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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奇貨:甲厝殿(9)

  第168章 奇貨(Ⅳ):甲厝殿(9)

  眾人朝著寨外奔去,元震八則將身上的其他幾個瓶子掏出來,也不管裡面到底裝著什麼,一股腦都朝著後方扔去,暫時阻斷了石鼠的追擊。


  眾人跑出寨子,又奔出幾十米遠之後,抱著賀晨雪的刑術和背著賀月佳的凡孟兩人實在跑不動了,直接滑坐在地上,兩人對視一眼后,同時詢問抱著的女人:「可以動了嗎?」


  閻剛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抓住賀晨雪往上提:「快跑!別磨蹭了。」


  「好……好像沒事了。」譚通跑上來,氣喘吁吁地道,一屁股坐在刑術的旁邊,看著寨子門口,「那些耗子好像沒有追上來。」


  眾人朝寨子門口看去,隱約看到元震八的背影,他朝寨子中在看著什麼,再看他腳下的地面,似乎那些耗子真的沒有追出來。


  「這些耗子難道是不出寨子的?」譚通扶著旁邊的那棵大樹慢慢站起來,踮起腳尖朝遠處看去。


  「閻剛,照明彈!」刑術低聲道,「朝著空中打一發,我想看看寨子裡面的情況。」


  閻剛摸出信號槍,瞄準寨子碉樓上空,發射了一顆照明彈——騰空之後,散發出明亮的綠光,綠光從他們的位置開始朝寨子內延伸而去,一路照過的同時,眾人清楚地看到,寨子內所有建築的表面都密密麻麻爬了一層石鼠。


  借著照明彈的光線,眾人清楚看到石鼠群那一雙雙血紅色的眼睛,等照明彈完全落地熄滅的一瞬間,還能勉強看到輪廓的無名苗寨在眾人眼中就像是一個趴在山頂、渾身上下長滿了紅色眼睛的怪物。


  「跑!」寨子門口的元震八突然間喊了一聲,隨後轉身拔腿朝著他們跑來,「快跑!那些石鼠追出來了!快——」


  元震八最後那個「快」字拖得老長,等他喊完的那一刻,人已經快速從眾人身邊掠過,凡孟攙扶著已經可以行走的賀月佳拔腿就跑,賀晨雪卻因為一隻右腳有些麻痹,依然行動有些不便。


  「晨雪,抱住我!」刑術一把抓住賀晨雪,可就在此時,他清楚地看到,賀晨雪下意識伸手去抓已經起身就跑的凡孟,她的手指勾到了凡孟的衣角,凡孟也因此扭頭看了一眼,但他的這一眼就如同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緊接著,沒有做任何動作、沒有說任何話的凡孟抱著賀月佳就跑了,賀晨雪呆在那兒,愣了下的刑術也咬牙抱起賀晨雪,朝樹林之中狂奔而去。


  眾人衝進漆黑的樹林之後,刑術被腳下的樹根直接絆倒,摔倒下去的同時,他使勁一側身,轉換了方向,讓自己背部著地,並沒有傷著緊緊抱著的賀晨雪。


  「閻剛!閻王!」摔得渾身是傷的刑術爬起來,仰頭喊著,「照明彈!再射一顆,朝著我們前進的方向!」


  刑術的聲音在林子中回蕩著,林中的黑暗似乎吞噬了他的喊聲,他的聲音在出口之後逐漸變小,直到消失。


  「晨雪,起來!我們走!」刑術俯身再去抱賀晨雪,但黑暗中的賀晨雪卻一把推在他的胸口。


  賀晨雪低聲道:「別管我,你走吧。」


  刑術再次去抱她:「別廢話!我們走!」


  「我讓你自己走!你聽不見是不是!」賀晨雪突然大聲喊道,一把將刑術推開。


  刑術也不顧賀晨雪的掙扎,上前強行抱起她,朝著前方快步前進。


  刑術懷中的賀晨雪依然在掙扎著:「放我下來,我會拖累你的!」


  刑術不語,咬牙繼續朝前跑著,此時,右側前方的林子中,閻剛的第二枚照明彈終於升空,但照明彈的光亮從空中灑下,刺破樹林枝葉縫隙照下,晃動在奔跑中的刑術面部。此時的賀晨雪看到滿臉傷痕和泥污的刑術臉上掛著一種她很熟悉,但在此時此刻卻感到最為心酸心痛的堅毅。


