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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大唐狄公案陸(5)

  第251章 大唐狄公案·陸(5)

  「不過碰巧猜中而已!」陶干喝光了酒,說道:「明日此時再來這裡,那時我會把米賬帶來,我們就可以做買賣。謝謝請客!」


  他輕快地走向樓梯,胖子則吃驚地看著所有的盤子均已盤底朝天。


  七


  馬榮和喬泰在值班房吃完飯,喝了杯酥茶,便告別洪亮。天井裡馬夫牽著馬正等候他們。


  馬榮看看天色,道:「兄弟,天不像要下雪的樣子,我們走著去吧!」


  喬泰同意,他們便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衙門。


  他們沿城隍廟前的高牆走,然後往右拐進藍濤奎居住的那個安靜的住宅區。


  一名徒弟模樣的健壯小夥子給他們開了門。他告訴兩人師傅正在練武廳。


  練武廳乃一寬敞的房間,除入口旁有一張木長凳外,別無傢具。不過刷得雪白的牆邊擺滿了擱著許多劍、矛和棍棒的架子。


  地上鋪著厚氈墊,藍濤奎站在中央。儘管天氣寒冷,他卻只穿一條褲衩,幾乎全身赤裸。他正在練一顆可雙臂環抱的黑球。


  馬榮與喬泰在凳上坐下,仔細地看著他的每個動作。藍濤奎讓球不停地動著,將它拋起,用左臂接住,然後又轉至右肩,讓球順著手臂滾至右手,再讓它往下掉,但就在球著地前又靈敏地將球接住。那輕盈優雅的動作令兩位旁觀者讚嘆不已。


  藍濤奎的身體,如其頭光滑無毛,其圓潤的雙臂和雙腿未顯出發達的肌肉,雖然腰身很窄,不過肩寬脖粗。


  喬泰對馬榮耳語道:「他的皮膚如婦人般光滑,而皮膚下卻只有結實的筋骨。」馬榮點頭不語,十分欽佩。


  藍濤奎突然停了下來。他站了片刻,調勻呼吸,接著滿臉歡笑地朝兩位好朋友走來。他把手掌上托著的球遞給馬榮,說道:「幫我拿一會兒,我要穿上袍子。」


  馬榮接過球,不過卻罵了聲娘讓球滑了下去。球重重地掉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那是只實心鐵球。


  三人都大笑起來。


  「老天爺,」馬榮叫道,「見你在耍球,我以為那是木頭的呢!」


  「我希望你能教我這種功夫!」喬泰渴望地說。


  藍濤奎平和地笑道:「我早先就跟兩位講過,因為有規矩,我從不單獨教功夫或拳術。我很樂意教你們,不過你們得全學。」


  馬榮抓了抓頭,問道:「要是我沒記錯,你習武的規矩包括不近女色?」


  藍濤奎道:「女人耗散男人精力。」他說得咬牙切齒,兩位朋友吃驚地看了他一眼,因為藍濤奎極少用激烈的言辭。拳師很快繼續微笑道:「話說回來,要是有所節制,那也無妨。對你倆我有特別的條件。你們必須徹底戒酒,必須按我開出的要求飲食,一月只與婦人同床一次。就這些。」


  馬榮疑惑地瞧了喬泰一眼。


  「那個,」馬榮說道,「藍兄弟,這有困難。我認為自己沒有別人那麼愛酒和女人,不過我已年近四十,這兩樣已成為我的一種習慣了。喬泰,你如何?」


  喬泰用手捋著小鬍子答道:「若說婦人,這個,沒問題,除非她十分出色。不過要是徹底不喝酒……」


  「你看你!」藍師傅笑道,「不過沒關係,你兩位乃九等拳師,不必達到超等。你等職業中永遠不會同頂尖敵手拚鬥。」


  「為何不會?」馬榮問。


  「很簡單。」拳師答道,「從初等一直升至九等,有強壯的身體和頑強的毅力便足夠;可對超等來說,力量與拳術反為次要,因只有清心寡欲者方能達此境界,而具此品德者自然便不會成為罪犯!」


  馬榮捅了捅喬泰脅下。


  「那樣的話,」喬泰開心地說道,「兄弟,我們還是一切照舊吧!藍兄弟,快穿上衣服,我們要你帶我等去集市!」


  藍濤奎邊穿衣服,邊說道:「我認為,你們的狄大人要是想的話,應該能夠達到超級境界。他給我的印象是,他是個有著異乎尋常堅強個性之人。」


  「他確實個性堅強!」馬榮道,「此外,他是個一等一的劍客。有次我見他重重一刺,令我十分欽佩。他飲食簡樸,妻妾也不多,我想只是常規而已。不過他也有麻煩,你們不會當真相信他會同意颳去那鬍鬚吧?」


