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莫須有的男朋友
第59章 莫須有的男朋友
歐陽澤站起身迎了過去，和那群親戚簡單地交流了一下。
大家知道的信息都很有限，只知道張衛國血壓一直高但還算穩定，晚飯還高高興興地和朋友喝了兩杯，司機送他回家的路上說不行就不行了，直接開到了醫院。
聊到最後，歐陽大姨往米小白二人那兒瞟了一眼，說：「你朋友？」
刺探之意昭然若揭。
好好在法國讀書，一言不發就回來了，家裡出這麼大的事身邊還帶著倆女孩兒，怎能不讓人起疑？就是不知道哪個是正主。
歐陽澤含糊地應了一聲，實在沒法和他們詳細介紹。
一群人一陣風似地來又一陣風似地走了，遠不及無法介紹出口的那兩位厚道仁義。
米小白抽完血，歐陽澤也立馬挽起袖子，露出了粗壯的胳膊。
護士說：「不用了，已經夠了！」
「沒關係，以防萬一。」
護士猶豫了一下，米小白幫腔，說：「抽吧！」
除了這個他也做不了別的，就當給他個心安吧！
米小白也奇怪，怎麼突然這麼懂他？到底血脈相連。
過了一會兒，手術室的門開了，一群醫生和護士推著張衛國出來了。
歐陽澤第一個沖了上去，直不楞登地看著他們，想問什麼又問不出來的樣子。
米小白站在他後面，也莫名地緊張，抓得林圓圓的胳膊生疼。
「醫生，手術還順利吧？」
是林圓圓的聲音。
「得送到重症監護室里觀察一夜，能醒過來問題就不大了。」
醫生疲憊地說，整整四個小時的手術，神經高度緊張，他們也累壞了。
還算是好消息，林圓圓趕緊表達感謝之意。
歐陽澤低頭看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張衛國，憔悴衰弱，頭上纏著厚厚的白紗布，一點生氣都沒有，和印象中跳著腳打罵自己的那個男人截然不同。
張衛國很快被送到了重症監護室，大家的情緒也略微平緩了一些。
歐陽澤冷靜地安排事宜，他在這裡守夜，她倆趕緊回去休息。林圓圓明天還有一上午的課，米小白已經仁至義盡，不需要盡更多的義務了。
此時此刻感情用事於事無補，不如養精蓄銳，米小白和林圓圓都明白這個道理。
她們拖著疲憊的腳步往外走，走到走廊盡頭時忍不住回頭，歐陽澤一人頹然坐在重症監護室外的椅子上，頭埋在臂彎之間，看上去那樣脆弱和無助。
林圓圓突然改了主意：「你先走吧，他一個人我…」
「還是我留下吧！」
米小白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們培訓機構的老闆向來苛刻，請假比登天還難。」
林圓圓猶豫了一下，她又說：「萬一萬一他真走了，好歹我還能見他最後一面。」
深夜寂寥，重症監護室外，米小白和歐陽澤隔著一個座位默默坐著，他們本是不相干的兩個人，卻在命運的安排下成了並肩戰鬥的戰友，那一刻，世上沒有人比他們的關係更密切了。
旁邊還零散坐著其他焦急等待的家屬，臉上都是一色的疲憊和痛苦。
夜越來越深了，他們模模糊糊地靠著牆，都有了些朦朧的睡意。突然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是護士，她在呼喚王大偉的家屬。
身旁的兩個人立刻躥了出去，跟著心急火燎的護士過去了，不一會兒就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叫：「爸爸！爸爸，我的爸爸啊！」
他們再沒有爸爸了。
外面等待的人瞬間都悚然驚坐起來，米小白和歐陽澤飛快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恐懼，歐陽澤更甚，直接用手捂住了眼睛，很快有淚水從指縫裡滲出來了。
米小白心下惻然，不由地坐到他身邊，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個都是不善言辭的人，只能通過這種無聲的肢體動作給彼此打氣。
好一會兒，歐陽澤緩過來了，突然問：「你覺得他會死嗎？」
「不會！」
「為什麼這麼肯定？」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欠的債還沒還呢。」
即便是安慰人的言辭還是那麼刻薄，歐陽忍不住抬頭看她，她臉上依舊淡淡的，眼圈卻是紅的。
張衛國熬過去了，第二天早上六點多點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圍在床頭的人。
他從沒這樣兒女雙全過，一個沒忍住眼眶就濕潤了。
歐陽澤沒見過他脆弱的樣子，他對他向來是強硬的，高高在上的，動不動就搬出老子兒子那一套訓他，所以當下也頗為動容，難得放緩了聲音，說：「不用擔心，手術很成功。」
張衛國喉嚨里發出模糊不清的音節，歐陽澤愣了一愣，米小白說：「他大概是想問你怎麼現在回來了？」
「有點事，剛好趕上了，我已經請了假了，等你出院了再走。」
張衛國使勁眨了眨眼睛，露出欣慰的神色，又轉動眼珠看米小白。
米小白說：「醫生說只要你好好配合，康復的機率很大，你現在說不出話很正常，不用著急。」
到底是小棉襖，連蒙帶猜把他的意思領悟得差不多了。
張衛國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面容虛腫，形容憔悴，哪兒還有以前的翩翩風姿？
張衛國恢復的速度比預想的還要快，沒多久就轉回了普通病房，口齒也清楚起來了，只是行動還非常不便。
米小白不再頻繁往醫院跑了，由歐陽澤全天候守著，父子這麼多年難得心平氣和地相處這麼久。 張衛國現在非常依賴歐陽澤，而歐陽澤也似乎非常享受這種依賴。
林圓圓有些心疼，背著人向米小白抱怨：「這不是磨人嗎？別人削的蘋果他不吃，非要歐陽親自動手。」
