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長的帥了不起？
第16章 長的帥了不起？
林圓圓又多帶了一個留學機構的法語班，每天周轉在地鐵和各個培訓班之間，忙得跟陀螺似地。
她願意忙點，收入且不說，忙的時候生活似乎變得密不透風，晚上回到家撲床上就睡了，悲傷根本沒有機會追上她。
這個中級班她本來不想帶的，班上的孩子都是有些家底的，很多已經聯繫好了法國的學校，只等一過語言關就直奔輝煌的前途而去。
這樣的孩子眼角高又難搞，據說一連轟走了兩個法語老師了。林圓圓原本有些躊躇，但扛不住課酬高啊，一節課的錢趕上其他培訓班兩節課了，她和錢又沒有仇，就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去了。
沒想到第一節課他們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那是一個周六的下午，林圓圓在空蕩蕩的教室等了五六分鐘還不見上課的人，只好順著教室一間一間地找，結果發現一群穿著時髦的年輕男女正聚在一個空教室里聊得歡聲笑語。
她忍不住大聲招呼了一聲，大伙兒一驚，潮水般地散開了，中間被圍著的那個人就露了出來。
他穿了件黑色的皮夾克，靠著座位，兩條長腿隨隨便便交疊著放在課桌上，看著林圓圓一動不動，渾身散發著桀驁不馴的勁頭。
林圓圓狠狠瞪他兩眼，心想：長得帥了不起啊？比老師的架子還足！
對方並不為所動，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他眉毛長得極好，烏黑濃密，更襯得他的眼睛深邃神秘。
林圓圓有些頂不住了，率先收回視線，招呼大伙兒：「同學們，上課時間到了，咱們的教室是103。」
「你是我們的新老師嗎？」
「怎麼這麼年輕，本科畢業了沒有？」
「不會比我們還小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明顯沒把她當回事。
「來來來，咱們到自己的教室里慢慢認識！」林圓圓努力想維持課堂秩序，可大家嘻嘻哈哈，你看我我看你，並不肯動。
林圓圓從來沒遇過這樣棘手的學生，滾刀肉似地，額角的汗珠都快滾的下去了。
「還想不想要簽證了？」
黑夾克男生突然起身，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他在這群人里似乎頗有威信，大家立刻跟在他後面打鬧著去了103，比林圓圓說話管用多了。
一開始上課，班裡的空氣立刻肅穆起來，那群人正經起來又是另外一副模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既閃著求知又帶著審視和挑剔。
林圓圓不和他們客氣，拿了一套比較難的題帶他們一起做，摸摸底也捎帶打擊打擊他們的氣焰。
剛開始大家還信心滿滿，對答如流，逐漸地，回應的聲音變得稀稀拉拉起來，到最後就只有黑夾克男生和她一應一合，他居然是班上底子最好的一個？
林圓圓非常吃驚，夾著粉筆的手指點著他，說：「這位同學基礎不錯，叫什麼名字？」
「歐陽澤。」他勾勾嘴角，似笑非笑。
林圓圓立刻覺得自己今天穿得太隨意了，或者不應該脫掉風衣，上身的黑襯衣勉強還能見人，下面卻穿了條寬鬆的運動褲，屁股上還印著一隻小兔子的圖案。
她每天行色匆匆地周轉在不同的培訓班之間，只圖方便舒適，從沒在那些蘿蔔頭面前考慮過形象問題。
可歐陽澤讓她驟然羞窘了，早知道應該換條裙子的。
歐陽澤可不是小蘿蔔頭，他比林圓圓還大一歲，在國企上過班，自己創過業，頹廢消沉胡鬧過，後來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突然繃緊了弦，一心要申請法國南部那所著名的理工高校。
他天資聰明，學語言也一樣得心應手，入門極快，無奈留學機構找來的法語老師一個比一個菜，簡直是來糊弄他們的。沒錯，是他鼓動著大家趕走了兩個老師，對這個年輕的女老師也沒報太大的期望，沒想到她人看上去憨憨的，卻有些真本事。
做完一套題后教室里一片安靜，大伙兒受了打擊，都有些蔫蔫的。林圓圓趁機領著他們過了遍代詞的用法。她刷刷在黑板上畫了一副體系圖，一手花式法文寫得漂亮極了。
畢竟在大學當過這麼久的老師，她口齒清楚，言簡意賅，時不時還會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很快讓大伙兒精神一震，對她刮目相看。
下課的時候，同學們換了態度，小鳥一樣簇擁過來，圍著她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
林圓圓急著趕下一場，在黑板上留了個微信號，讓大家課後有問題儘管問，她有時間一定會一一回復的。
剛擠上地鐵，她包里的手機就震動了，她拿出來一看， 是歐陽澤的好友申請。
「然後呢，然後呢，」
米小白聽得津津有味，難得八卦起來。
