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賊王之末

  第114章 賊王之末

  聽老婦人把所有的故事講完,我啞口無言。


  老婦人輕輕擦了擦眼淚,低聲說道:「火小邪沒有死,他殘餘的一生,都在尋找嚴謹的下落,可是因為嚴謹在所有卷宗中都是化名,如同大海撈針,直到火小邪死去,也沒有嚴謹屍骨埋存的下落。」


  我謹慎地問道:「那您是。」


  老婦人已經沒有了眼淚,反而平靜地說道:「很早以前,我是奉天榮行的一個女賊……可我也是嚴謹的妻子……他被捕的時候,我已經懷有身孕。而你,嚴鄭,是我的孫子,你父親出世以後,我就與他分開,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收養,只求收養的人家,未來他的子孫能以嚴、鄭複姓。我從來沒有一天照顧過你父親,罪孽啊……火小邪和嚴謹誰能抓得到他們,是浪得奔、癟猴以我做誘餌,騙了火小邪和嚴謹的真情……而我到最後,還蒙在鼓裡……我這一輩子,都在贖我的罪。」


  我大吃一驚,更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婦人說道:「火小邪離開青海湖之後,一路所見的一切,確確實實讓他欣慰,這就是他想要的新中國啊!可後來,一切都變了……」


  老婦人站起身來,說道:「嚴鄭,我知道你一時半會接受不了,跟我來吧,我們去一個地方。」


  清晨,偌大的公墓墓園內,空無一人。


  我和老婦人,也是我的奶奶,以及嚴一三人,捧著一束白花,走上台階。


  清晨的風,吹動著濕潤的霧氣,輕輕敷蓋在我的臉上,冰涼。說不出的,我的心一陣陣地揪緊。


  幾十個台階很快走完,我們三個人停在一座毫不起眼的新墓碑前。


  一個目光和藹可親的老人肖像,映入我的眼帘。


  「老爺子,我的曾祖父。」我心裡輕輕地叫著。


  墓碑上沒有出生日期,也沒有死亡日期,只有三個名字和一句話語:嚴慎、妖兒夫妻及愛子嚴謹,合葬於此,我們都是好人。


  我吟的一聲,熱淚滂沱,向著墓碑深深一鞠。


  「嚴鄭!」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一側響起。


  我抹了抹眼淚,側頭一看,只見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坐在一個銀光閃閃的輪椅上,佝僂著身子,已近暮年,身後的推車人,看著亦有七十歲左右,不過雙眼依舊銳利,步履穩健。


  兩個人穿著均是極為華貴,好像每一個扣子,都是鑽石。


  這兩位老人來到墓碑前,輪椅上的老者看了看我,毫不客氣地罵道:「火小邪的曾孫,有火盜雙脈,卻是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可笑!可笑!和火小邪一樣可笑!」


  我知道這個老者來頭不簡單,絲毫不敢生氣。


  輪椅上的老頭說道:「嚴鄭,你怎麼一點脾氣都沒有,哼!你是不是在罵我?嗯,罵我這個老不死的是誰?我是金潘!金王金潘!」


  我吃了一驚,念道:「你就是金潘?」


  金潘罵道:「小畜生,你還敢直呼我的名字?你是不是以為我只是個傳說?嗯?滾一邊去,看你礙眼得很!嚴念,這個小子從此交給你管教!」


  我唯唯諾諾地退了兩步,卻也知道,輪椅后那個目光銳利之人,就是我爺爺嚴謹的哥哥,嚴念!

  嚴念上上下下掃了我幾遍,一言不發,再不看我,轉為和金潘一道,盯著墓碑上老爺子的照片發獃,也不知道他對我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金潘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墓碑,伸出手來:「嚴念,打電話給她。」


  嚴念低聲應了,摸出一個小巧的機器,撥了幾下,輕聲道:「通了。」說著,把一個藍牙耳機掛在金潘的耳朵上。


  電話里有個女子的聲音說道:「金潘大人。」從耳機里傳出的細小聲音,我竟聽得格外清楚。


  金潘低聲道:「水媚兒,火小邪死了,我現在他的墳墓前,如同他的遺囑要求,他只剩下骨灰。」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說道:「我知道了……不過你叫錯名字了,我是水妖兒。」


