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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奇貨:九子圖(9)

  第220章 奇貨(Ⅴ):九子圖(9)

  錢修業點頭:「也好,咱們去後院吧,後院清靜,我叫小黑去買些熟食酒菜回來,咱們邊吃邊聊吧。另外,我還得多嘴問一句,不管剛才那個叫馬菲的是不是你的未婚妻,我都想知道,她值得信任嗎?」


  刑術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透過屏風,他只能隱約看到坐在那裡的馬菲的身體輪廓。


  刑術道:「我師父說她值得信任。」


  錢修業搖頭:「我問的是你,不是你師父。」


  刑術遲疑了一下,肯定地點頭道:「值得信任。」


  錢修業「嗯」了一聲:「跟我來。」


  就在此時,刑術卻沒有挪步,下意識看了一眼在一側很是規矩的佘采香。


  錢修業立即會意,低聲道:「放心,她也值得信任。」


  刑術遲疑了下,還是點了點頭,將他原本想說的那句「她不值得信任」的話,直接咽了回去。


  錢修業遣了在櫃檯中那個當值的小朝奉小黑去買熟食酒菜,自己則帶著刑術等人走到後院。


  一進後院,刑術和馬菲才發現這裡別有洞天,所謂的後院實際上是一個較大的天井屋,天井之下有個簡易的涼亭,涼亭中擺著石桌、石凳,旁邊還放著一張木製的躺椅。


  刑術攙扶錢修業落座之後,錢修業指著那躺椅道:「這張躺椅就是你師父年初送來的,結果我就用過一次,不過木質上乘,手藝也相當好,放在外面,不怕風吹雨打。」


  此時,佘采香低聲道:「師父,我去泡茶。」


  「好。」錢修業微微點頭,下意識看了一眼馬菲,因為馬菲的目光一直落在佘采香的身上。


  馬菲發現錢修業看著自己后,立即移開目光,露出個微笑。


  錢修業也沖馬菲禮貌性地微微點頭,道:「刑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刑術道:「師伯,這件事我必須從頭說起,估計會花較長的時間。」


  「沒關係,你師伯我現在是什麼都沒有,但閑工夫有的是。」錢修業說完,大家都笑了,錢修業又道,「所以,你說吧,哪怕你說上一年,我也想你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


  刑術隨後從田煉峰拿出那雙筷子說起,一直講到了湘西甲厝殿,這一講就講到了晚上十點多,其間吃完了飯不說,還喝了好幾壺茶。


  刑術說的過程中,錢修業和馬菲都聽得很認真,但馬菲留意到佘采香總是進進出出,倒完茶,續完水,也只是站在涼亭之外的地方,顯得很守規矩,也似乎刻意表現出對刑術所說的事情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


  等刑術說完之後,錢修業嘆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想不到連九棋真的沒死,我也想不到,你師父竟然什麼都沒有告訴過你。」


  刑術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錢師伯,師父為什麼不告訴我連九棋的事情呢?」


  錢修業抬眼道:「我想,他是不想你去尋找《九子圖》吧,他畢竟是你師父,知道你的脾氣。不要說是你,就算是提議編寫此書的我,都萌發過要走遍中國大好河山、尋遍天下奇貨的念頭。但念頭始終是念頭,人終歸會累、會老。等到累了的那一天,其實人也老了,只想踏踏實實過日子了。」


  刑術問:「錢師伯,連九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當初他為什麼要拿走《九子圖》的副本?」


  錢修業道:「當年我們編寫出《九子圖》的時候,九個人幾乎都沒有離開東北,足足花了一年的時間來編寫,其間所用的稿紙都是就地焚毀,就怕走漏了風聲,裡面所記載的地點都是我們年輕時候去過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其他人沒有涉足過的禁地。《九子圖》編寫完成之後,我們想將這本書藏起來,因為有些東西,就應該永遠藏起來,一旦現世,不僅會引發一陣腥風血雨,也會讓那些禁地遺迹遭到損壞。」


  刑術問:「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編寫呢?」


  錢修業笑了:「怎麼說呢?算是對我們自己年輕時候所做事情的一種肯定吧。我們當逐貨師的,不能取死物,這個你應該清楚,所以古墓這類的我們絕對不會涉足,只會去找一些古遺迹,在這些地方其實能找到的奇貨往往極少,可一旦找到,就是稀世珍寶……1949年之後,國情大不一樣,我們雖然自稱手藝人,但也得遵照法律,不能取的就是不能取。再者,我們平日間所做的買賣,也夠吃喝,至少比一般人過得好。所以呀,《九子圖》就如同是我們九個人的人生自傳一樣。」


