭小子似的。
“不是發燒了吧……沒見過妖怪會生病啊。”
不過，要是青羽真有什麽事兒他也不好過，畢竟這隻妖還能製作解蠱毒的藥呢，生病死了的話太不值了。
一邊心裏念叨，一邊將矮他半個頭的青羽一把抱起往床那兒走。
他自從拜了上任閣主為師後就被服下各種丹藥，加之整年沒日沒夜地練習，要不是中了龍門的蠱毒可謂是吃嘛嘛香身體倍棒！要不是到現在還沒心上人，死都不同意和別人上貞烈得都快立了牌坊，估計自家祖父可能就綁著十幾歲的自己隨便找個女子成親了。
放下青羽，順手給他蓋好被子後突然心血來潮，伸出指頭又掐了青羽緋紅不褪的臉。
“放手！有你這麽不要臉的麽？”
“有啊，睡好了？那跟我去個地方，事成之後給你個好東西。”
青羽苦笑不得，軟軟地枕著裴大混蛋的大腿一點要發飆的力氣都沒有。他這身體最受不得寒氣，昏過去之前又不理智地將妖力消耗個精光，若非摯友幾年前贈的靈丹在此時發揮作用，怕是此時早就變回原形了吧？
最可恨的是裴深抽了什麽風居然又返回來？還有，剛才他幹什麽來著？捏他臉！他的臉是隨便給摸嗎？要摸摸自己女人的去！
“你又想幹什麽？裴大爺，你讓我好好睡一覺行不行？”
青羽的意思是讓裴混蛋快滾，奈何裴深聽不懂一樣，隻是簡單地“嗯”了一聲。
“你能走麽？”
“不能。”
“那我不睡那女人躺過的床，放我下來。”
沉默的男人又摟回了青羽，將寬厚的右掌撫上青羽光裸的胸膛，正好壓住了伏妖珠。裴深壓著無力反抗的青羽，接受了無數白眼後緩緩地將一絲絲靈力從伏妖珠內抽走，解釋道：
“別動，我讓你舒服點。”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