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奇貨:合玉門(8)
第119章 奇貨(Ⅲ):合玉門(8)
璩瞳語氣變得冰冷:「當時我沒有提外面的世界,我只是問他們段小碟在哪兒。他們說小碟失蹤了,我當時控制不住情緒大吼大叫,誰知道把他們夫婦倆的小女兒給鬧醒了。那孩子就站在那兒看著我,我沒敢轉身,那只是個孩子,禍不及家人,這個道理我懂,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依然在騙我,我沒提外面世界的事情,他們也不提,裝瘋賣傻,讓我回去等消息。我回去了,又偷偷出來,偷偷觀察,偷偷重新認識這個世界。我發現,鑄玉會已經不是璩家的了,而是他們四個人的,那些門徒也不再認璩家人了,應該說幾十年來,他們所做的事情就是將『璩家』的概念從鑄玉會中完全消除,很多門徒連鑄玉會的來歷都不知道。我很清楚,我鬥不過他們的,我只能忍,只能咬牙忍著等待機會!」
刑術輕聲道:「直到你遇到了潘峰,同時凡君一也因為愧疚找上了你。」
「愧疚?找上我?你真以為凡君一有良心嗎?他的確聰明,但是他也不敢輕易放開手頭的一切,你知道他為什麼會找上我嗎?就因為其他三個人投票簡簡單單決定了他兒子的生死,他需要報仇所以才找上我這個也想報仇的人,而那時候,我也遇到了同樣想報仇的潘峰。」璩瞳看著刑術點著頭,「所以我們三個人設了一個局,我設下這個局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你!」
「我?」刑術不解地問,「為什麼為了我?我和鑄玉會沒有半點關係。」
璩瞳起身,指著刑術道:「就是因為你和鑄玉會沒有半點關係,而且也是行內人,所以我才會找上你!這麼多年來,你是這個行當內最厲害的人,朝奉、逐貨師、生意人,乃至於冒險家你都兼具,你是最合適的人選,更何況你的師父鄭蒼穹還是陳汶璟的徒弟,而且你也在找奇門,這些都是緣分哪,更不要說,你現在是半個鑄玉會的人,是凡君一的乾兒子,條件已經很成熟了,你不幫我也得幫我!」
刑術也起身:「前輩,我真的不知道我能幫你什麼,你也看到潘峰所做的事情了,他們是對不起你,如果我是你,我也得復仇,但是旁觀者清,我還是得告訴你,就算復仇,也得講技巧,不能胡來的,現在是法治社會!」
璩瞳笑了,笑得很怪異:「我知道,我知道是法治社會,我也知道得講技巧,所以,我才決定讓你幫我,讓你成為我的代言人,讓你成為鑄玉會的——首工!」
刑術愣住了:「前輩,你說什麼?」
「別裝傻。」璩瞳昂頭道,「你聽得很清楚,也知道我是什麼意思,按照傳統,當年我寫給他們的那張紙還是有效,只要我搖頭,那就是一張廢紙,我可以重新寫一張,在上面寫著鑄玉會以後的領軍人物就是你——刑術!」
刑術搖頭,使勁搖頭:「前輩,我做不了,我不想參與這件事。」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不知道這句話?」璩瞳冷冷道,「我已經告訴了你兩幅絕世畫的秘密,避免你繞了很大的圈子,你是不是應該報答我?是不是?」
璩瞳走上前,緊盯著刑術的雙眼,同時用手指著自己的胸口。
刑術還是搖頭,璩瞳道:「那好吧,我去找警察,將我知道的你所有的事情都告訴警察,或者說,我花錢找個人,將奇貨的事情發到互聯網上去,哇,你不知道,自從我發現互聯網之後,我覺得太神奇了,足不出戶就可以知道全世界發生的事情,還知道,只要有合適的手段,就能挑起很多事情。」
刑術盯著璩瞳:「前輩,你是在威脅我?」
「不,我不是。」璩瞳笑了,「什麼叫威脅?威脅只是嚇唬人,而沒有付諸行動,而我是真的會去做,你不信呀?不信你現在回去吧,過幾天你看看,保證有人上你的當鋪里去找你要簽名,聽你講奇門的故事。」
刑術將目光投向璩瞳的嘴角:「前輩,就算我答應了你,成了鑄玉會的首工也沒用,你也說了,現在的門徒不聽璩家的,更何況我是個外人,現在的鑄玉會可能姓賀、姓丁、姓艾、姓凡,但絕對不可能姓璩或者是姓刑,沒用的。」
璩瞳湊近刑術:「你沒做,怎麼知道沒用?你怎麼就能肯定我和你的腦子加起來沒有那四個王八蛋聰明?我沒有想殺死他們,沒有想殘害他們的身體,我更沒有想要證明鑄玉會是璩家的,我只是想拿回我璩家失去的東西,就這麼簡單。」
璩瞳說完轉身往自己的蒲團上面走去,刑術上前一步道:「璩家失去的東西就是鑄玉會,前輩,時代在變,世界在變,鑄玉會也會變,就算是當初你沒有被騙藏在地下,今天的鑄玉會也不一定就是璩家的,你想拿回的東西早就不存在了。」
