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光頭鋥亮
第512章 光頭鋥亮
瞧見岸邊那一副景象,即便是再心存希望,我們都知道張良旭估計已經壯烈犧牲了。
張良馗悲憤地叫著自己弟弟的名字,接著朝拋棄張良旭的王歆堯猛然撲去,口中大聲叫道:「我殺了你!」
王歆堯被張良馗瘋狂的模樣嚇了一大跳,一邊向船尾退去,一邊驚慌地解釋道:「對不起,當時的情況真的沒辦法,他已經不行了,我即使將他拖上船來,也不過是一具屍體而已,所以就不得不放手了……」
他越是這般解釋,張良馗越是悲憤,他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狗日的,我要殺了你!」
張良馗這個漢子平日里寡言少語,但是卻並不代表他性格溫順,事實恰恰相反,他正是因為性子太過偏激暴躁,才會皈依佛門,磨練心性,此刻聽到王歆堯的辯解,更是一肚子的火氣狂涌而出,徐淡定、張勵耘等人趕忙將他攔住,不讓他衝動行事,而我瞧見王歆堯一副喋喋不休的模樣,頓時氣上心頭,朝著他斷然喝道:「行了,你給我閉嘴!」
如此一頓暴喝,船上一片混亂的情形便終於停住了,張良馗紅著眼睛,不斷地喘著粗氣,而王歆堯則十分意外地看著我,瞧見一船人都向他投來憤怒的目光,也不再說話,低下了頭。
瞧見他這一副模樣,我不由得嘆了口氣,想起先前我與張良旭的談話,說不定他真的是已經到了極限,王歆堯說得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不過道理是道理,在特勤一組裡面,是絕對不可能出現拋棄戰友的情形的。每一個戰友都是值得自己去搭上性命的人,倘若當時照看張良旭的是特勤一組的任何一個人,就算是屍體,恐怕也要拼了命拖上船來,而王歆堯這般輕易就將戰友給拋棄了,從情感上面來說,沒有一個人能夠接受,也不可能認同他的說法。
而站在王歆堯的角度來看,他這麼說,無可厚非,畢竟歸根到底,他跟我們這些人並不熟。
世上的人就是這樣,總以遠近親疏為判斷標準,有的人,他可以傾盡全力,而有的人則很容易就輕言放棄了,情感上我們自然是責怪王歆堯,但是理智上呢,我們能夠拿他有任何辦法嗎?
沒有。
王歆堯被我罵低了頭,而瘋狂的張良馗也終於被當頭棒喝,曉得這般吵鬧並沒有用,當下也是赫然轉身,準備跳下水去。張勵耘連忙伸手將他給拉住,駭然說道:「良馗,你這是要幹什麼?」
張良馗紅著眼睛,憤怒說道:「滾開!」
他罵完之後,還尤未解氣地沖著張勵耘吼道:「要不是你把我老弟交給了那個軟蛋,他哪裡可能會失蹤?我一定要將我弟弟的屍體給找回來,你們都不要攔我。」憤怒至極的張良馗有些口不擇言,而張勵耘也頗為尷尬,一來當初的確是我指定由他來照看張良旭的,他貿然轉交給王歆堯,實屬不智;二來他跟張良旭的感情也不錯,良旭的死,讓他也頗為痛苦。
無論是在以前的秘密部隊,還是在我們的特勤一組,他都沒有想象過拋棄自己的戰友,所以下意識地認為王歆堯也不會,然而事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張勵耘被甩得有些懵,故而也不敢多說話,只是擔心張良馗回去送死,只有上前將他死死抱住。
幾個人一起上前將他拖住,而張良馗依舊奮力掙扎,我曉得這位大漢心中的痛苦,不過他此刻倘若真的要趕回去,只怕不但找不回自己弟弟的遺體,還會被那漫天的蝗群給吞沒。眼看著那些蝗蟲在人蝗的帶領下,化作一條又一條的長龍,朝著河道這邊紛紛撲來。這些長龍相互撕咬勾連在一起,前面的蝗蟲淹死了,後面的踏著它們的屍體繼續往前,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里,這些蝗蟲就已經沖入河道十多米了。
這十多米的距離,不知道得用多少蝗蟲的性命來鋪墊,但是這些蝗蟲卻捨生忘死。
趨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沒有什麼東西會這般赴死,所以它們之所以會如此,一定是因為受到了驅使。見此情形,我朝著張良馗大聲喊道:「夠了沒?不管良旭是生是死,他都是我們的兄弟,他出了事,特勤一組的每一個人都不會比你好過多少。我們現在需要做的不是空有一身憤怒,而是要想辦法,如何讓更多的人不去死,如何讓那些躲在後面的人付出代價,你知道嗎?」 被我這般一說,張良馗的眼睛終於恢復了一絲清明,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流淚說道:「老大,你一定要幫我弟報仇啊!」
看到這個九尺大漢哭得像個小孩子,我心中一陣酸楚,然而就在這時,我卻看到下游的方向有光傳了過來。此刻,陰霾的世界中一片晦暗,漫天蝗蟲飛舞,遮天蔽日,陡然出現了一道光亮,我立刻心生疑惑,眯眼瞧去,卻見在河流下游的方向微微隆起,看那模樣……
祭壇,對,絕對是祭壇!
