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奇貨:合玉門(20)
第131章 奇貨(Ⅲ):合玉門(20)
刑術「哦」了一聲,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凡孟知道合玉門內部的消息,按照合玉門的行事方法,這種陷害鑄玉會的事情,知道的人應該不多,所以,凡孟肯定與合玉門上層的某個人有關係,而這個人出於某種目的將這件事告訴給了凡孟,希望通過凡孟轉告你們,讓這個陷害計劃流產。」
凡君一點頭:「我想過了,會這麼做的只有兩個人,不是合玉門大公子盛鈺堂,就是小公子盛子邰,盛豐年齡大了,希望找個接班人,兩個兒子為了競爭門主一位,勢必會不擇手段,接下來的事情恐怕根本就沒有底線。」
刑術想了想道:「盛子邰如今人在哈爾濱,等著我的消息,加上你先前所說的,我估計透露消息給凡孟的應該是盛鈺堂。」
「為什麼?」凡君一問。
「盛子邰親自來哈爾濱為他父親詢問我師父,同時又發生了關於贗品的事情,我想這不是偶然,應該是盛子邰所想出來的計劃,他希望能藉此機會打垮鑄玉會,在他父親那兒露臉。」刑術分析道,「試想一下,如果他成功了,鑄玉會肯定完蛋,他打垮了鑄玉會,在合玉門內部來說,就是首功一件,這樣一來,他當上門主的概率會大大增加,所以,他的大哥盛鈺堂不想看到他成功,乾脆把消息走漏出去。」
凡君一面露難色,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刑術見狀,笑道:「乾爹,我還是相信凡孟做事是有底線的,他失蹤這麼多年,混跡在湖南一帶,要是說與合玉門沒有關係,誰也不相信,不管怎麼樣,第一難關咱們算是平安渡過。」
凡君一點頭:「刑術,我只是納悶一件事,贗品如果悄悄到了咱們下屬的店鋪中,又如何讓警察自然去查到呢,總不能匿名電話舉報吧?」
刑術看向外面道:「我知道合玉門要用的辦法。」
「是什麼?」凡君一立即問。
刑術笑道:「乾爹,時間不早了,該休息了,我還有點其他的事情要辦。」
刑術說完快步離開,將滿腹疑惑的凡君一一個人留在那兒。
一小時后,寂靜的江岸邊上,掛著熊貓眼的傅茗偉找到了坐在台階上的刑術,坐下喝著剛買來的咖啡問:「找我什麼事?」
「徐氏兄弟是不是什麼事情都沒做?或者說,剛準備做什麼事情,卻又停手了?」刑術側臉問。
傅茗偉放下杯子:「刑術,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麼?為什麼就不肯說呢?」
「傅警官,你們有你們的規矩,我們有我們的,別為難我。」刑術微微皺眉,「我們和你們,根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但我們之間有個相同點,那就是無論是什麼時代,我們這些手藝人和你們這些警察都會並存,你們警察不會隨便把經辦案子的卷宗拿出來給其他人看,同樣,我們也不會。家有家法,行有行規,隔行如隔山,我只是在尋找一種咱們可以隔著山都可以合作的辦法。」
傅茗偉看著刑術那副認真的表情說:「你說得有道理,但是,你要記住,警察的職責是保護百姓的平安,維護社會的穩定,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只要犯法,警察都會找上門。」
刑術不再繼續這個說不盡的話題,只是道:「按照我所知的推測,徐氏兄弟不是要對金銀玉器店下手,就是會對快遞公司下手,我說得對嗎?你們跟了這麼多天,應該有點眉目了吧?」
傅茗偉沒有任何錶示,但腦子中卻浮現出了那天徐氏兄弟站在快遞公司倉庫大門口的場景。
刑術又道:「我這麼說吧,有一批古董贗品分別從廣東、山東、河南、四川、青海五省通過快遞運到哈爾濱,包裝都是一模一樣的,做這件事的人,是湖南的合玉集團,我查到的是這樣,當然,沒有證據,你們也不可能找到證據。」
傅茗偉簡單地問:「原因?」
刑術看著江面道:「陷害東北這邊的一批手藝人,我就只能說這麼多,這個合玉集團是個龐大的組織,表面上大部分生意都是合法的,但暗地裡面專做贗品買賣,現在全中國高仿玉器中至少有六成是他們做的,如果拿下了他們,這個市場會安穩很多。」
傅茗偉看著刑術:「你說的是真的?但為什麼我調任了現在這個部門之後,卻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呢?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利用我,為你自己謀私利呢?」
