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奇貨:九子圖(43)
第254章 奇貨(Ⅴ):九子圖(43)
托爾烈安頓好三人並離開后,鄭蒼穹走到帳篷口,撩起厚厚的門帘看了一眼外面,隨後扭頭問:「九棋,這個托爾烈到底信不信得過?看樣子,他已經被庫斯科公司的人威脅過了。」
連九棋正在整理著床鋪,墨暮橋靠在一旁看著他,玩著手機上的遊戲,好像對一切都不以為然,真應了鄭蒼穹的話——他不想對某件事感興趣的時候,他就是個白痴。
「庫斯科公司的人會威脅他們所知道的每一個與我有關係的人,這是他們對叛徒,或者被除名者的一貫手段。但是我相信託爾烈,也可以說,我只能選擇相信他。在蒙古國,作為一個外來人,你要在當地有一個真正的朋友很難,不過一旦你在這裡交到了真正的朋友,那麼這個人肯定是信得過的。」連九棋簡單整理了之後,靠在一旁看著鄭蒼穹,又道,「托爾烈是烏拉爾汗部落的人,這個部落很奇怪,至今都維持著游牧民族的習慣,而且不輕易與外界聯繫,同時也抗拒使用外界的東西,說白了,就是想維持本部落的血統,也就是因為這樣,整個部落現在剩下不到200人……」
烏拉爾汗部落到底起源於何處,已經是個謎,雖然他們有自己的語言,但沒有真正的文字,只有一些簡單的符號,所以無法留下來確切的歷史資料,整個蒙古國政府方面也對這個部落知之甚少,唯一有人目睹過這支部落遷移的是在1938年初,當時有幾個人在草原上險些喪命於暴風雪,危難之時被這支部落救起,但烏拉爾汗部落也只是給了他們活命的食物和禦寒的衣服之後,整支部落又消失在了風雪之中,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連九棋又道:「托爾烈是這支部落很重要的一個人物,用我們的話來講,他就是王子。」
「王子?」鄭蒼穹顯得很疑惑,「難怪他要把兒子送出蒙古,不過,為什麼他會在自己兒子面前自稱是什麼叔叔呢?」
「唉,這是部落的封建風俗導致的。你知道一個部落不與外界接觸,不與外族通婚,遲早都會變成近親結婚,托爾烈的妻子就是他的表妹,他們有過孩子,都夭折了,托爾烈很傷心,他的妻子也因此自殺了。」連九棋搖頭嘆氣,「托爾烈在一次醉酒之後,騎馬離開了部落,然後在一個城市裡生活了一年。他終於發現外面的世界原來和族人所說的完全不一樣,他決定改變他的族人,改變部落的命運,但是那是徒勞的,這樣的一個部落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
墨暮橋放下手機道:「原來他的這個兒子,是和外族女人生的。」
「對。」連九棋點頭,「你分析得不錯,這個兒子就是托爾烈與外族女人相愛後生下來的。但他的族人知道之後,給了托爾烈兩個選擇,要不將孩子留在部落,要不就永遠離開他的妻子和兒子。」
面對部落的要挾,托爾烈最終做出妥協,自己將會和妻子生活在一個遠離城市的地方,並且將兒子永遠送出蒙古,同時不能承認自己是他的父親。
但要將兒子送出蒙古,對一個剛剛接觸真實世界的人來說太難。但他知道,在現實世界中,錢是好東西,而他們部落中有很多留下來的金器,於是他和妻子便利用這些金器開始做有限的努力,最終在蒙古國本地某古董商的幫助下,聯繫上了庫斯科公司。
「後來的事情我說過了,是我幫了他,而且當時我留了個心眼,沒有動用庫斯科公司的關係,算是為我自己留了一條後路。」連九棋說完笑了笑,「其實這樣的後路我還留了很多,這次庫斯科公司會威脅他,我也算到了,但他們肯定找不到他兒子,只有我能找到。」
墨暮橋奇怪地問:「連他自己都找不到?」
「對,一方面是出於安全,另外一方面是出於誓言,他對部落的誓言,他聯繫他兒子,都必須通過我。」連九棋躺下,看著帳篷頂端,「所以,他才必須住在距離這裡四百多公里的地方。」
鄭蒼穹依然很疑惑:「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找他?他能幫助我們什麼?難道他的部落與四季山有關聯?」
「不,我找他是因為狼牧。」連九棋撐起身體來,「師父,你知道什麼叫狼牧嗎?」
鄭蒼穹尋思了一下:「我聽過,但那都是傳說,不可能存在吧?」
墨暮橋也附和道:「狼牧僅僅只是存在於蒙古的傳說之中,沒有任何史料記載過狼牧是存在的。也許,所謂的狼牧,就是後來我們所說的狼犬?」
墨暮橋剛說完,就聽到外面傳來牧羊犬的鳴叫聲,很快鳴叫變成了嘶吼,這是牧羊犬的警告。換言之,牧羊犬聞到了隨風飄來的那股狼味。
三人看向門口,等了一會兒,連九棋才接著說:「狼牧是用草原狼和純種蒙古牧羊犬雜交而成的,存活率相當低,而且狼牧和騾子一樣,是沒有生殖能力的。最可怕的是,產下狼犬幼崽的母犬,都會當場死亡。因為狼犬的體積巨大,成年之後身軀是普通草原狼的兩倍甚至三倍,生存能力極強,非常忠心,記憶力極好,嗅覺異常靈敏。最重要的是,這種狼牧還能夠與草原狼進行溝通,甚至有可能成為一個狼群的首領。」