我想起了黑狗手下的交代,說有人準備在黃河出海口那兒開壇設法,雖說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麼,但是卻曉得跟這一次的蝗災有著至關重要的關係,我再仔細地看,發現就蝗蟲的密度而言,整片區域形成了一個外緊內松的形勢,在外圍部分,那蝗蟲密集得有一種水潑不進的緊實,而越往那片微微隆起的祭壇走去,就越難看到這種場面,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頭頭宛如獵犬的巨大身影。
我心中急跳數下,想起了那日擒住阿厄勒蝗母蟲之時的場景,隨著那畜生一起的,可不就是這些長及半米、巨大而猙獰的公蝗嗎?
原來在這裡,原來在這裡!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揪著失魂落魄的張良馗,朝著下游指道:「看到沒有,那兒,就是我們敵人的所在,母蝗、幕後支使者,還有那幫子為虎作倀的傢伙……所有的對頭都在那裡,你若是想給良旭報仇,就跟著我,去將那幫龜兒子給我殺得人仰馬翻,落花流水!」
我的話語終於鼓舞起了張良馗的鬥志,他猛然站起來,像野獸一般嘶吼了起來。
佛家講究「忍」,使人「溫順」,然而這世間能夠超脫愛恨情仇的有幾人?化解心中的悲慟,最好的辦法,就是給敵人一記重拳。張良馗的興奮讓我也是一陣激動,雖然曉得前方危險重重,稍有不逮,便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但是我卻站在了船頭,朝著布魚大聲喊道:「布魚,操船,朝那邊進發,我們去給那幫傢伙一個驚喜!」
特勤一組經歷過無數艱險,早已是心志堅定如城,並不需我來做什麼戰鬥總動員。然而就在木船飛速滑向下游的時候,一個不和諧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陳組長,各位,我們這麼去,不就是送死嗎?要不然先到對岸,等到援軍來了,我們商量過後再決定,行不行?」
這人一副商量的口氣,但是這商量也很肯定,我抬起頭來,看著這個提出建議的王歆堯,而其他人也都朝著他望來。
我不說話,而旁邊的張勵耘卻是也憋了一肚子的氣,憤然說道:「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要遠比個人性命來得重要,倘若不消滅母蝗,破壞敵人截斷龍脈的目的,只怕我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不說,而且還會給敵人喘息的機會,一旦對方達成了目的,不止我們性命不保,整個東營,乃至魯東地區都是一片生靈塗炭——聽到這些,你還想著逃嗎?」
王歆堯根本沒有聽進去張勵耘的話,豁然站起來說道:「你說的這些,都只是猜測,一點證據支持都沒有。我知道的是,我們現在如果過去,就是送死!」
我一直以來都是盡量收斂自己的脾氣,然而此刻卻再也忍不住了,暴聲喝道:「怕死就給我滾!」
我這般憤怒,卻給了王歆堯一個台階,他冷笑一聲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各位既然急著送死,我就不奉陪了。」
這話說罷,他二話不說,直接躍身,跳下了河,一個猛子,不見了蹤影。
王歆堯的臨陣逃脫讓所有人都憤怒不已,然而這時,我們已然到達了下游,立刻我便被「祭台」之上的一個人給吸引住了。
光頭,鋥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