「傅警官,我這麼說吧,我的確很希望借你們的手拿下合玉集團,因為這對大家都有好處,不僅僅是對我。」刑術起身道,「另外,你說沒有得到消息,那是因為你辦案的方式得變化一下,消息是你主動去找的,而不是坐在那兒能等來的,特別是在這個行當,我的話說完了,接下來你要怎麼做,那是你的事情,晚安,你應該多休息。」
刑術說完,轉身沿著江岸離開。
第十九節 非盟約
刑術清楚地知道,文物警察雖然現在沒有正式的名稱,但遲早會出現,市場也遲早會被規範起來。但是按照規矩,他不能主動將行內的一些秘密說出去,只能通過暗示來讓傅茗偉明白,如果傅茗偉知道他的暗示,想辦法去學習了解,通過他自身尋找的渠道來發現其中的事實,刑術就不算是違反行規,同時也輔助了警察。
就如很多年前鄭蒼穹對刑術所說的那樣——「我們不管再怎麼強大,腦袋上始終頂著的是『老百姓』三個字,所做的也很有限,所以,很多事情不能逞強,該求助的時候就應該求助,而不是躲起來,乞求神明保佑。」
那天晚上,傅茗偉在辦公室裡面好好睡了一覺,而刑術則將車停在江岸邊上,坐在車內,數了一晚上鐵路大橋上過往火車的車廂,有很多事他還是不明白,而且眼前擺著一個最大的疑點,這個疑點他解不開,因為似乎只有他才發現了這個疑點,其他人都被那人蒙在鼓裡。
第二天清晨,那個叫薩木川的年輕人在約定好的時間,提著行李出現在了古玩城的外面,譚通沒有去接他,只是告訴他古玩城的地址,然後匯給他了路費和餐費,在此之前他一再告誡刑術不要擔心,薩木川能準確找到地方,而且不會超出約定時間一分鐘。
當薩木川從那輛私家車上下來的時候,開車的那名女性還不斷朝著他揮手,而薩木川只是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揮手道別,緊接著轉身走到譚通和刑術跟前,放下行李箱,看著刑術。
刑術打量著這個穿得很休閑、留著平頭的帥氣青年,他的手腕上還帶著古怪的刺青,看起來像是苗族特有的,手腕上還有一串珠子,雙臂肌肉凸起,一看就知道是個練武的。
薩木川朝著譚通點點頭,然後對刑術道:「刑老闆好。」
刑術點頭:「你好,走吧,進去喝茶。」
「刑老闆,能先談好價錢嗎?」薩木川雖然帶著笑容,但語氣卻讓人感覺到冰冷。
刑術點頭:「可以,但在這裡談不合適吧?」
「十萬。」薩木川直接道,「我只要十萬,人民幣。」
刑術道:「好,沒問題。」
薩木川還是不進去:「十萬,只是導遊的費用,路上的吃、住、行另算,如果需要我做點其他的事情,例如說保鏢什麼的,也是另外算,至於價錢,我這裡有一張表。」薩木川說完,從口袋中摸出一張列印好的價格表遞上去。
「導遊?好,這個稱呼好。」刑術接過表格看著,發現上面寫得很細,細到他看著都有些頭痛,他隨後還給薩木川,「好,沒問題。」
薩木川沒有接,只是道:「刑老闆,我建議您還是仔細看看吧,背後還有咱們的合同,一式兩份,你我都要簽字,蓋手印。」
刑術微微皺眉,覺得這個小自己幾歲的哥們兒簡直死板得可以給他立碑傳世了,他只得站在門口,仔仔細細地看著,而譚通也在一旁湊過去看,絲毫不覺得眼前的這個場景很尷尬,他是早就習慣了。
看完之後,刑術拿過筆和薩木川一起在兩份合同上面簽字,然後各自留存一份,緊接著薩木川才挪動步子跟著刑術往當鋪中走去。
回到當鋪中,刑術向等在那兒的閻剛和賀晨雪簡單介紹了薩木川,緊接著道:「現在人已經齊了,我說一下計劃,下午5點之前,我們要準備好所用的東西,部分東西等我們到長沙再採購,然後將東西用快遞的方式郵寄到長沙,最遲也就是後天下午能到。我們5個坐明天晚上7點45的飛機,大致就這樣,有問題的現在可以提出來。」 大家點頭的時候,看起來有些木訥的薩木川舉起手來,譚通立即道:「機票錢刑術給,不算在酬勞裡面。」
「不是。」薩木川搖頭,「刑老闆,我還不知道具體要去什麼地方。」
刑術簡單回答:「湘西。」
薩木川皺眉:「湘西那麼大,不能再具體點嗎?還是說,需要暫時保密?」
刑術覺得薩木川好像有點「不懂事」,或者說他性格原本就如此,他只得道:「林各山附近。」
薩木川似乎還是不滿意:「林各山也很大。」
「得了喂,閉嘴好不好?」譚通覺得自己的臉上掛不住了,「木川,你怎麼回事?都說了,到長沙就知道了。」
薩木川坐下:「知道了。」
刑術看了一眼賀晨雪,其實他也不知道甲厝殿的大體方向,只能從當初賀月佳的信中判斷出是在林各山附近,也許就在林各山中的某個位置。
安排完了一切之後,刑術撥通了盛子邰的電話,與他約定好了在香格里拉酒店大堂見面,隨後便驅車前往。