「沒有然後，」林圓圓俏皮地說：「能有什麼然後？這樣的人物還能缺女朋友？。」 然後她反過來問她：「你那個帥哥醫生呢？後來再遇到過沒有。」
「沒有！」
米小白想一想，自從塞給他五百塊錢后倆人還真沒再打過照面，連早上跑步時也沒有碰到過，醫生嘛，總是日理萬機的。
這樣也好，第二輪治療馬上開始了，他們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醫生和家屬的位置上比較好，上次讓他撞到她和鄭一帆的破事已經夠尷尬了。
米母看她這幾日閑下來了，偷偷和她商量可以讓大梨先回去了。雖然大梨看上去大大咧咧渾不在乎的樣子，其實一直惦記著家裡，她老公常年在外打工，家裡老的老小的小，沒一個能讓人放心的。
米小白無意中見過她和兒子通視頻時淚眼婆娑的樣子，確實也不好強留她。
她心下一合計，取了五千塊錢放到一個牛皮信封里，準備讓她一起帶回去。
米母知道后搖頭，說：「傻孩子，你這樣她不會要的，你聽我說」
她附在米小白的耳朵邊低低囑咐了幾句，米小白越聽越覺得妥當，給米母豎起來大拇指，難得調皮了一次，說：「姜果然是老的辣！」
米母笑著拍了一下她的後背，說：「跟你表姐學得沒大沒小的。」
心裡卻是歡喜的，這樣活潑親熱的女兒比之前一板一眼的樣子可愛多了。
米小白出去了一趟，晚上找大梨談這件事。
大梨雖然有很多不舍，但眼見米小白這段時間不用上班，天天閑晃，家裡的確不需要那麼人手，城市不比農村，多一個人多一份口糧錢，她在這裡怕也是添亂，所以沒有勉強，非常爽快地說：「行，那我回去轉一圈，噹噹這臭小子越大越會纏人了，等小白上班顧不上了我再來！」
米小白拿出給她買的兩套新衣服，大梨高興壞了，立刻換上在她倆面前轉了一圈，然後對著鏡子左右端詳，一邊端詳一邊說：「小白眼光真好，真洋氣，上次二丫從深圳回來就穿這個樣式的，神氣了好幾天，我這麼一回去她們眼珠子都得瞪出來了！」
她喜滋滋地用手摸摸輕薄暖的羊絨大衣，摸了又摸，說：「小白，姐這是托你的福呢，沒想到這輩子還能穿上這麼好的衣服，值了。」
米小白萬沒想到她那麼容易滿足，趕緊側過頭，把眼中的淚意逼了下去。
大梨自一到這裡就表現得潑辣豁達，和大城市的生活幾乎無縫融合了，以至於米小白根本沒有留意她偶爾的窘迫和無措，甚至忘記了她在農村老家過著怎樣緊巴的生活，兩件衣服而已，她卻高興得像過年一樣。
米母又打開一個嶄新的行李箱，說：「喏，這都是你妹妹給你置辦的，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的，就是個心意。」
裡面有兩套米小白買給孩子的衣服，一條給她老公的煙，買給她公婆的補品和特產，還有一個步步高學習機。
大梨哎喲了一聲，立刻把箱子蓋上了，說：「這得花多少錢了，我小姨還在治病呢，小白，可不能亂花錢，在哪裡買的，快退回去！」
米小白含笑拉住她的手，說：「姐，花不了幾個錢，你忘了，你妹妹現在出息了！這是暫時的，等過了這一陣，我再給噹噹買個電腦！」
米母欣慰地看著她，自己女兒終於開竅了，會說暖人心的話了。
「買啥呀買，有錢也不能這麼可勁造啊！」
大梨很不安，農村人的生活總是清苦些，她婆婆又一向節儉到不可理喻的程度。她在這裡吃的好穿的好，如果不是牽挂孩子，日子不知道多舒暢。她來的時候也沒給小姨帶什麼拿得出手的禮物，這臨走臨走了，還帶這麼多貴重的東西回去，總是有些過意不去。
米母在旁邊幫腔：「都帶著吧，說起來往你妹子這裡來了一趟，帶點東西回去你臉上有光，你公婆那裡也好交待！」
米小白把大梨送到了火車站，倆人在站台上依依不捨，這些日子的大梨簡直就是米小白生活里的定海神針，她用低層勞動人民特有的堅韌和熱情，把米小白支離破碎的生活又拼囫圇了，裂痕和傷疤自然還在，但是不怕，她悄無聲息的照顧和滋潤，讓米小白很快生出了新的，強大的自愈能力。
大梨是晚上的火車，米小白送走她回來時已經萬家燈火了，她用額頭抵著冰涼的車窗，看著外面的光影極速變幻，久違的寂寞蕭索之情油然而生 ，熱鬧是別人的，她什麼都沒有。
到家時米母撐不住先睡著了，米小白幫她拉嚴窗帘，又掖掖被角，關上門出去了。
小小的二室一廳突然變得冷清空曠起來，她在客廳，廚房，衛生間和自己的房間默默遊盪了一圈，有些無所適從。
從此就只剩她們母女相依為命了！之前和大梨大說大笑刻意迴避的情緒又纏繞上來，她有些惶恐：她一個人能行嗎？
外面驟然起風了，吹得陽台上晾曬的衣服獵獵作響。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調適自己的情緒，索性打開門出去走走。
已經深秋了，夜涼如水，小區里行人寥寥，一叢竹子發黃衰敗，被風吹得婆婆娑娑，她慢慢走著，剛才強烈的悲傷也被風吹淡了一些。
魏渭正在夜跑，這是最後一圈，沒想到一抬頭就看到了米小白，
她頭髮剪短了，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身上隨意裹著一件長長的毛衣，越發顯得後背窄窄的一溜，無限心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