  刑術點頭:「當時為什麼要交給連九棋呢?」


  「那時候收徒的,只有你師父、我以及馬歸遠三人,其他人對收徒弟都沒有任何興趣。陳泰東就不用說了,他實際上在我們當中是最年輕的,也是後起之秀,之所以將他拉進九子當中,也是因為他太優秀,我們不想這種優秀的人誤入邪道,變成我們的對頭。」錢修業仔細回憶著,看著跟前的茶杯,「而當時我的兩個徒弟不爭氣,大徒弟想發財,跟著一批天殺的盜墓賊去了陝西,結果死在那裡了;二徒弟又太笨,腦子不好使。馬歸遠的徒弟聰明是聰明,但是個病秧子,腿腳不利索,導致拳腳功夫也不好。所以思來想去,當時只有連九棋能勝任。這個連九棋除了功夫不錯,頭腦也好使,對你師父相當忠心,從來沒有做過出格的事情。」


  刑術不解:「僅僅是這樣,還是沒得選擇?」


  「你其實分析得對,也算是沒得選吧。」錢修業搖頭,「其實編寫出來之後,交給誰保管都是個問題。畢竟大家其實從心底誰也不相信誰,選定連九棋的時候,大家也都認為連九棋對你師父那麼忠心,如果你師父有了私心,連九棋也不能拒絕。於是你師父想了個辦法,讓連九棋拜了我們九個人為師,每個人分別教他一樣本事。」


  刑術道:「也就是說,到後來,實際上連九棋成了你們九個人的共同弟子?」


  錢修業道:「是的。」


  馬菲此時忍不住插嘴問:「錢師伯,不好意思,我問個問題行嗎?」


  刑術看著馬菲,覺得她不懂規矩,而錢修業則點頭道:「你問吧。」


  馬菲道:「錢師伯,即便如此,你們也不能保證連九棋不會背叛你們,將《九子圖》私下交給鄭蒼穹吧?」


  錢修業道:「當然,這就是後來我們發現連九棋想辦法將書做了副本賣給那老外之後,鄭蒼穹會那麼憤怒,最終決定要清理門戶的主要原因了。鄭蒼穹如果不那樣做,擔心會讓我們認為他是這件事的主謀。」


  馬菲又道:「但是,這樣做,也會讓你們認為他是在殺人滅口呀!」 錢修業搖頭:「不,我們不會。要知道《九子圖》的真本是做過手腳的,並不是說你拿著去複印或者說抄寫就能發現裡面的真正奧秘的。因為我們設計了一套正確的解讀辦法,這件事連九棋並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那就表示是鄭蒼穹說的。最重要的是,鄭蒼穹已經將真本偷了回來,而葉素心和蔡拿雲夫婦去香港追回副本期間,也發現那個英國人的確無法解讀此書。這樣一來,就證實了鄭蒼穹並未參與此事。」


  刑術道:「最早提出清理門戶的真的是我師父嗎?」


  錢修業一愣,許久才搖頭:「不,最早是我說必須要讓連九棋給個交代,當時我並沒有想要奪他的性命。但蔡拿雲認為他妻子是因為這件事而死的,所以要讓連九棋償命。如果我們不清理門戶,他就自己動手,因為從名義上來講,連九棋也算是他的弟子。你師父很痛苦、很矛盾,也很傷心連九棋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最終想了那個清理門戶的辦法。可是,我們大家都清楚,其實那樣做,就如同大家落草為寇、納投名狀一樣。」


  刑術聽到這兒,突然覺得胸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什麼叫作「納投名狀」?為了秘密不被泄露,為了所謂的懲罰,就必須殺人嗎?而且這裡面最關鍵的問題根本就沒有搞清楚。


  刑術問:「錢師伯,我去看過連九棋的祖屋,我覺得他祖輩就不是窮人,應該不缺錢,也不缺教育,他弄一個副本出來,賣給英國人的動機是什麼?他應該明白《九子圖》的價值吧?就讓我來估算,如果非要我定價出售的話,其價值也至少在百億。」


  錢修業搖頭:「誰知道呢?我想,只有連九棋自己知道吧。而現在,他已經回來了。誰都知道,他是回來做什麼的。我倒是不怕,因為我一把年紀,土埋半截,無所謂了。倒是你呀,你不應該牽扯進這件事來,刑術,聽師伯一句話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再追查下去。我想這樣一來,連九棋應該不會找你麻煩。」


  馬菲一直看著錢修業,她不清楚錢修業是不是知道刑術與連九棋之間的關係。現在看來,像是不知道,應該是當年鄭蒼穹瞞著其他八子做了這件事。現在知情者,應該只有馬菲、鄭蒼穹、陳泰東、墨暮橋和連九棋。


  刑術說得對,連九棋那樣做的動機是什麼?如果僅僅是為了錢,他這樣一個聰明人,不可能為了《九子圖》價值的百分之幾而輕易出售。


  「好了,休息吧。我讓小黑在旁邊的快捷酒店準備了房間,待會兒我讓采香帶你們去。」錢修業慢慢起身來,「我也得休息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再分析。」