走到大堂門口,刑術就看到段衛國一個人站在那兒,段衛國上前道:「盛先生在房間等你,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刑術跟著段衛國上了樓,進了套間,卻沒有看到盛子邰的身影,剛準備詢問身後的段衛國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身後傳來拳勁的破風聲,他下意識一側身,一把抓住了段衛國襲來的拳頭,質問道:「幹什麼?」
段衛國收拳,退後兩步,抱拳行禮,隨後擺出架勢,雖然不說話,但是表示要切磋一下。
刑術搖頭:「我是來談事的,並不是來切磋功夫的。」
段衛國雙臂一抖,舉拳再次襲來,刑術避過,段衛國繼續步步緊逼,拳速極快,好幾次都險些擊中刑術的胸口和腹部,但段衛國只攻上路,並不走下盤,所以刑術根本不會吃虧,再者這個套間對居住來說寬敞,但要切磋功夫卻顯得狹窄了些。
兩人鬥了一陣,刑術抬手道:「好了,夠了,你贏了。」
「不分勝負。」段衛國終於開口說話,收拳整理了下自己的西服,「刑先生用的是苗家的蚩尤拳,我用的是福建少林炮拳,其中帶有一部分的蔡李佛中的佛拳,其實算我輸了,因為我違反了比試的規矩。」
刑術搖頭:「不算,因為一開始就沒有說明各自所用的功夫。」
刑術倒是覺得新鮮,因為他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蔡李佛,特別是在北方,幾乎找不到用蔡李佛的人,就算在湖南也難見,但從段衛國的長相來看,也不像廣東、福建一帶的人。
此時,盛子邰端著兩杯酒從裡面走出來,身後跟著段衛家,他滿臉笑容道:「刑先生果然和傳言一樣,文武雙全,我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刑術剛要說什麼,盛子邰則站好直接向他鞠了一躬:「對不起刑先生,先前是我擅自做主,沒有徵求你的同意,因為我擔心刑先生不會同意。」
刑術見他道歉,還這麼誠摯,也不好再說什麼,但將接過的酒杯放在桌子上:「盛先生,謝謝,我不喝酒。」
盛子邰笑道:「你叫我子邰吧,因為你叫盛先生的話,會分不清楚到底是叫我,還是我父親抑或是我哥哥。」
刑術點頭道:「還是叫子邰先生吧。」
「太客氣了。」盛子邰的笑容帶著的東西太多了,讓刑術琢磨不出來。
盛子邰邀刑術坐下,隨後道:「第二件事,我還得向刑先生道歉。」
「什麼事?」刑術立即問。
盛子邰道:「在我們來之前,合玉門曾經有個陷害鑄玉會的計劃,弄了一批貨用快遞的方式郵寄過來,同時也收買了你們的一個店長,但刑先生想必也知道了,這個計劃流產了,失敗了。」
當盛子邰微笑著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刑術雖然表面上平靜,但心裡卻很震驚,他完全摸不透眼前這個盛子邰到底想耍什麼花樣。按照自己的推測,明明是他的計劃,他為什麼要說出來呢?不管了,先摸摸底。
刑術立即道:「既然事情都過去了,沒關係,不過計劃流產,連累了子邰先生損失了不少吧?雖然我沒見過那些贗品,但以貴門的實力,肯定都是高仿玉,本錢就不少,更不要算手工費了。」
「的確,這批贗品中有一些合成玉,是用損壞的高古玉做出來的,總成本也得幾十萬,不過那是小錢。」盛子邰依然微笑,「幾十萬算是買了個教訓,讓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刑術笑道:「子邰先生的意思是,以後都得提防合玉門內部的人,謹防有人會在關鍵時刻出賣自己?」
刑術趁機摸底,乾脆把事情挑明,同時藉機加深下他和盛鈺堂之間的矛盾,看看是不是能點燃那根導火線。
盛子邰笑道:「刑先生,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
刑術不語,只是笑。
盛子邰又道:「不要臉的人通常能做大事。」
刑術道:「子邰先生這麼一說,我總算找到了我一直以來不成功的原因了。」
盛子邰指著刑術道:「刑先生的口才真的很好,暗著抬高自己貶低我。」
「子邰先生先起的頭,我只是配合一下而已。」刑術笑道,「言歸正傳吧,我和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明天晚上就出發去長沙。」
盛子邰卻不說出發的事情,反而道:「我承認,這次的計劃,是我想出來的,刑先生,我的確很想坐上門主的位置,所以想了這麼一個損招,結果差點玩死我自己,這件事和我父親無關,他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會打死我的,也請刑先生千萬千萬不要在我父親面前提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