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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奇貨:天地鏡(16)

  第16章 奇貨(Ⅰ):天地鏡(16)

  刑術再次一愣,遠處櫃檯處的田煉峰也下意識看了一眼刑術,不明白賀晨雪這是什麼意思。


  「她也是鑄玉會的,我不知道你在哪兒見過她,不過我可以肯定你見過她,因為那塊赤足觀音她是隨身佩戴的,絕對不會離身。」賀晨雪淡淡道。


  刑術想了想道:「賀小姐,我想是魏大棒子告訴你,我在找你對吧?也是他告訴你這兒的地址的。」


  賀晨雪道:「是誰說的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找到你就行了,而且刑老闆的名聲這麼大,不用找認識你的人,哪怕不認識的,知道你名字的,都知道你的鋪子在這裡。」


  「賀小姐,不要替魏大棒子掩飾,我實話說了吧,我其實並不知道你在哪兒,你是誰,都是我給魏大棒子看了那赤足觀音的吊墜之後,他才說出了你的名字和你工作的拍賣行,所以,現在你告訴我,那東西不屬於你,那個人也不是你,我真的不相信。」刑術平靜地解釋道。


  賀晨雪聽完后道:「是我讓他那麼說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也想找到吊墜的主人,而且我知道,一旦有人開始找她,那就說明她又出現了,所以,我讓魏大棒子故意說成是我,好讓我看看,要找她的是誰,為什麼找她,我是不是可以和這個人合作,一起找到她。」


  刑術明白了,賀晨雪來找他,其目的就是要找到那天晚上出現在筒子樓中的那個女子。他思來想去,覺得賀晨雪沒有撒謊的必要,因為他與賀晨雪不認識,沒有利益衝突,她不用編造這樣一個故事來掩飾自己,憑空製造出一個不存在的人來轉移視線。


  「你為什麼找她?」刑術問,田煉峰緊張地看著賀晨雪,覺得謎底快要揭開了。


  可賀晨雪卻反問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刑老闆,你為什麼找她?」


  刑術撒謊道:「她與一件命案有關係。」


  「不可能,她不是那種不謹慎不動腦的人。」賀晨雪微微搖頭,「再說了,你是朝奉,不是警察。」


  刑術見自己和賀晨雪之間的談話找不到一個突破點,於是想了一個冒險的法子,直接道:「賀小姐,你是綠瞳吧?」


  賀晨雪坐在那兒沒回答,安穩地坐著,刑術和田煉峰都覺得很奇怪,不知道她要做什麼,還是說刑術說出了她的秘密,她正在思考如何應對?

  兩分鐘后,賀晨雪才打破了沉默,將自己的墨鏡摘了下來,用一雙無神的眼睛看著刑術,隨後腦袋轉動,又看著遠處的田煉峰,最後再轉回來:「不錯,我是綠瞳,不過我是單瞳,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綠雙瞳。」


  刑術看著賀晨雪的眼睛,在正常光線下,他看不出異樣,發現不了那抹綠色,不過他能看出來,賀晨雪的眼睛不對勁,好像就是一個盲人,可盲人的眼睛怎麼可能這麼清澈?


  「綠瞳分兩種,一種是單瞳,就像我這種,一種是雙瞳。說到底,兩者之間的區別很簡單,單瞳屬於深度近視眼,而雙瞳屬於深度遠視眼。」賀晨雪隨後又戴上墨鏡,「也就是說,我看不見太遠的東西,十米開外就是一個極限了,現在我看坐在櫃檯方向的田先生,只是一個非常模糊的輪廓,但我要是低頭看桌子,能數清楚這張桌子上面最微小的紋路有多少個,這就是單瞳。」