璩瞳突然轉身:「我拿不回來,我就毀了它!」
「為什麼?」刑術皺眉,「為什麼偏偏都要選擇這種激進的方式。」
璩瞳指著刑術道:「因為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刑術搖頭:「你也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經歷過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懂你呢?」
璩瞳笑道:「刑術,你不做也得做,有些事情你不懂,但是你馬上會懂。你現在離開這裡,去和凡君一見面,他會告訴你的,走吧!」
刑術依然站在那兒,璩瞳盤腿坐下,一副入定的模樣。
許久,刑術才轉身,順著鐵梯爬上去,當他爬到頂端的時候,往下看去,看到怪塔底端的璩瞳是那麼渺小,就像一隻坐在井底的青蛙一樣。
離開監獄舊址,刑術掏出手機打給了凡君一,凡君一接起電話來,聽到是刑術的聲音,只是淡淡道:「你去城南古玩城等我,我馬上就到。」
隨後,凡君一掛了電話,刑術看著電話,心裡忐忑不安,總覺得凡君一即將告訴給自己的,應該是自己不能夠也不應該知道的秘密,雖說現在他還不知道具體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秘密肯定與玉器行業有著莫大的關聯。
第八節 鑄玉會的天下
刑術在城南古玩城樓下等了不到五分鐘,凡君一就到了,而開車送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凡孟,這點刑術沒有料到,不,應該說,他腦子中刻意屏蔽了凡家除了凡君一的人,因為他一旦想到凡孟,就會想到賀晨雪。
凡君一下車時,凡孟看了一眼刑術,禮貌性地點了點頭,隨後開車離開,雖然該有的禮節算有了,但刑術還是從這個比自己年齡略小些的男人眼中看到了兩個字——狂傲。
凡孟與其父親不一樣,凡君一的狂傲是內在的、刻意去隱藏的,畢竟薑是老的辣,凡君一也是從一個笨蛋一步步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所以他很清楚,時常將狂傲掛在臉上會導致什麼,不過凡君一還是會時不時將自己的狂傲表現出來,他看不上很多人,時常會以自我為中心來分析事物,不過他往往所講的道理和分析事物得出的結論都讓人無法反駁。
「走,跟我上樓。」凡君一拄著自己的那支雨傘就上了樓,徑直走到最裡面的玉器店內,掏出一塊玉佩來,遞給老闆。
老闆拿過玉佩,不解地看著凡君一,凡君一同時拿出了500元現金,老闆會意,轉身進了貨架後面的那個小隔間。
刑術看著凡君一,而凡君一繼續倒騰著自己的煙斗,也不說話。
20來分鐘之後,老闆拿著玉佩回來,同時還遞給了凡君一一張鑒定書,凡君一接過之後,微微點頭,領著刑術離開,緊接著又去另外一家,如法炮製,就這樣,用同一塊玉佩每次交500元就弄到了三張鑒定書。
凡君一隨後來到樓梯拐角一側,將玉佩遞給刑術,問:「刑老闆,你幫我看看這是什麼品質。」 刑術拿在手中,隨後搖頭道:「這隻能說算是玉,在路邊地攤上討價還價的話,100塊之內就能買下來。」
凡君一隨後又將鑒定書遞給刑術,刑術拿過,看著三張鑒定書上面所寫玉器的品級為「A級」,所寫的偏光性、透明度、折光率等數據卻都不一樣,下面的檢驗師或者鑒定師的名字也都是手寫上去的,還有檢驗站的公章。
刑術將東西全部遞還給凡君一,一句話不說,其實這些事情他怎麼可能不懂?只是礙於行規,礙於沒有過於明確的法律法規,礙於這個行當內太多的人會鑽法律的空子,所以只能做到自清。
「所謂的鑒定證書只能分辨真假而不能判斷品質的好壞,這點你我都清楚,監測站出具證書,他們出的東西和商場裡面所謂的專櫃出的證書基本一致,但都不是質監局所開的,在中國只要具備國家計量認證CMA的機構都可以出具這樣的證書,上面在鑒定結果那裡都會寫上『A級』兩個字,那什麼叫A級?」凡君一一字一字清楚地說道,「A級這個概念原本就很模糊,很多人以為只要是A級就是好東西,但實際上只要玉器是天然的,沒有經過染色等作假作偽處理,只是做了正常的工藝工序的統稱為A級。」