「明白了。」鄭蒼穹點頭道,「你的意思是,烏拉爾汗部落就培育出了這種狼牧?」
連九棋道:「沒錯,這是唯一一支掌握了正確培育狼牧辦法的部落,『烏拉爾汗』的另外一個意思,也就是狼牧。他們試圖保持血統純正,我想也與培育狼牧有關係。一方面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做了本就是違背天理的事情;另外一方面,應該是他們不願意將這種培育方法傳給外界。」
墨暮橋看著連九棋問:「原來你的最終目的是狼牧,我們去四季山為什麼需要狼牧?它可以為我們護航,減少麻煩?」
連九棋道:「差不多吧,狼牧有個宿敵,就是金雕。而在四季山,有一個金雕部落,這個部落的人雖然不會阻止任何人進入四季山,但是,他們不會讓任何活著從四季山出來的人帶走山裡邊的任何一丁點兒東西,哪怕是泥土。」
墨暮橋冷笑道:「能不能活著回來還是一回事,你竟然考慮得那麼遠。」
「很多事都必須準備在前頭。」連九棋閉上眼睛,「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睡到自然醒,然後讓托爾烈帶我們去最近的地方購買一些裝備,我還得想辦法收集一些關於庫斯科公司在這裡的資料,如果我沒有推測錯,他們應該帶了武裝人員。」
鄭蒼穹一驚,忙問:「武裝人員是什麼意思?」
連九棋翻了個身:「和你想的是一個意思,睡吧。」
連九棋沉沉入睡的時候,鄭蒼穹卻因為那四個字根本無法入睡。這也是他第一次有無助感,畢竟這裡不是中國,是蒙古國,他認識的任何一個可能幫助他的人,都無法在這裡做任何有用的事情。
可即便無助,即便知道無法回頭,鄭蒼穹也會咬著牙走下去,因為這是他欠連九棋父子的,如果這次不還,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在草原的另外一端的某個湖邊,刑術終於見到了唐倩柔所說的那些武裝人員。雖然這群人沒有穿著迷彩服,沒有直接手持武器,但他還是能從他們的身材和姿態看出,這些人都是軍人,而且在退役之後都保持著軍隊中的習慣。
馬菲跟在刑術的身旁,看著旁邊那匹馬背上的一支露出槍托來的突擊步槍,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唐倩柔果然沒有危言聳聽。
走在最前方的唐倩柔直接走進最大的那個帳篷中,在帳篷內,一個留著大鬍子的光頭正在那兒查看著地圖。
唐倩柔脫掉自己外套的同時,問:「怎麼樣?路線有問題嗎?」
魁梧的光頭抬眼看著唐倩柔,同時也看到了在她身後的刑術、馬菲和陳泰東,將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唐倩柔轉身看了刑術三人一眼,介紹道:「他們三個是我請來,不,是綁來的幫手,這個是刑術,女的是馬菲,年齡最大的這個叫陳泰東,算是我的師叔。」
光頭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用一種懷疑的目光掃視著刑術三人。
唐倩柔又向刑術等人介紹道:「他是古拉爾,我的安全顧問。」
刑術也只是直視著古拉爾,古拉爾將目光投向唐倩柔,低聲道:「有件事我得和你商量。」
唐倩柔直接落座,打開旁邊的一罐啤酒,喝了一口,抹去嘴邊的泡沫:「說吧,他們現在不算是外人,我們要找到那個地方,還需要他們。」 古拉爾看了一眼刑術他們,直言道:「我們的裝備和給養都達不到要求,而且,沒有後援。所以,我分析之後,認為我們的存活率不到10%,甚至更低。」
唐倩柔放下啤酒罐:「你應該知道,你只是顧問,對吧?而且我們是去尋找一個也許藏滿了寶藏的地方,並不是去打仗。所以,你說的那些都不是問題。」
古拉爾皺眉:「即便不是打仗,我也需要當地的情報,哪怕是詳細的情況也好。你說過,那裡有一個不歡迎外來者的部落,我必須知道他們的人數、人員部署的方式、使用的武器。」
此時,刑術已經明白了,這十個所謂的武裝人員,根本就不是庫斯科公司的人,而是唐倩柔自己花錢私下找的傭兵。
雖然說花錢雇來的人,在刑術眼裡,相對來說好對付一些,至少能用錢來找出突破口。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說,這群人肯定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傢伙,不要說進山了,就算是在這裡,他們一旦有什麼異動,只要唐倩柔一個眼神,他們就會毫不遲疑地扣下扳機。
第四十一節 雪暴
面對古拉爾的一系列問題,唐倩柔並不急於回答,而是示意刑術等人落座,然後拿出啤酒遞過去:「喝點兒?」
刑術搖頭:「我不喝酒。」
馬菲和陳泰東也立即搖頭,古拉爾卻伸手將唐倩柔手中的啤酒罐拿過去,打開,一口氣就喝了半罐,接著一屁股坐下,重複了一遍先前的問題。