  刑術微微張嘴,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雙瞳不是能看很遠?」


  「對,但是雙瞳的視線只能集中在一個點上,平日內和瞎子沒什麼區別,如果雙瞳想要看的那個點有著強烈的光源,那麼雙瞳的擁有者緊盯著光源點一定時間之後,就能夠將那個地方看得很清楚,當然這些都是人家告訴我的,我不是雙瞳,所以具體雙瞳看東西是什麼樣,我也不是很清楚。」賀晨雪解釋道。


  刑術此時腦子中閃過一個念頭,下意識道:「賀小姐,那塊赤足觀音吊墜的主人,是不是一個擁有雙瞳的人?」


  賀晨雪微微點頭:「刑老闆,你果然和傳聞中一樣聰明。」


  「過獎。」刑術面無表情道,覺得事情的發展超出了自己的預計,而且自己有些無法掌控後面要發生的事情。


  賀晨雪平淡地回應:「你過謙了,我想,你肯定是親眼見過那個雙瞳,對嗎?你可以告訴我,那個人在什麼地方嗎?如果你告訴我,我確定消息是屬實的,我會以厚禮相贈。」


  說著,賀晨雪從自己的包中取出來一個小錦盒,打開盒蓋后,將盒子推到刑術的跟前。


  「宜子孫璧?!」刑術吃驚道,因為錦盒中裝著的那塊與自己從萬文玉那裡借來的一模一樣,但這塊卻通透許多,從四十五度角看過去的時候,感覺玉牌中那種類似「祥雲」的綠色紋路像是浮在了玉牌表面上一樣。


  賀晨雪淡淡道:「這一塊才是真正的蚌埠包家傳人的手藝,用翡翠王製作的現代宜子孫璧,中間的鏤空字寫的是『世代平安』,而這四個字組合在一起,擋住一面拿遠了看,就像是一個『包』字,這算是一個暗記。近五十年來,有這種手藝的人幾乎絕跡了,在行當裡面,這一塊真的玉牌,價值不菲,不過唯一毀就毀在了玉牌的用料上。」


  刑術拿在手中,擋住一面看著中間鏤空的字,遠處的田煉峰遠遠看著,驚嘆道:「好神奇,真的是個『包』字,但用料不是翡翠王嗎?為什麼會說毀了呢?」


  刑術小心翼翼地摸著那塊玉牌道:「所謂的翡翠王,其實是不存在的,泛指的是一種頂級的硬玉,這種硬玉很罕見,但並不漂亮,可以說是廢料,因為無法雕刻,我沒有見過,聽老工匠說,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在緬甸出過一塊,很大,連炸藥都炸不開,只能用金剛石一點點磨下來,硬度很接近金剛石了,但又屬玉石類,很奇怪,這種東西屬於雞肋,扔了可惜,留著又沒用。」


  田煉峰點頭:「那麼堅硬,又是怎麼做成這副模樣的?」


  「現代工藝,從前的玉雕技法概念分為巧色、俏色和分色,也就是說評價雕工的手藝,就是利用這三個層次,巧色指善用顏色,俏色指在巧色的基礎之上將顏色的鮮艷之處俏出來,而分色就是說在俏色的基礎上把不同顏色的部分嚴格區分開,聽著簡單,做起來非常難。」刑術拿著那玉牌仔細看著,不肯放手,「古法制玉,用的是切、磋、琢、磨這四個程序,先秦時期稱為琢玉,宋代叫碾玉,現在就叫雕刻了。但細分下來,一共有十二道複雜的工序,不過現在都是電動設備,還用上了一種叫作砣的工具,是鑲鑽石的。如果不是現代工藝,這塊翡翠王是雕不成這模樣的,而且,這東西雖然硬,但薄了之後就脆了,很怪,是一種怪玉,所以能做成這種樣子的,簡直叫巧奪天工。」