刑術點頭:「乾爹,這些我都懂,但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凡君一繼續說:「從某一方面來說,鑒定書就像是玉器的身份證,就如人一樣,有身份證的只能代表他是個人,以及他是哪裡的人,而不可能在身份證上面表示這個人的品質如何,是好人還是壞人,對吧?所以,玉器品質的好壞,價值高低在證書中也無法體現,因為價格是一個市場行為,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刑術看著凡君一手中的證書道:「但真的要查,你手上的證書就能證明是假的,因為數據就有問題,常年做這行的,特別是珠寶玉器鑒定師,只要看證書,再看幾眼實物,就知道數據有很大的偏差。」
凡君一笑了,舉著鑒定書道:「刑術,你認為這鑒定書是給誰看的?給專業人士看的?不,這些是給不懂的人看的,這些都不算假證書,在網站上都能查明真偽的。」
刑術道:「就算能看到又怎樣?也不能說明相對應的貨品是真的,只能證明證書是真的!」
凡君一道:「是呀,你知道,我知道,其他的同行知道,進這行多年的人知道,但是那些在店裡面購買玉器的,95%左右都是不懂的膘子,國家對收藏方面並沒有標準,法律也沒有明確約束,行家也是靠經驗和感官來判斷的,就算說錯了,也不會負責,你我也都有走眼的時候,對吧?」
刑術指著他手上的證書:「但是開錯了這個,是犯法的。」
「承擔的也只是民事責任而已。」凡君一站在垃圾桶那兒,將其中一張燒掉,「僅此而已。」
刑術看著垃圾桶蓋上還在燃燒的那張證書,一言不發,他知道這些都是最黑暗、最陰暗的一面,但誰又能去阻止呢?你去阻止就等於是擋人財路,俗話說擋人財路,如殺人全家。
凡君一搓著自己的手指頭:「珠寶玉器檢測並不是強制性的,沒有規定,而商家有時候會找質監局的原因是,消費者願意相信質監局,不願意相信他們,所以,只要證書在這裡,給消費者的第一印象就是好的,緊接著就看賣方怎麼耍嘴皮子了,你知道這個城南古玩城中,今年賣出去最貴的玉器多少錢嗎?」
刑術看了一眼遠方道:「是一件家傳的高古玉,最早的賣家是一個來自齊齊哈爾的敗家子,在這裡賣了60萬,覺得自己發財了,當時就去買了一輛寶馬開回去。但是收購的老闆送到北京一家拍賣行,拍賣行給出的起拍價就是80萬,被一個美籍華人以350萬拍得,轉而又弄到紐約,在蘇富比的年度中國玉器專場上面,最終拍出了80萬美元,差不多快500萬人民幣。」
凡君一搖頭笑著:「60萬變350萬,350萬變500萬,如果這塊高古玉上還能加上一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故事,再登報或者是用其他的手段渲染一番,那麼那塊玉的最終價格將會翻上一倍不止,就算不這樣做,接下來,玉器的價值也會隨著時間逐漸增加。」
刑術問:「乾爹,你到底想說什麼?」
凡君一看著遠方:「我想說,這幾十年來,鑄玉會幾乎已經控制了整個東三省的玉器價格走勢,你信嗎?」
刑術搖頭:「這不可能,這些東西不是人為可以控制的。」
「人為無法控制?」凡君一笑道,「刑術,你還太嫩了,你不是也說過嗎?沒有絕對,只有相對。可站在某一個角度上來說,在某種特殊的相對之下,就會誕生絕對。」刑術看著凡君一:「你們……到底做了些什麼?」
「控制貨源渠道,把控檢測關口,大型的金銀玉器店都有我們的人,也就是說……」凡君一拿著手中那塊再普通不過的玉佩,「我說這東西值五萬,它就值五萬,我說這東西一文不值,它就只是路邊的一塊石頭,不,可能連石頭都不如!」
刑術覺得太不可思議了,他不相信鑄玉會能強大到隻手遮天的地步,要做到這一點,簡直比登天還難,更何況這樣一個組織要養那麼多的門徒,怎麼賺才能賺夠那些錢呢?
刑術提出這個問題之後,凡君一轉身下樓,領著刑術到了最近的一家商場,在某一個玉器店內,指著櫃檯中擺著的一個品質不錯的翡翠手鐲道:「你認為價值多少?」
刑術搖頭:「在櫃檯中擺著,不上手我看不準。」
凡君一道:「標牌上寫著35000元,但是你要問這裡的營業員,她會告訴你,現在搞活動,打五折或者三折。」
刑術道:「35000元的三折就是10500元。」
「你用10500乘以45%。」凡君一說著,對遠處那個戴著經理牌子的女子微笑點頭,女子並未上前,只是禮貌地微笑點頭,同時制止了其他幾個營業員上前。
刑術用手機算了下道:「4725。」
凡君一低聲道:「所以,這個鐲子的進價應該是5000元左右,他們所賺的利潤就是你先前得出的45%,這已經算是低的了,因為要扣除這家店鋪運營的費用,人工呀之類的。」
刑術皺眉,壓低聲音:「那你們賺什麼?」
凡君一低頭看著鐲子,笑道:「鑄玉會賺這個鐲子進價的45%!」
刑術一愣:「什麼?這個鐲子的進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