此時,帳篷門帘被掀開,萬清泉和唐思蓉走了進來,走進來的唐思蓉第一眼就看向了桌子上平鋪著的那張地圖,唐倩柔卻用一種厭惡的眼神看著她,唐思蓉知趣地將目光移開。
萬清泉似乎是為了避免母女之間產生衝突,只得起身將唐思蓉領出帳篷。
「我說過,不應該帶她來的。」唐倩柔低聲自語道,隨後臉上又浮現出笑容,轉向古拉爾道,「金雕部落的人數未知,部署未知,基本上都使用冷兵器,但不排除會使用自動武器。當然,最可怕的是始終盤旋在他們頭頂的那些金雕,我們進入四季山範圍內的唯一好處是,在那裡幾乎沒有其他的猛獸。」
古拉爾皺眉:「都被那些金雕清理了?」
「沒錯。」唐倩柔捏著手中已經喝光的啤酒罐,「總之,只要我們不去主動招惹金雕部落的人,應該就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我們面對的最大的未知麻煩,便是進入四季山之後的情況。」
刑術聽完,問:「前兩支勘察隊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傳回來?他們沒有衛星電話嗎?還有,你不是說過第二支勘察隊活下來了兩人,他們應該知道進山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眾人都看向唐倩柔,期待她的回答,包括古拉爾。刑術也從古拉爾期待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在山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唐倩柔連他都沒有告訴。
許久,等唐倩柔又打開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后,她才開口道:「活下來的兩個人已經失去了聯繫,與他們最後聯繫的那一次,他們只說了整支隊伍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還說遇到了山神。」
古拉爾將啤酒罐一下捏緊:「山神?開什麼玩笑!」
刑術與馬菲對視了一眼,又看向陳泰東。陳泰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思考著其他事情,注意力根本沒有在這裡。
刑術問:「具體情況可以說一下嗎?」
唐倩柔看著刑術道:「剛才我說的就是具體情況。」
古拉爾對唐倩柔的回答明顯不滿:「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未知,得靠我們自己去探索?」
唐倩柔冷冷道:「我花錢,你們辦事,就這麼簡單。別忘了,我是一次性付清了所有的款項,而且還說過,只要找到可能存在的那批寶藏,我會分一成給你們。」
一成?馬菲聽罷心頭一驚。唐倩柔的話讓她意識到,唐倩柔可能已經想到了可以簡單解決他們的辦法。因為以她的個性,不可能這麼大方,按照傳說,奇門中一成的寶物,都可以讓一個人八輩子享用不盡。
古拉爾轉而看向地圖,然後又抬眼看著刑術他們,問唐倩柔:「他們具體是做什麼的?」
唐倩柔抬眼看著刑術:「他們是顧問,亦敵亦友的顧問,只要他們好好合作,他們就是朋友;如果他們耍花樣,你隨時有權力幹掉他們。」
刑術等人一驚,然後看到了古拉爾的臉上浮現出了怪異的笑容。
唐倩柔笑道:「當然了,就算要幹掉他們,也得按照順序來。如果不規矩,第一個幹掉馬菲,然後是陳泰東,最後才輪到刑術,你們三位別緊張,我並不是要真的幹掉你們,只是想你們能夠安心地留下來幫助我。」
刑術只是笑了笑,把話岔到一邊:「太晚了,我們得休息了,今晚我們住哪兒?」
唐倩柔看向古拉爾:「安排他們三個住在大帳里,派兩組人輪流盯著他們,明天上午十點左右出發。」
古拉爾搖頭:「太晚了,提前三個小時,早上七點出發。」
「不,必須十點,我不需要一支疲憊的隊伍。」唐倩柔說完閉上眼睛,「古拉爾、刑術你們兩個留下,其他人可以去休息了。」
馬菲和陳泰東看向刑術,刑術對他們微微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馬菲和陳泰東這才離開,跟隨著在帳篷口等待著的傭兵去了對面的大帳。
兩人離開后,帳篷內陷入了一片死寂,能聽到的只有帳篷外傳來的呼呼風聲。
唐倩柔依然坐在那兒,仰著頭閉著眼,就像是已經死去了一樣。
古拉爾坐在一側,喝著啤酒,用帶著敵意的目光一直看著刑術。刑術則刻意迴避著他的眼神,他不想在這個時候與唐倩柔的人動手。
不過,就這樣過了十分鐘之後,唐倩柔的呼吸聲變得沉重,好像是真的睡著了。刑術也意識到,唐倩柔留下自己和古拉爾在這裡,似乎真的是想「聽」兩人廝殺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