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從天而降
第70章 從天而降
趙軒和劉澎有段時間沒有聚了，一高興都多喝了幾杯，很快又像以前那樣勾肩搭背了。
劉澎發福了，微微腆著肚子，腮幫子有點往下墜，已經看不出當年足球隊長的風采了。
他一邊給趙軒倒酒一邊說：「真不是哥們不幫你，簽證剛剛下來，下個月就得走，不信我拿機票給你看！」
「得了，得了，咱哥倆啥關係，別弄這些虛頭巴腦的！」
趙軒舉起酒杯和他碰了下，：「預祝你們一路順風，異國生活精彩美滿。」
劉澎是他最後一張牌了，偏這麼巧，他們夫婦馬上要去加拿大了，技術移民，很費了一番功夫才心想事成，他不能不懂事。
劉澎往嘴裡扔了幾個花生米，說：「你說說你，大江大河都蹚過的人了，怎麼找了個那樣的王八蛋玩意兒，關鍵時候掉鏈子。」
「也沒慣著他，立刻就開了！」
「其實這個時候可以先哄哄，人家大老闆都是卸了磨再殺驢。」
「我可受不了這口氣！」
趙軒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有人拿捏他。
「你是氣順了，這一大攤子可咋整啊？再賣一套房？」
劉澎替他犯愁。
「賣就賣唄，反正還有兩套，我一個光棍漢住不了那麼大的地兒。」
趙軒作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裏面其實急得著火。
前段時間他原先的公司大調整，都說副總非他莫屬，臨了臨了被一個空降兵劫了，老闆的親外甥，剛從一個金光閃閃的名校畢業，翅膀還沒硬就急吼吼來分權。
全公司的人都在為趙軒鳴不平，公司這一兩年基本都是他在撐，技術人事兩手抓，還都抓得挺不錯，利潤打著滾往上翻，老闆明裡暗裡表示了好幾次，說要把他往上提提，最後卻突然來了一記陰招。
最誅心的是，事後老闆連象徵性的安撫都沒有，存了心要趕他走，江山都打下了，留他這個功高蓋主的是個禍害。
趙軒是個有血性的，立刻辭職單幹拉起了一個公司，規模不大，但帶走了一個大項目，做好了靠這一單就能在行內立住腳了。
趙軒有些積蓄，賣了一套房子，又在銀行了貸了一筆錢，很快就開張了。
他親自坐陣，招了一幫熱血的年輕人，技術總管卻是他從原公司帶出來的。
萬民性格內向，做事不轉圜，得罪人的時候都是他罩著，所以對他一向忠心耿耿，他也不虧待他，挖過來后把他的工資翻了一倍。
本來一切都挺順利，公司雖小，五臟俱全，又有賺錢的項目在忙，大家充實而忙碌，雖然疲憊，但幹勁十足，彷彿被一輪輝煌的紅日照耀著。
不想節骨眼上萬民居然掉鏈子，原公司的老闆和趙軒結下了仇，拿技術總監的位置引誘他，還許諾給他股份，萬民很快就動搖了，把條件攤在桌子上要挾趙軒，不走也行，想要公司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
人性就是這麼經不住考驗。
趙軒被他的不知天高地厚氣得肝兒疼，又痛心，抓了一輩子鷹被鷂子啄了眼，索性把他開了。
萬民一撂挑子項目就擱置了，趙軒這些年旁騖太多，專業早就跟不上了，咬著牙找了一圈老同學都沒個結果。
到這個年齡他們大都做到大公司的中高層了，誰肯來這個搖搖欲墜的新公司？
眼看客戶的最後期限越來越近了，趙軒著急上火，牙幫子腫老高，曲曲彎彎找到了劉澎，誰知也是徒勞。
劉澎和他同吃同睡了好幾年，自然看得出他在強撐，眼珠子一轉，突然想起個人：「那誰？米小白，不是在大學上班嗎？時間多的是，專業也過硬，你多給點錢，好好磨一磨，准成事！」
趙軒端著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好一會兒才苦笑著搖搖頭。
「怎麼了？我記得你們關係還可以啊。」
劉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呀，她不會來的。」