  「水媚兒,你永遠對我這麼說,你如果是水妖兒,為什麼不來看火小邪和我,最後一眼?」


  「沒有這個必要。」


  「水媚兒,承認吧,只要火小邪不承認,你不能成為水妖兒的,因為水妖兒只活在他的心裡。」


  「金潘大人,你無論為火小邪做多少事情,你也是個奸商,而不是火小邪認識的潘子。」嘟……電話掛斷。


  金潘劇烈地咳嗽起來,嚴念趕忙將藍牙耳機取下,輕拍著金潘的後背。


  金潘半晌才恢復了平靜,看著火小邪的墓碑,凝視良久之後,才突然嘿嘿笑了兩聲:「火小邪,叫你不聽我的!叫你不去美國!你滿足了吧!埋在這樣一個公共墓地里!難道這就是你的心愿?做個普通人?火小邪,從1938年我們見了最後一面,到今天已經七十三年零二百天了,兄弟啊!都他媽的快一個世紀了!結果呢?還是見到個死人!一塊冰冰涼的石頭!火小邪,老子從1970年開始,逼著美國和中國合作,終於打開國門,能讓老子派人進來找你,結果中國有十億人,老子要從十億人中,把你這個隱姓埋名、東躲西藏的老賊頭挖出來,花了老子多少年?結果十年前終於找到了你,你卻不願見我?你怕我笑話你?你覺得你錯了?於是不敢見我?何必啊何苦啊!我們都要入土了!」金潘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又說道,「我賺了太多太多的錢,做了太多虧心眼的事,結果我沒有孩子,所有的財富,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獨幸運的是,你的兒子嚴念,就是我的兒子。火小邪,好像你說的,潘子,你為了什麼?現在這個問題,我還是回答不上來。我為了什麼?我為了什麼?我現在要死了,還是回答不上來,所以啊,火小邪,我羨慕你啊。」 金潘說得激動,再次咳嗽不止,伸出手來,嚴念趕忙向金潘手中塞了幾顆藥丸,金潘顫巍巍地放入口中,吞服了下去,這才稍微喘上了幾口氣。


  金潘嘆了一聲:「火小邪,從你的棺材里爬出來,和我說幾句話吧。嘿嘿,我知道這不可能了。你如果不想我,為什麼老要聽我最喜歡的那幾首歌呢?夜上海,夜上海,它是一個不夜城……嘿嘿,嘿嘿,我唱得太難聽了。火小邪,我最後為你做到了一件事,可惜,你還沒有看到,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呵呵呵呵,遺憾啊,遺憾啊……火小邪,我說過,我們是兄弟,不能同日生,但可同日死,我比你晚了幾天,沒關係,我趕來了,就在你墳前,還來得及對吧,還來得及吧,火小邪,火小邪,火小邪,潘子來了,火小邪,潘子來了……」


  金潘低聲念著火小邪的名字,深深地看了火小邪的照片一眼,面對著墓碑,慢慢地低下了頭,一滴淚便滴落在地面上,化了開去……


  淡淡的微光灑在金潘臉上,是如此安詳。


  嚴念低聲道:「金王金潘,去世了,他最後的心愿已了。」


  無人說話,生命的消逝,如此的平靜,平靜得不能撩撥起一絲波瀾。


  嚴念站出一步,沖火小邪的墓碑和金潘,各鞠了一躬,對火小邪說道:「爹,我還是恨你,但我,尊敬你,你是個偉大的人。」


  我緩緩地抬起頭,太陽已經撥開了晨霧,大地一片光明,我驚然發現,漫山遍野都站滿了人,足足有數千人之多,男女各異,老少兼有,還有半數是外國人,金髮碧眼的白種人和皮膚黝黑的黒種人均有,全部看向火小邪的這個方向。


  嚴念看出我眼中的詫異,沉聲道:「嚴鄭,雖沒有了五行世家,但這些,都是盜賊!」嚴念突然笑了一聲,揮了揮手,十分客氣地向一側招呼道,「兩位大人,請來。」


  說話間,有一對年約三十的男女緩步走上,男人身材高挑,相貌俊朗,只是面色肅然,表情如雕刻一般,不露神色;女子則秀美絕倫,溫柔大方,美貌攝人心魄,簡直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般。


  這一對男女,雙手緊緊對握,上到前來,對嚴念微微點頭示意。


  嚴念深深看了兩位一眼,說道:「金王金潘、木王火小邪已死,兩位可否想起什麼?」


  男子沉聲道:「火小邪……」


  女子則柔聲說道:「抱歉,還是什麼都記不起。」


  嚴念呵呵一笑,說道:「這世間,難道只有火盜雙脈和金王的電磁之力,才能夠來往不同世界,恢復記憶嗎?呵呵呵,也罷也罷!田問大人,林婉大人,你們是否能夠想起自己是誰,並無所謂,關鍵的是,你們終於回來了!」


  我聽到田問、林婉這兩個名字,一個激靈,不禁問道:「你們是土王田問和林婉!」


  嚴念輕笑道:「正是!我義父金潘窮一生精力,終於將田問和林婉找回!」


  那男子眉頭微皺,略有傷感地答道:「抱歉。」


  那女子也柔聲答道:「可惜我們忘了一切,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所有事情一片空白。」


  那男子卻道:「唯記得此名。」說著一指墓碑,墓碑上正是火小邪的名字。


  我突然有些興奮,聲音一大,問嚴念道:「那,那是所有消失在羅剎陣里的人都會回來嗎?」


  嚴念哈哈笑了兩聲,神色肅穆,再不搭理我,看著墓碑,高聲道:「我等盜眾,共同祭拜兩位逝去的賊王!」


  嚴念高舉起手,朗聲高喝道:「一鞠躬!」


  數千號人,整齊劃一地深深一鞠,這種無形的力量,讓我也不由自主地彎下腰去。


  「二鞠躬!」


  「三鞠躬!」


  三鞠躬完畢,嚴念看向我,突然問道:「嚴鄭,全世界的大盜雲集在此,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我根本回答不出來。


  嚴念突然一笑,指向火小邪的墓碑:「他想要的,就是我們想要的,嚴鄭,我老了,該看你的了!」


  所有人齊刷刷向我看來,其中一個斯斯文文教書先生打扮的人,雖然是遠遠地看著我,但明顯地可以感覺到,他的眼睛如一潭看不到底的深水。


  我一下子睜大了雙眼!突然明白了嚴念的意思!

  逐漸消散的晨霧中,好像火小邪、水妖兒兩人,攜著雙手,正向我微笑著,微笑著……


  五大賊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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