  「對不起。」賀晨雪低聲說了這三個字,剛說完,刑術就突然剎住腳步,因為他看到了前方正往回跑的元震八。


  元震八看著刑術,問:「徐有呢?你們有沒有看到徐有?」


  刑術搖頭:「進林子之後大家都走散了,不知道他去哪兒了,無線電的雜音又太多。」


  元震八看向寨子門口方向:「你們先走,我回去找他。」


  「別去找他!」白仲政從側面跑出,順勢攔在元震八跟前,「林子外全是石鼠群,這些東西似乎不敢離寨子太遠,所以只追來了一部分。」


  元震八搖頭:「不行,我得去找他,他不能出事,有些事情我們必須靠他。」


  元震八說著就往寨子方向跑去,刑術抱著賀晨雪與白仲政一起繼續朝著反方向前進。就在元震八追出林子的那一刻,苗寨口傳來巨大的爆炸聲,爆炸聲伴隨著的火焰騰空而起,爆炸濺射出的火焰散落在周圍的草叢和樹叢之中,將整個寨子口立即變成了一片火海,與此同時,即便是在樹林深處的刑術等人都能清楚聽到徐有那獨特的笑聲。


  元震八站在那兒,遍尋不到徐有的身影,只能聽到他的笑聲伴隨著那些石鼠的吱吱慘叫。


  另外一面,賀月佳和凡孟已經跑出林子,賀月佳實在跑不動了,直接滑倒在一棵樹下,同時順勢推了一把凡孟道:「我跑不動了,你回去看看晨雪怎麼樣了。」


  「有刑術看著她,她肯定沒事。」凡孟坐下,坐下的瞬間眼前忽然晃過先前賀晨雪抓住自己,卻又被自己甩開漠視的情景,他立即甩了甩頭,試圖將這個場景從眼前趕走。


  賀月佳看著漆黑的遠處,低聲吸了一口氣,道:「晨雪還喜歡你。」


  凡孟只是點頭:「知道。」


  賀月佳扭頭看著他:「需要我問下一個問題嗎,還是你自己回答?」


  凡孟搖頭:「我不喜歡她。」


  賀月佳冷冷道:「既然你不喜歡她,為什麼在我當年離開之後,你要選擇接受她?」


  凡孟不假思索地回答:「因為你們是姐妹,我只有在看著她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你。」


  賀月佳無奈地笑了笑,不再說什麼,即便這是謊言,她聽著也舒服多了,人不都是這樣嗎?

  此時,譚通和薩木川也奔出林子,出現在凡孟右側十來米的地方。


  看到凡孟與賀月佳之後,譚通立即問:「喂,其他人呢?」


  凡孟只是搖頭,譚通見他那副漠不關心的模樣,低聲罵了一句,轉身就要進林子,薩木川卻擋住他道:「你在這兒等著,我回去找他們。」


  譚通點頭留下,下意識看著在旁邊坐著的凡孟與賀月佳,即便他是個外人也能感受到這兩人之間有一種異樣的東西徘徊全身,讓這裡的氣氛變得怪異難受,就好像是嗓子眼被堵上了什麼東西,無法說話,更無法呼吸。


  遍尋不到徐有的元震八隻得返回林中,與刑術、賀晨雪、白仲政三人會合之後,被火與煙熏得渾身漆黑的徐有這才從灌木叢中傻笑著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還在低頭自言自語地說著什麼:「大哥,老三這麼做肯定不妥!」 說完,徐有表情又是一變,變得嚴厲起來,又自言自語道:「大哥,我也這麼覺得!三哥一向這副德行,反正我還是信不過他!」