「怎麼，你得罪她了？」
「不，我在追她。」
「哎呦，軒兒，看不出來啊，那不正好，夫妻店嘛！」
劉澎一愣，樂了。
趙軒不說話，一仰脖把酒喝了，搖頭：「你不懂。」
「有啥不懂的，聽說她也離了，你們這近水樓台的，又有共同語言，又有感情基礎」
劉澎越說越興奮，兩隻小眼睛在鏡片後面賊亮。
「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啊！」劉澎戛然而止：「不是吧，你還有撬人牆角的嗜好？」
「她那個男朋友不行，看著人模狗樣的，人品有問題，而且這裡」
趙軒拍拍自己的肩膀：「是個溜肩，不扛事，過得順水順風就算了，真有點什麼非把她撂半路不可，她呀，什麼都好，就是看男人的眼光不行，前面就夠苦的了，要再這麼一折騰，骨子架子准得散了.。」
他大概喝多了，平時哪有這麼多話？
「其實我也不是非她不可，可我不放心啊，說句實話，把她放到哪個男人身邊我都不放心，性子直心眼少，人家稍微對她好一點就掏心掏肺你看著我幹嘛？真的劉澎，我想來想去，還是留在我身邊的好，我能親自罩著。」
「敢情你不是喜歡她，是可憐她啊？」 趙軒被他問住了，眉間皺成了川字，好像在費力思考這個問題。
過了一會兒，他自嘲地一笑：「一個大老爺們，整天情啊愛啊的寒磣不寒磣？！我還真不知道什麼叫喜歡，我就知道我樂意看到她，還想逗她，看她臉紅生氣我就高興，對了，還想和她睡覺，啥不幹也行，只要抱在一塊兒睡.」
趙軒已經管不住自己了，說著說著咧著嘴傻樂起來，眼角都是褶子。
劉澎的牙都快酸倒了，說：「行了行了，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整得跟純情少男似地，既然都愛成這樣了，早幹嘛去了？」
這話戳到了趙軒的傷心事，他忍不住嘆氣：「早前不是糊塗嘛，你說說，她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咋就撂不開手了呢！」
自己也納了悶了。
真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場事業都失意，趙軒一杯接一杯，不一會兒就亂醉如泥了，最後還是劉澎把他架回去的。
一路上他嘴還不消停，「小白」「小白」地叫個沒完，氣得劉澎哭笑不得，恨不得給他錄下來，哪裡還有半點平時老成持重的樣子？
這幾天米小白也開始忙了，上次參加行內的研討會，發現大家致力攻克的那個技術難關正好在她的興趣點上，而且已經朦朦朧朧有些想法了。
她說干就干，整天泡在實驗室里研究琢磨，反正就住在學校的家屬樓，什麼時候有感覺抬腳就去了。
這樣一來，她和魏渭見面的機會就少多了，這周也就昨天才擠出點時間吃了頓飯，魏渭說：「感覺咱倆像行軍打仗一樣！」
可不是，他一直是百忙之身，以前米小白遷就他，現在她自己都自顧不暇了。
他說：「等咱們忙過這一段休個假吧，去哪裡好呢？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歡巴厘島馬爾地夫之類的.」
啊？米小白迷茫地看著他，有點跑神。她向來如此，一旦鑽進去了，滿腦袋瓜，就連盤子里的飯菜都變成了代碼。
魏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無奈又寵溺地笑笑，雖然有點吃味，但他還就喜歡她這副科學狂人的傻樣兒，散發著異樣的光彩，好像點燃了生命之光一樣，
第二天是個周六，米小白吃完午飯又鑽進了實驗樓，沒多久天色就陰沉起來，緊接著狂風大作，卷著地上的殘枝落葉，夾雜著飛沙走石，不知打到了哪裡，砰砰作響，路上行人避之不及，幾乎睜不開眼睛。
傍晚的時候嘩啦啦下起了瓢潑大雨，電視台發布橙色預警，颶風過境，呼籲大家待在家裡不要出門。