  刑術、馬菲與錢修業道了晚安,隨後看著佘采香攙扶著錢修業進了裡屋,又等了一會兒佘采香才出來,領著兩人朝著快捷酒店走去。


  第九節 雪女

  到了快捷酒店房間里之後,刑術和馬菲才發現,原來錢修業讓小黑給他們兩人開了一間大床房。因為馬菲在見到錢修業那一刻就告訴他,自己是刑術的未婚妻,而刑術也沒有直接否認這一點,隨後還告訴錢修業,馬菲值得信任。


  所以,錢修業在拿不準的前提下,為了不得罪馬菲,乾脆就給他們開了一間房。


  佘采香帶著兩人來到房門前時,她先是將門打開,轉身把房卡遞給刑術,隨後道:「兩位要是覺得安排上有什麼不妥的,可以自行安排,我問過了,今晚這裡的空房還挺多。」


  馬菲知道佘采香的意思,是在質疑她和刑術之間的關係,所以她立即拖著行李先行走了進去,在走過佘采香身邊的時候,故意說:「謝謝您的關心,我想應該不用了,我和刑術雖然有些小矛盾,但還不至於分房睡。」


  佘采香只是微微點頭:「那就不打擾兩位了,晚安。」


  馬菲假笑道:「晚安。」


  刑術則是微微點頭,佘采香轉身便走,並沒有多看刑術一眼。


  等佘采香進了電梯之後,馬菲走到門口,看著站在那兒不知道想什麼的刑術,直言問:「這個佘采香你應該認識吧?而且應該很熟悉,否則的話,在她陪錢修業回來時,你們看到對方的那一瞬間,不會表現得那麼吃驚。」


  刑術皺眉進屋:「馬菲,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馬菲順手將門關上,靠在牆邊,看著坐在床邊的刑術:「只是好奇,我實話告訴你,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讓你恢復成為以前的那個刑術,至少要做到心無旁騖。否則,接下來庫斯科公司的事情,我一個人無法應對。」


  刑術看著馬菲:「既然你這麼坦白,我也告訴你一件事,我們遇到麻煩了,很大的麻煩。」


  馬菲搖頭:「不懂你的意思。」


  「剛才那個叫佘采香的女人,是個賊,很出名的賊,和你曾經的掩飾身份差不多,但是沒有你那麼出名。」刑術認真地說,「她是個慣偷,什麼都偷,而且每次下手布局都很精密,布下的局時間跨度很長,一旦得手,獲利就是自己付出的上萬倍。」


  馬菲道:「這個女賊什麼都偷,是不是也偷心?」


  刑術低下頭,看著地面,許久才道:「對,也偷心,她是我的……我的初戀。」


  說到這兒,刑術鼓足勇氣來看著馬菲,馬菲只有些許的吃驚,但並未表現在臉上,因為在刑術說出「我的初戀」四個字的一瞬間,她腦子中迴響起了墨暮橋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你不了解刑術,這是他這輩子所經歷的第二段感情,第一段感情與這次的有點兒類似。」


  刑術看著馬菲那副模樣,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問:「馬菲,你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是不是我師父告訴過你?」


  馬菲搖頭:「你師父沒說,墨暮橋提過一次,但沒有說詳細的,只是說,你的第一次感情經歷和賀晨雪的這次很類似,僅此而已。我發誓,真的是這樣說的。」


  「是嗎?看來我師父真的是和墨暮橋無話不談,竟然連這件事都告訴過他。」刑術苦笑道,「實話實說,賀晨雪的事情我還沒有放下,但佘采香的事情我早就放下了。因為時間真的可以治癒一切,最重要的是,佘采香在我心裡最後那一點點印象,都在我遇到賀晨雪之後逐漸淡去。我以為那是好事,誰知道只是傷上加傷。我這麼坦白,是不是讓你有點兒意外?」


  馬菲蹲下來從行李中取出洗漱用品:「的確很意外,但總算讓我看到了希望。至少你自己還知道自己的心病是從何而起,但是不知道怎麼醫治。」


  刑術後仰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的那盞燈:「佘采香以前有個綽號,叫雪女,她慣用的手法就是用感情作為武器,先抓住對方的心,然後再逐漸滲透。其實這種招數很古老,但只要善用,基本上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馬菲將洗漱用品拿進洗手間,整理的同時探出腦袋來:「繼續說,我聽著呢,不過我覺得你這麼聰明,這麼冷靜,怎麼會上當?」


  刑術卻笑了:「對,她就是用的坦誠相見這個辦法來對付我的。她認識我之後沒多久,就告訴我,她是做什麼的,目的是做什麼,還說自己是被逼的。說真的,那是非常愚蠢、非常老套的辦法,但就是這種辦法讓我上當了。」


  馬菲走出來,看著刑術:「你的意思是,你當時認為她這種聰明的女人,不可能用這種老套、愚蠢的辦法來對付你,這才是你上當的主要原因?」


  刑術起身說:「對,那時候的我,對感情一無所知。如果我是個浪跡情場的花花公子,肯定不會上當,可惜我不是。而我又一直認為,一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應該是坦誠。所以,在這個前提下,雖然我保持謹慎和警惕,但還是一步步跌入她布好的局當中。她……她真的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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