  三人笑著朝前門走去。


  他們朝南一路走來,很快便抵達集市那高大美觀的大門口。狹窄的街道上熙來攘往,但人們一見到藍濤奎便給他讓道。北州滿城皆知拳師。


  藍濤奎道:「這個集市可上溯至舊時,其時北州乃韃靼部落的主要供應中心。人們說,構成這兔窩般集市的通道連成一條的話,足足有五里多呢!你倆到底要找什麼?」


  馬榮答道:「我等奉命要尋找廖蓮芳姑娘下落的線索。那姑娘幾日前在此失蹤。」


  藍濤奎說道:「我記得她是在看狗熊耍舞時失蹤的。跟我來,我知道韃靼人在何處做那表演。」


  他帶他們從店后抄近路來到一條寬闊些的街道。


  「就是這裡!」他說,「現在此處沒有韃靼人。不過就是這個地方。」


  馬榮看著左右兩邊的破舊攤位,小販們正用沙啞的聲音誇耀著各自的貨品。他說道:「老洪和陶干早就查問過這裡的商販,再問他們也沒用。不過我在想,那姑娘來此幹嗎?一般看來她會去集市北邊那些販賣絲綢錦緞的上好商店。」


  「她的老媽子怎麼講?」拳師問。


  「她講她們迷了道,」喬泰答道,「看到耍熊的,她們便決定待一會兒看看。」


  「再往南兩條街便是妓院,」藍濤奎道,「那兒的人是否與此事有關?」


  馬榮搖頭說道:「我親自去調查了那些窯子,一無所獲。至少沒有與本案有關的。」他咧了咧嘴。


  此時他聽到身後有奇怪的含糊不清的說話聲。他轉過身去,見一衣衫襤褸、約十六歲的瘦削少年,少年在發出那些奇怪的聲音時臉可怖地抽搐著。馬榮把手伸進袖子要取個銅板給他,可男孩早已越過他,緊緊地拉住藍師傅的袖子。


  拳師笑著把大手放在男孩亂蓬蓬的頭上,男孩即刻平靜下來,喜悅地抬頭看著藍濤奎高大的身軀。 「你真有些奇特的朋友!」喬泰驚訝地說道。


  「他和你周圍見到的大多數人一般無二。」藍濤奎平靜地說,「他是一名漢族士兵和韃靼妓女的棄兒。有次我在街上發現了他,一名醉漢踢斷了他幾根肋骨。我把它們接好,將他帶在身邊一段日子。雖然他耳聾,不過要是你說話慢一些,他還是聽得懂。他很聰明,我教了他幾招,現在敢惹他的人一定是喝醉了。你是知道我的,我最恨看到弱者受虐待。我曾想留下這孩子跑跑腿,可是有時他腦子會溜神,而且他更喜歡到集市裡來。他常來我家裡吃碗飯,說說話。」


  那孩子又開始含混咕噥。藍濤奎仔細聽著,然後道:「他想知道我在此幹什麼。我最好問問他那個失蹤姑娘的事。這孩子眼尖,這裡出的事他很少有不知道的。」


  他慢慢地告訴男孩跳舞的熊及姑娘的事,邊說邊打手勢。男孩極專註地聽著,熱切地看著拳師的雙唇。男孩不成形的眉毛上開始滲出汗珠。藍濤奎說完,男孩變得很激動。他把手伸進拳師的衣袖,拿出七巧板紙片,便蹲下身開始在街石上拼起來。


  「我教他的!」拳師微笑著說道,「這可以幫他搞清他要的東西。看看他在拼什麼。」


  馬榮等三人彎下腰去看男孩在拼的圖案。


  「明顯是個韃靼人。」藍濤奎道,「他頭上那東西是平原地區來的韃靼人所戴的黑風帽。那傢伙幹了什麼,孩子?」


  聾啞男孩為難地搖搖頭。然後他抓住拳師的衣袖,發出一些粗啞的聲音。


  「他的意思是太難了,無法解釋。」拳師說道,「他要我陪他到一個時常照料他的老乞婦那裡去。他們住在某家店鋪地下的洞里,你倆最好候在此處。那兒甚是骯髒難聞,可是很暖和——那更要緊。」


  藍濤奎與男孩一起離去。馬榮和喬泰開始看起近旁攤頭上擺著的韃靼匕首來。


  拳師一人回來,他滿臉開心地說道:「我為你們了解到了一些情況。到這邊來!」他把兩人拉進攤后的角落,接著低聲道,「老乞婦說她和男孩在人群中看熊表演,瞧見一位衣著光鮮的姑娘跟一名老媽子在一起,便試圖擠過去,因為看起來很有希望能從她們那兒討到幾個銅板。可老乞婦正要向兩人討錢,一直站在姑娘身後的中年婦人突然向姑娘耳語了幾句。那姑娘迅速朝老媽子看一眼,見老媽子被表演所吸引,便與另一婦人溜走了。男孩從人們的腿間爬過去,跟在她們後面去要銅板。可是那時一名頭戴韃靼黑風帽的大個子粗暴地將他推開,自己跟在那兩人身後。男孩想最好別去掙那幾個銅板,因那戴風帽的傢伙看起來十分兇惡。你們覺得這是不是很有意思?」