專註的米小白對此渾然不覺，等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意識到該吃完飯時，窗外已經下得如千軍萬馬在奔騰一樣了，風的呼嘯聲伴著雨聲，又似群魔亂舞，整棟樓都在跟著發顫。
她等了一會兒，感覺風雨似乎小了一點，準備冒雨跑回宿舍，左右不過五分鐘的路程。
偏偏事不湊巧，電梯下到五樓時出事了，電花滋啦一閃，眼前一片漆黑，電梯卡住不動了。
米小白後頸的汗毛立刻豎起來了，叫了好幾聲外面都沒人應。
她就著手機的亮光按急救求援鍵，似乎沒反應，好在還有電話號碼，她試著撥了撥，居然有信號，可不知道為什麼那邊久久沒人接聽。
電梯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她尖叫一聲，趕緊抱著頭蹲在了角落，以前無意中看到的急救措施還印在腦海里。
手機只剩一格電了，米小白立刻打給魏渭，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她全身緊繃，手機每嘟一聲都像鋸子割了一下她的神經。
魏渭終於接了，低低「喂」了一聲，情緒好像不太好。
米小白突然想起今天是十六號，每個月他雷打不動陪梁青蕊贖罪療情傷的日子。
以前她很懂事的，一到這兩天就自動斷了和他的聯繫，魏渭雖從未說破，但對她的包容還是心知肚明的。
此時也顧不得別的了，米小白用最簡潔的語言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困境，魏渭很快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型，嚴肅地說：「趕快掛斷電話，保持電量，我來打救援電話，還有消防隊的電話。」
米小白立刻照做，過了一會兒魏渭來了條簡訊：「電話已經打通了，天氣原因最快也得二十分鐘左右，你抱頭蹲在角落裡，如果電梯下墜，按每個樓層的按鈕，電梯會啟動緊急電源，馬上停止下墜，保持手機電量，不用回簡訊。」
米小白略放心了一些，緊緊地貼著冰涼的電梯蹲下了，整個人又冷又餓，狼狽極了。
偏電梯雪上加霜又搖晃起來，這次更加劇烈，差點把她掀到地上。
她的心縮成了一團，從未這麼恐懼過。她還不想死，剛打起精神嘗到點活著的滋味，真死了也行，能見到她媽了，不知道她在天上還有沒有受病痛的折磨
她胡思亂想著，黑暗和恐慌中短短几分鐘像幾個世紀那麼難熬。電話突然又響了，她怕耗電，立刻不假思索地接了，喂了一聲，發現自己居然帶著哭腔。
這邊的趙軒立刻坐直了，一定出大事了。
米小白吸溜了一下鼻子，說：「沒事兒，我在電梯里等救援，哪裡？就學校實驗樓，不知道怎麼就.，不說了，手機快沒電了。」
她立刻掛斷了電話，順便切斷了電源，這點電量還得留著保命用。
她蜷縮在角落裡，重新把頭放在膝蓋上，心想這個時候魏渭在身邊就好了，又一轉念不可能的，青蕊的私人醫院那麼遠，又是颶風天，其實他的安排是最理智最科學的，但這個時候人不由地有些感情用事。
電梯又開始劇烈地抖起來，似乎還在往下墜落。米小白趕緊按照魏渭交代的按樓層按鈕，電梯果然很快停了。
救援一直沒有來，外面非常安靜，只能聽到風雨肆虐的聲音，米小白的意識慢慢有些朦朧了。
突然，電梯又劇烈地震蕩起來了，這次幅度更大，地震似地，米小白一陣哆嗦，感覺要交待在這裡了。
好像不對，電梯外面也有動靜，接著，一根鐵棍插進兩扇電梯門之間，救援隊來了！
米小白的心立刻落地，忽喜忽悲之間，淚流滿面。
電梯門的縫隙越來越大，米小白站起來，緊緊地盯著外面，有光亮透了進來，似乎是探照燈。
門開了，一張濕淋淋的臉露出來了，雨水還在順著頭髮眉毛下巴往下流，濕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眼睛里盛滿了焦慮和擔心。
竟是趙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