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果山 水簾洞
第8章 花果山 水簾洞
「操!嚇我一跳。」老王罵了一句,「你們去看看這是什麼鬼玩意兒。」沒等我們動手,林嚮導已經跳下水潭,將那塊木板抱了出來。
到眼前才看明白,這木板是塊木碑。這木碑有些年頭了,碑身上原本刷了一層紅漆,已經脫落得差不多了。木碑看起來剛落入水潭中不久,木頭的紋理還沒有被水泡透,上面雕刻的碑文還能看得非常清楚。
碑文是用繁體字寫的,上面的內容看了讓人心驚肉跳:天生萬物以養民,民無一善可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不忠之人曰可殺!不孝之人曰可殺!不仁之人曰可殺!不義之人曰可殺!不禮不智不信人,大西王曰殺殺殺!我生不為逐鹿來,都門懶築黃金台,狀元百官都如狗,總是刀下觳觫材。傳令麾下四王子,破城不須封刀匕。山頭代天樹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老王看了直皺眉頭:「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們這幾個人裡面就我的學歷最高(高考落榜),高中時我的歷史是強項,最後我給木碑定了性:「這是張獻忠的七殺詩,怎麼會在這裡?」宋春雷湊過來說了一句:「張獻忠?聽著耳熟,國民黨那邊的?」我白了他一眼說:「我說春雷,有空也去讀讀書,別什麼屎盆子都往國民黨那邊扣。張獻忠,是明末的起義軍首領,和李自成齊名的。」
宋春雷臉一紅,嘟囔道:「我就說聽著耳熟嘛。」我也不理他,向林嚮導說道:「老林,你以前見過這個木碑嗎?」林嚮導搖搖頭:「沒見過,張獻忠不是在四川鬧革命嗎?我都沒聽說過他還來過雲南。」
我說道:「不一定是他親自帶來的,也可能是從哪裡流傳過來的,不過沒道理出現在這個水潭裡。」
「別管那麼多了,管他張獻忠王獻忠的。」老王有點不耐煩了,「木板讓老林帶回去,我們走一圈,熟悉下地形就回去。」
這裡的地形一眼就能看遍,瀑布和水潭形成了一個死胡同,到了這裡除了原路返回就沒有別的出路。老王帶著我們走了一圈,沒發現有別的出口,順著原路走了回來。
回來的路上,老王蹭到了我身邊,小聲說道:「辣子,那個張獻忠到底是幹嗎的?」我無力地看了他一眼:「原來你也不知道啊!小學的歷史教科書都有,真不知道你們倆九年義務教育怎麼混過來的。」
張獻忠是明末農民起義軍的首領,他早年干過捕快,又去明朝軍隊混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犯軍條要被殺頭,他連夜從軍營中跑了出來,投奔了當時闖王一代頭目王嘉胤。因為他心狠、膽大、敢招呼,很快成了義軍的頭目,和李自成並稱闖將。幾年之後,王嘉胤戰死,張獻忠和李自成分道揚鑣。李闖王直搗黃龍攻打北京城,張獻忠主攻四川,幾年後,張獻忠佔領四川全境,並在成都稱帝,建立大西政權。
稱帝后的張獻忠性情大變,變得狐疑多變,兇殘好殺,他認為周圍的每個人都要背叛他。他不光殺明軍,也開始殺百姓,甚至開始殺手下的大臣和士兵,最後在他的國都——成都城內開始搞屠城。歷史記載他把一座好端端的成都城變成了一座死城;之後,屠殺波及整個四川境內;幾個月後張獻忠被滿洲的肅武親王豪格射殺於鳳凰山坡。據史料記載,清初四川省總人數只剩下十萬有餘,沒辦法,順治皇帝下旨,命湖南、湖北遷民百萬人。
回到進入瀑布的土路分岔口,林嚮導和我們告別下了山,走時還囑咐我們沒事千萬不要去瀑布那邊。
天黑前老王帶著我們幾個進入埋伏的地點,說來也怪,自打出了瀑布水潭的範圍我的頭也不疼了,這讓我對瀑布的忌憚又多了三分。
我們三個人一組,每組相隔一百米左右,隱藏在毒販子的必經之路上。在埋伏地隱藏了幾個小時后,很無奈地等到了中隊長傳來的消息:莫特一行人還在緬甸境內,看樣子今天是沒戲了,各小隊在原地待命,稍後會安排給各小隊補充食物和飲用水。