  田煉峰點頭道:「也就是說,這東西其實賣點是手藝,對吧?但用料又很雞肋,說不上值錢,但也說不上是不值錢,無法平衡?」


  刑術看了一眼田煉峰:「對,你這次理解得沒錯,是這個意思,如果按照現在的市價,這塊寶貝,在拍賣行中起拍價就是三百萬,估計落槌價得達到七百萬。」


  「七百五十萬。」賀晨雪糾正道,「曾經拍過,我又買回來了,而且你拿來的那塊高仿貨是我做的。」說到這兒的時候,賀晨雪終於破天荒地露出點笑容。


  刑術很理解她的這種笑容,這種笑容與當年魏大棒子笑著對人家說那假瓶子是自己做的時一模一樣,就是一種驕傲。


  「原來如此。」刑術點頭,搖頭笑道,「難怪你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假的,原來是賀小姐的手藝,佩服佩服,說真的,若不是有朋友提醒,我真的會看走眼。」


  賀晨雪的笑容消失了,恢復成先前的那種平靜表情:「刑老闆,這算是傭金,我希望雇你做一件事。」


  「七百五十萬找一個人,賀小姐,這個數目太大了,而且,我是找物件的,不是找人的。」刑術雖然很不舍,但還是將那玉牌放回了盒子當中,剛要關上盒子的時候,賀晨雪卻用手擋在了盒子與盒口之間。


  賀晨雪搖頭道:「刑老闆,別急,你聽我把話說完,這件東西,不僅是讓你找人的,也是讓你找物的,而且我答應你,找到東西之後,我分你千分之一。」 「才千分之一?」田煉峰走到刑術身後,搖頭道,「這買賣太不划算了!」


  賀晨雪冷冷道:「奇門中的千分之一,少了嗎?」


  賀晨雪這句話一出口,刑術與田煉峰像渾身過了電一樣,不由自主地震了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聽錯吧?她先前說奇門了?刑術在心中自問道。


  賀晨雪像知道刑術心中在想什麼一樣,隨後道:「對,我說的是奇門,你沒聽錯,你不用裝作不知道什麼叫奇門,刑老闆,我知道你是逐貨師,因為你師父鄭蒼穹就是個逐貨師,你沒理由不是,你也別掩飾,你知道我是鑄玉會的,讓我知道你是逐貨師,這沒什麼不妥,大家都有秘密掌握在對方手中,都有籌碼,這不是很公平嗎?」


  刑術突然間覺得眼前這個冷若冰霜的女人太可怕了,她完全是有備而來的,應該說,她也許早就想找自己了,結果就那麼巧,自己送上門去了,不,也許她只是在那裡等著自己,就像是釣者等著魚上鉤一樣。


  田煉峰看著刑術,想知道下面怎麼辦。


  刑術深吸一口氣道:「好吧,賀小姐,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也不掩飾了,作為一個逐貨師,找到奇門肯定是畢生目標,但是,你為何就那麼肯定自己可以找到奇門?」


  「秘密就在雙瞳的身上,那個雙瞳是鑄玉會的叛徒。」賀晨雪平靜地說道,「找到這個人,就等於是找到了打開奇門的鑰匙,她身上背負著奇門的秘密。」


  刑術搖頭:「你憑什麼說,這個人就背負著奇門的秘密。」


  「信不信由你,機會只有這一次。」賀晨雪冷冷道,指著自己手腕上的那塊表,「我時間不多,給你十分鐘考慮,你不答應,我還可以去找其他人,想找到奇門的人可不止你一個。」


  田煉峰此時默默舉手,表示自己也想找到,但賀晨雪完全當他不存在。


  刑術瞪著田煉峰,田煉峰將手放下,背在後面,裝作之前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十分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在田煉峰眼中,這十分鐘就像是在拆一顆即將爆炸的炸彈一樣,不過刑術卻把玩著那塊玉牌,似乎心思完全沒有放在考慮賀晨雪的提議上面,這讓田煉峰無比焦急,不時地看著刑術,又抬眼去看坐在那兒像是一座冰雕的賀晨雪。