  刑術、元震八、賀晨雪與白仲政就站在那兒,看著徐有在那兒自顧自地說話,一直到徐有低著頭走過來,撞上站在那兒的白仲政之後,渾身一震,抬起頭來,掃視了一圈周圍的幾人,神神秘秘地說:「沒事了,肯定沒事了,我把那些耗子的老巢全炸了!」


  刑術皺眉看了眼元震八,元震八微微搖頭,刑術問:「你什麼時候裝的炸藥?你知不知道那樣很危險?萬一引起山火,不僅我們會遭殃,也會殃及好幾個山頭。」


  徐有弓著身子走向刑術,湊近他認真地說:「我原本是想用來炸死你們,或者與你們同歸於盡的,但是我其他三個兄弟不肯。」


  元震八一把拽住徐有:「你他媽是徹底瘋了吧?」


  徐有盯著元震八,忽然笑了:「你怎麼知道的?」說完,徐有又神神秘秘地湊近元震八,豎起一根手指頭放在嘴邊,「噓——老四瘋了的事情,你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現在只有我們三兄弟和你知道,懂嗎?我們相信你!」


  元震八鬆開徐有,徐有後退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白仲政,他像觸電一般彈了起來,轉身抱著自己那鼓鼓囊囊的背包道:「你幹什麼?你別碰我,小心老子炸死你!」


  刑術朝著白仲政微微搖頭,白仲政下意識閃開一條路,徐有抱著背包自言自語地小跑著離開了。他離開的同時,薩木川疾奔了過來,與神神叨叨的徐有擦肩而過,再看其他愣在原地盯著徐有看的人,問:「怎麼回事?」


  剛問完,渾身傷痕纍纍的閻剛也循著他們的說話聲找了過來,見大家的表情,也覺得納悶。


  白仲政看著元震八,問:「徐有是真的瘋了吧?」


  元震八不語,看樣子他也不怎麼了解情況,刑術反而解釋道:「據我之前在電話中的了解,徐有的確有嚴重的心理疾病,說是瘋子也不為過,總之大家要對他多個心眼,瘋子一般做事是沒有邏輯性的。」


  刑術雖然這樣說,但除了賀晨雪,其他人都凝視著元震八。


  元震八自己心中也清楚,這裡的人都信不過自己,而自己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眾人出了林子,與凡孟等人會合后,刑術問:「凡孟,下一步怎麼走?」


  凡孟轉身指著另外一側的那條山道:「往前,順著小路下山,再繞過半山腰,穿過一片林子就到了。」


  凡孟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直視刑術,刑術知道,他並不是不敢看自己,而是害怕與自己身邊的賀晨雪四目相接——即便在這個距離,賀晨雪也是無法看清楚他的雙眼的。


  刑術正要提議出發的時候,賀月佳又道:「至少得等到天亮吧?在這麼暗的情況下翻山越嶺太危險了。」


  「距離天亮頂多還有兩個小時,咱們睡一會兒。」刑術靠著樹坐下,快速閉上眼睛,也沒有對身邊的賀晨雪叮囑什麼,更沒有安排讓人值守。這讓熟悉他行事方法的閻剛和白仲政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當他們看到與刑術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的賀晨雪之後,彷彿明白了什麼,只是互相點點頭,分頭走開,巡視著休息圈的周圍。


  那些兇猛的石鼠並沒有再追來,當太陽升起的時候,一直沒睡的凡孟率先起身,背起背包,道:「天亮了,走吧。」


  眾人陸續起身,在凡孟的帶領下開始翻山越嶺。等他們走到凡孟所說的地點時,時間又過去了近一個半小時,此時的太陽已經非常刺眼了,加上前些天暴雨沖刷的泥濘地面被晒乾的關係,他們的行進速度被迫減慢了不少。