類似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遇到,我們幾個也習以為常了。這樣也好,至少有機會可以掀開偽裝,出來鬆快鬆快筋骨、抽根煙,也不用怕因為煙味暴露了隱藏的痕迹。說到抽煙,我才想起來那大半盒「軍威」已經送給了林嚮導,看了看身邊的兩位隊友,我開始考慮要蹭誰的煙抽。
「王隊,來根煙抽。」我向老王伸手了,老王不是很甘心地掏出盒煙扔給我,「沒見你給領導上過煙,就知道蹭領導的煙抽。」
「一根煙嘛,別捨不得。」我笑了一下,「王隊,蹭你煙就有你的好處,我聽說副中隊長年底就要轉業了,要從你們幾個小隊長裡面提拔一個做中隊副,是吧?」
一旁的宋春雷聽見來了精神:「是嗎?王隊長要升中隊副了?我怎麼沒聽說過?」
「一邊兒去,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我向他擺擺手,就像在轟趕一隻蒼蠅。宋春雷的軍齡比我還小,是我能「欺負」的有限幾個人中的一個。
我接著對老王說:「王隊,下個月底你們小隊長之間有一次射擊比賽吧?你的槍法得練練了。上次比賽你好像是倒數第二吧?百米移動靶才八十五環,就比犬牙小隊的趙老二多了兩環。王隊,不是我說你,就你這槍法,當中隊副沒什麼戲啊,要不,我幫你想想辦法?」
老王警惕地看了我一眼說:「你有什麼辦法?」
我點上根煙,很愜意地吐了個煙圈,順手將那盒煙揣進我的口袋:「我給你單獨來個特訓!保證你在一個月內,槍法脫胎換骨,比賽時最少拿它個九十五環。」
還沒等老王說話,宋春雷已經眼紅了:「辣子,沈哥,要不再加我一個得了,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
這小子對我槍法的崇拜不是一天兩天了,老王聽了這話不幹了,瞪眼朝宋春雷罵道:「宋春雷,有你怎麼說話的嗎?你才是羊,你們全家都是羊!」
「王隊,跟小孩子置什麼氣?來抽一根,別客氣嘛。」我很從容地把他那盒煙掏了出來,遞給老王一根,又替他點上了火,然後心安理得地又把那盒煙放回我自己的口袋。老王顧不上跟我計較,眼巴巴地看著我說:「辣子,我知道你有本事,跟老哥說說,怎麼個訓練法?」
「簡單。」我呵呵一笑,「其實方法很容易,只是得向你借一個道具。」
「道具?」老王有點琢磨過味了,斜著眼直瞅我,「你要什麼道具?」
「就是當初我剛來時,你訓練我用的那根橡膠棍。百米移動靶打不準?沒問題,咱們改成二百米移動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我就……」我做了兩個虛劈的動作。
「我就知道你小子沒安好心。」也不顧我的反抗,老王強行從我的口袋裡拿走了他那盒煙,我一臉無辜地看著他說:「王隊,沒你這樣的!總隊長三令五申,幹部不準向士兵吃拿卡要。」
「吃拿卡要個屁!」老王恨聲道,「老子拿自己的煙!」 我還想跟老王磨嘰,宋春雷來了一句:「沈哥,要不你訓練我試試吧!只要能讓我打出百米移動靶九十環,你怎麼訓練我都成。」我和老王相互看了一眼,異口同聲地說:「一邊待著去!」
說實話,我並不適合干狙擊手,狙擊手要耐得住寂寞,一個人隱藏在角落裡幾天幾夜,只為在一瞬間將目標置於死地,這都是家常便飯。說起來我只是槍打得准,骨子裡卻是個耐不住寂寞的人,心理素質較真正的狙擊手還差一里多地。好在身邊還有老王,再加上個愣頭青宋春雷,即使在埋伏地點待久了,也不覺得多悶。
又過了幾個小時,補給送上來了,是部隊特製的野外餐包和純凈水。就著涼水吃完飯後,老王開始排班兒了,趁目標還沒來,我們三個輪流休息,老王第一個休息,我和宋春雷守崗。
宋春雷是有名的「十萬個為什麼」,他參軍不久,因為體能優異,被中隊長看中進了我們中隊。來我們獵隼資歷尚淺,有點怵老王,現在老王睡著了,他終於能打開話匣子了:「沈哥,你槍怎麼打得那麼准?」
「沈哥,聽王隊他們說,你第一次出任務就打死四個人?」
「他們說你用狙擊槍從來不看瞄準鏡的,是嗎?」
「沈哥,這兒太悶熱了,要是明天毒販子還不來,咱倆跟王隊請個假,去瀑布那裡涼快涼快?」