  十分鐘終於過了,賀晨雪還未開口詢問的時候,刑術將玉牌往盒子中一放,平靜地說:「不好意思,賀小姐,這種好事我無福消受。」


  賀晨雪也不說話,收好盒子,裝進包中,轉身開門就走,一點遲疑都沒有。


  田煉峰追到門口,又回頭看著依然坐在那兒無動於衷的刑術,急得原地打轉,好幾次想去追賀晨雪,但想到人家又不會搭理自己,只得走回來,一屁股坐下,問刑術:「你瘋了吧?吃錯藥了?奇門呀!她說的是奇門!」


  「那雙千年烏香筷在我們手中,而且你也知道,只有通過那雙筷子才能找到奇門,憑什麼她說雙瞳知道就知道?你也不動動腦子,主動送上門來的肉,吃不得,不是有毒,就是有魚鉤。」刑術起身來,將賀晨雪一口沒喝的茶倒掉。


  刑術在盥洗台前慢慢倒著茶水,又將茶葉倒入垃圾桶中,整個過程中他將從田煉峰告訴自己他家的往事,到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想了一遍,最終將回憶拉到吃晚飯時,田煉峰將筷筒中筷子掉落時的情景。


  想到這兒,刑術將那雙千年烏香筷拿出來,然後交叉在一起看著,擺出一個X形狀,指著問田煉峰:「你看看這像什麼?」


  「一個叉叉?」田煉峰茫然道。


  「是X。」刑術用手指點了點桌子,「你還記得你爺爺田雲浩死的時候嗎?是被人綁住四肢,拉成X形狀的,而恰好筷子也能擺出這種形狀。吃晚飯的時候,你將幾根筷子弄掉在地上,其中有兩根就是這副模樣,這讓我聯想到了你爺爺死時的模樣,這代表什麼呢?」


  田煉峰敲打著自己的腦袋:「對呀,代表什麼呢?」


  「X除了代表未知之外,還代表什麼?」刑術坐下來,「田雲浩那個年代,中國人不會用X來表示未知,那都是後來的事情。」


  刑術繼續想著,試圖將吃晚飯時候聯想到的推測繼續延伸下去,可想著想著,他又想到了自己發獃時看到的那幅美食地圖,他忽然起身看著自己旁邊掛著的那幅手工刺繡的中國地圖道:「地圖上也有X,X代表某個重要的地方,是個標記,X所在的地方是個標記!」


  田煉峰看著刑術,刑術在那兒低聲自言自語什麼,來來回回地走著,走了好幾圈,突然停下來,扭頭看著田煉峰道:「煉峰,我知道了!我知道怎麼回事了!走,我們馬上再去一趟筒子樓!」


  刑術說著,拿了東西關門就走,田煉峰跟在後面,緊追著跑得極快的刑術。


  「你是不是屬貓的呀?大白天的你不去,非得大晚上才去那種鬼地方!」田煉峰追到車前之後,站在車窗口一臉難色,他實在是害怕那老樓。


  刑術發動汽車:「你不去,我去,你在家等著。」


  「得得得,我去我去。」田煉峰只得開門坐到副駕駛處,雙手合十道,「老天保佑,別又遇到什麼髒東西呀,老張說得對,富貴險中求,富貴險中求……」


  第十五節 屍面

  就在刑術與田煉峰朝著筒子樓趕去的同時,筒子樓中的危險已經悄然降臨……


  頂樓原先的舊鴿棚之中,燃著一盆炭火,炭火旁邊放著一個小馬扎,馬紮上坐著一個戴著只有面部五官輪廓且是炭黑色面具的男子,男子的側面坐著另外一個身材比他魁梧得多,不停在玩弄著手中玉石煙嘴的另外一名戴著同樣面具的男子,而在鴿棚外,一個個子比兩人都高,身背著一根鐵棍的男子正站在樓頂的邊緣,雙眼一直盯著下方的大門,那黑色的面具被他一直拎在手中。


  玩弄煙嘴的男子聞著炭火中烤香腸的味道,低聲道:「奎爺,烤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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