「心疼了？」
米小白逗她。
「你看他回來到現在連軸轉，臉都瘦了一圈。」
抱怨歸抱怨，林圓圓還是忙前跑后，做足了二十四孝女友。
歐陽媽媽終於回來了，象徵性地在病房裡轉了幾圈，這麼多年的老夫老妻了，即便沒什麼男女之情也是老朋友了，看著意氣風發的張衛國一下子丟了半條命，她也不免唇亡齒寒頗為動容，卻也僅僅如此而已。
張衛國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又回來了，各路親戚下屬同事聞風而來，一波一波地探望，一波波地離開，像潮水一樣。
米小白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戰場，張衛國卻很惦記她，時不時打電話給她，也不說讓她來看自己，東拉西扯天南海北地瞎聊，直到米小白聽出他氣都有點喘不上了，找個借口把電話掛了。
倒是歐陽澤看不過去了，悄悄對米小白說：「要不你找個時間看他一趟吧，每天眼巴巴的瞅著門口，怪可憐的。」
「等他出院再說吧，現在人多口雜的。」
米小白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六月底的大學校園，合歡花盛放，淡紅輕盈，如煙似霧，又如精靈的羽毛，空氣卻是躁動且傷感的。
畢業在即，通過答辯的畢業生一邊辦離校手續一邊抓緊時間狂歡：謝師宴，班級聚餐，社團聚餐，宿舍聚餐, 各種借口各種吃喝，因為這一別可能就真的各奔天涯，沒機會再見了。
很多人變得放肆起來，很多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很多鬱積在胸的遺憾，都不願再繼續收著了，借著點酒遮臉，他們抓住機會就開始直抒胸臆。
霍大昀就是其中一個。
這天傍晚，他和幾個要好的哥們聚餐，還沒喝多少酒呢就被他們忽悠得熱血沸騰，覺得離校前不和米小白面對面表白一次簡直就是浪費青春。
他直愣愣地把米小白堵在了宿舍門口。
米小白本來要出門的，出門前特意梳妝了一番，換了件藍白細條的襯衫裙，裙擺剛剛落在膝蓋上，裸著光潔纖細的小腿，臉上淡淡化了點妝，五官不復往日的清淡，變得柔美而鮮妍。
三十歲的女人，剛褪去青澀，還沒來得及凋零，如同肆意盛放的牡丹，正是最好的時候。
霍大昀酒勁上沖，眼睛都看直了，挺大個人傻不愣登地堵住她的去路，不說也不動。
米小白心裡慌得一批，臉上卻作出冷靜的樣子，說：「霍同學，畢業答辯不都結束了嗎？找老師還有什麼事？」
先發制人，把倆人的距離拉得遠遠的。
霍大昀有些訥訥的，說：「是有些事，我能進去說嗎？」
「恐怕不太方便，這是女老師的單身宿舍。」
米小白又點他。
霍大昀一咬牙：「我明天就要離校了，想來給你打個招呼。」
「謝謝，聽說你找的工作很不錯，老師祝你前程似錦。」
米小白應對得滴水不漏。
霍大昀非常不喜歡她這種說話方式，每個字都在使勁把他往外推，偏他還挑不出理了。
他內心一陣急躁，原先打好的腹稿頓時亂成了一鍋漿糊，只覺口角生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米小白看看手腕上的表，微笑著說：「那就先這樣吧，我朋友在樓下等我，祝你一路順風！」
霍大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觸手只覺肌膚細膩潤滑，趕緊又鬆開，轉而從T恤裡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支鮮紅的玫瑰，遞到她面前，說：「送你的！」
米小白沒接，淡淡地說：「什麼意思？」
「你知道什麼意思！」
霍大昀的膽子突然大了起來，灼灼地看著她，眼中彷彿燃燒著燙人的火苗，又彷彿在說別裝了，就是你我都知道的那回事兒。
米小白迅速左右打量了一番，萬幸走廊里沒有人。
她說：「霍大昀，你是個特別優秀的男孩子，如果我能年輕個五六歲.」
「不用給我發好人卡，我只想要個機會。米老師，不，米小白我喜歡你，比你所感知到的更加喜歡你！從明天起我就不是你的學生了，我要光明正大地追求你！」
霍大昀並不買賬，飛快地打斷她，越說越流暢，越說越讓人心驚肉跳。
「我們是不可能的，不僅僅是因為年齡，我.」
她停頓了下：「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你不用拿這個搪塞我，你一下課就回宿舍，要不就是圖書館和辦公室，哪裡是有男朋友的樣子？！」
霍大昀一下子就揭穿了她，在無數個暗戀的時光里，他的眼睛一直追隨著她，對她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信不信由你，我要遲到了，不說了！」
米小白有點狼狽，低頭就想往樓下沖，霍大昀多機靈一男孩子，三蹦兩跳躥到她前面，一伸胳膊攔住她的去路，繼續用那種驚心動魄的眼神看著她，哀求的、燙人的、不屈不撓的。
米小白一陣頭疼，以她的脾氣，敷衍他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如果不是怕在教師宿舍樓鬧出動靜，不是顧忌一個大男孩的臉面，她早就不客氣了。
她沉下臉，說：「你再這樣咱們之間可能就不太愉快了。」
「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多了解了解我，不要編出一個莫須有的男朋友來搪塞我。」
「莫須有的男朋友？說的是我嗎？」
伴隨著一道清朗的聲音，魏渭突然從昏暗的樓道里走了上來，白衣黑褲，風度翩翩，讓人不由地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