  「就從這裡下去?」刑術上前走到懸崖邊上,他上前的同時,閻剛和白仲政下意識緊盯著凡孟等人,擔心他們下毒手,趁刑術不注意推他下去,實際上,兩批人都成了驚弓之鳥,但凡有些風吹草動都緊張不已。


  凡孟在一棵松樹根部摸索著,緊接著將藏在地下、用枯枝和樹葉覆蓋著的那根攀山索抓了起來,用力拽了拽道:「這裡有一根,西邊那棵大樹下還綁了一根,但兩根繩索的長度只有50米。」


  譚通上前拽了拽繩子:「結實嗎?這繩子放這裡多久了?」


  「有些日子了。」凡孟道,依然不抬頭,「不過我用的是市面上質量最好的攀山索,應該沒問題。」


  「不要用『應該』這種字眼,人命關天!」刑術從凡孟身邊走過,冷冷地扔下一句話,隨後走到正在懸崖邊朝下看的閻剛身邊,與他一起朝下方看。


  凡孟聽得出來刑術的語氣和態度已經發生了轉變,他也隱約知道那是為什麼。他扭頭看了一眼賀月佳,只是笑了笑,意思是讓她不要擔心,就在此時,賀月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賀晨雪,而賀晨雪正朝著她走來,賀月佳微笑著朝著自己的妹妹伸出手去。


  這是兩姐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了點姐妹的樣子,但兩人的這個動作,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其他人都在關注懸崖下方。


  閻剛站在那兒問:「這座山有多高?從這裡往下爬,需要多長時間?」


  凡孟還沒回答之前,薩木川就搶先道:「這一帶山脈海拔最高的山峰有2200米,平均海拔1500米左右,地貌與張家界一帶很類似,四面除了有環繞的高山,下方還有無數的小山和石林,下面極少有人去過,特別是近幾十年,幾乎沒有人進去過。」


  凡孟在一側聽完只是點了點頭。


  譚通慢慢挪到懸崖邊上,朝下看去:「1500米?!開什麼玩笑?繩子只有50米!我們怎麼下去?」


  凡孟蹲在那兒道:「往下50米之後,基本上就避過了最兇險的峭壁,50米往下的位置,山體外凸的岩石就比較多,到時候咱們只能用攀岩的方式下行,如果從現在開始算的話,基本上在傍晚就可以到達山底了。」


  譚通指著自己的手錶:「朋友,現在才早上7點30分,從昨晚來看,這個季節這裡的日落時間是下午5點30分,咱們要在懸崖上待十個小時啊?」


  第九節 懸崖

  譚通的話,並沒有讓其他人打退堂鼓——對刑術和白仲政來說,更高的山他們都爬過,更兇險的環境他們也經歷過;閻剛自然不必說,他是軍人出身,山地訓練的科目之一就有這個,而且還是在沒有任何安全防範措施之下;薩木川雖然沒有爬過,但他畢竟是苗人,熟悉當地的情況。


  至於其他人,賀晨雪肯定很吃力,徐有和元震八到底實力如何,刑術不清楚,更不清楚凡孟與賀月佳兩人是否擅長,但看他們下去過,又平安回來,想必也應該沒有問題。


  刑術蹲在那兒,看著雲霧繚繞的半山腰,覺得看久了,真有讓人直接跳下去的衝動。他蹲在那兒,也不轉身,直接道:「凡孟,你和賀月佳下去過,你們給大家講講注意事項吧。」


  凡孟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笑笑道:「在那兒之前,我有個問題。」


  其他人都看著凡孟,刑術依然蹲在那兒背對著他,淡淡道:「說。」


  「我們需要一個領隊,如果沒有領隊,大家就只是一盤散沙。」凡孟看著周圍的人,「我就毛遂自薦了,我下去過,熟悉情況,我擔任領隊,大家沒意見吧?」


  賀月佳立即搖頭表示沒意見,過了一會兒,賀晨雪也點點頭表示同意,隨後再也沒有人做任何錶示,這讓凡孟有些尷尬,他只得看向一側的元震八。


  元震八點頭:「我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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