「不行!」這一聲不是我吼出來的,宋春雷終於把老王給煩醒了,「宋春雷,你想都不要想!出任務時你還想私自外出,不想幹了你!」
還沒等老王教訓完,無線通信器里傳來了中隊長的聲音:「各小隊注意,目標人物已經偷越過國境線,正向獵隼的位置走去,各小隊要注意監視,配合獵隼的行動。」
「不是說今晚沒戲了嗎?好好的,三更半夜販什麼毒?」宋春雷嘟嘟囔囔的,我和老王都沒理他,開始重新做好偽裝,老王和宋春雷戴上了夜視儀。兩個小時后,守在一公裡外的犬牙小隊傳來情報:目標人物一行人已經通過了他們的埋伏地點,正向我們的位置走來。
又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山路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目標人物終於出現了。通過狙擊槍的夜視瞄準鏡我看得清清楚楚,這次來了有十一個人,莫特和卧底的胖子走在中間。除了他倆之外,每個馬仔身上都斜挎著一個帆布袋,看帆布袋突起的部位,應該就是AK47之類的武器了。
「王隊。」耳機里傳來了劉京生的聲音,「十個人,看架勢都不像是職業軍人出身的,沒難度。」老王回答道:「別大意,別在陰溝里翻了船,小心跟著,見著他們的藏毒地點就直接拿下。」
老王的話音剛落,莫特一行人就停住了腳步。開始還以為他們發現了周圍有人埋伏,我已經瞄準了莫特的大腿,只要形勢不對馬上就扣扳機。沒曾想那個卧底的胖子站在路邊,解開了皮帶開始撒尿。這貨嘴上還不閑著,邊尿邊和莫特說話,只是距離太遠,聽不清他倆在說什麼,似乎在埋怨這裡的環境。莫特一臉的無奈,又不敢輕易得罪他,只能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胖子是卧底,我會百分之百以為他起碼是和莫特平起平坐的毒梟。
「他是不是前列腺不好?尿了這麼長時間。」我小聲嘀咕道。
老王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動了。」
胖子拉上了拉鏈,走到了莫特的身邊,指著黑暗裡的陰影說著什麼,調門也越來越高。我聽了個大概,他是在埋怨怎麼這麼久還沒到藏毒的倉庫,認為莫特是在故意繞圈子拖延時間。莫特也不解釋,走到了一片灌木叢中,撥開了擋路的雜草,露出了一條小路,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條小路幾個小時前我還見過,正是通向瀑布死人潭的那條路。胖子跟在莫特的後面走了進去,嘴裡還在埋怨:「還有多久能到?別老說一會兒就到,看這一路上把孫爺折騰的。」最後一句話在我的心裡像打了一個突突。我喃喃說道:「我知道他們把毒品藏在哪兒了。」耳機里八個聲音同時說道:「哪兒?」
我反問一句:「孫悟空在哪兒做的齊天大聖美猴王?」
老王有點急了:「快說,別賣關子。」
「花果山,水簾洞。」
那條山路除了雜草高一點之外,沒有其他可供隱藏的障礙物。為了避免目標等人發現我們,過了五六分鐘后,我們小隊聚齊人馬,才開始慢慢沿著山路走下去。
這一路走得仔細小心,並沒有發現莫特一行人有從山路走出去的跡象。一直走到了瀑布邊緣野艾蒿林的位置,瀑布範圍內一覽無餘,卻一個人都沒有看見!難道我們跟丟了?我用狙擊步槍的瞄準鏡觀察了瀑布範圍內所有可以藏人的地點。確定安全后,我們全隊人才走到死人潭的近前。
自打進了瀑布的範圍,我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不過這時已經顧不上了,只盼著早點完成任務,離開這個鬼地方。
今晚恰逢滿月,借著月光看瀑布和水潭,一片死灰色,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老王的臉色比水潭也強不到哪兒去,他把寶都押我身上了,真要是把莫特一伙人跟丟了,我們全小隊的人就不是記一兩次大過可以過關的了。
「辣子,你到底有把握嗎?」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