  「當然!」馬榮叫道,「老乞婦或那男孩能否描述那婦人及韃靼人的相貌?」


  「可惜不行。」拳師答道,「我自然問了他們相同的問題。那婦人用頭巾遮住了下半個臉,而那男子把長長的耳兜拉下來遮在嘴上。」


  「我們得將此情況立刻彙報。」喬泰道,「關於那姑娘出的事,這是我們掌握到的第一條真正的線索。」


  「我帶你們抄近路到出口。」藍師傅道。


  他領他們走進一條狹窄、半暗的巷道,那裡也是人頭攢動。突然,他們聽到一婦人的尖叫聲,接著是摔打家什的聲音。周圍的人們皆四散跑開,不一會兒巷子里就只剩下他們三人。


  「在那間暗房子里!」馬榮叫道。他領頭踢開門沖了進去,兩名同伴緊跟在後。


  他們衝過無人使用的廳堂來到一寬大樓梯口,樓上只有臨街一間大房間。那裡面已是一團糟,屋子中央兩個流氓正在踢打蜷縮在地板上的兩個男子,一半裸婦人躲在門旁的床后,窗前的床上另一婦人正試圖用遮羞布遮住下身。


  看見有人沖了進來,那兩個流氓便放開兩人。右眼戴著眼罩、體格魁梧的傢伙被藍師傅的光頭所迷惑,誤以為藍師傅是來襲的三人中最弱的一個,便毫不猶豫地朝他撲來。他朝藍濤奎的臉飛快地一拳打去,拳師令人難以察覺地動了動頭,當拳頭經過他臉面時,他朝那人肩上隨便一推,那流氓便如離弦之箭朝前衝去,砰的一聲撞上了牆,把灰泥也震了下來。與此同時,另一個流氓彎下身子,把頭對準馬榮的肚子撞去。馬榮抬起膝蓋,正撞在那流氓的臉上。裸著的婦人又尖叫起來。


  獨眼漢已爬了起來,他喘息道:「要是我有刀在手,我要把你們這些惡棍剁成肉糜!」


  馬榮要把他打倒,可藍濤奎伸手抓住馬榮的手臂制止。


  「兄弟,」藍濤奎平靜地說,「我想我們幫錯對象了。」他又對那兩個「流氓」說道:「這兩位乃衙門公差!」


  兩名挨打者此刻已飛快爬起身,急急朝門口跑去,但喬泰迅速攔住了他們。獨眼人臉上高興起來。他打量著這三位,直爽地向喬泰說道:「官爺,誤會誤會!我們以為你們和那兩個黃牛是一夥的。我和我朋友乃北軍步卒,正在休假。」


  「出示證件!」喬泰厲聲道。


  那人從腰褡內取出皺巴巴的信封,上面蓋有北軍大印。喬泰迅速看了看裡面的文件,交還信封時,他說道:「我命你將事情從頭講來!」


  「那邊床上的婦人,」獨眼步卒開始講述,「在街上硬纏著我們,邀我倆上來取樂一番。我們進來,見另一婦人在此等著。我們先付了錢,找了樂子,然後睡了一會兒。可我們醒來時卻發現錢都不見了。我開始喊起來,然後那兩個賊子便跑出來,說這兩個婦人是他們的妻室,要是我們不太平離去的話,他們便會叫巡邏隊來,說我們強姦了他們的婦人。」


  「我們發急了,因為一旦巡邏隊抓住你,不管有罪沒罪,你都要遭罪了。他們為了取暖就會揍人!於是我們決定不要錢了,但先得給那兩個雜種吃些苦頭,叫他們記得我們。」


  馬榮一直在上下打量另外兩人,此刻他突然高聲叫道:「我認出這兩位好漢來了!他們是往南兩條街第二家窯子的。」


  那兩人立刻跪下求饒。年紀大的一個從袖中拿出一個錢包,把它交給獨眼士兵。


  馬榮鄙夷地說道:「你們兩個狗屎就不能想出什麼新花招來嗎?真讓人煩死了!你們兩個還有婦人,一起都到衙門去!」


  「你們可以遞狀投訴。」喬泰對當兵的說道。


  獨眼人遲疑地看了同伴一眼,然後說道:「官爺,說實話,我們最好別去。我們兩天後必須回到營內,現在還想最後好好放縱放縱,跪在衙門內可不行。我們拿回了錢,兩個姑娘也盡了力,你們就讓我們到此為止,可成?」


  喬泰看看馬榮,馬榮聳聳肩,道:「我也想如此。我們抓那兩個皮條客是因為這兒不是許可的窯子。」他問年紀大些的道:「喂,你,是不是把這屋子租給自己帶姑娘的男人?」


  「從不,大人!」那人回答,「給男人跟未登記在冊的妓女提供方便是犯法的。在下條街春風酒店旁你可以找到這樣的屋子,房東婆甚至不是我們這行的。不過現在那房子關了,她前天死了。」


  「願她安息!」馬榮虔誠地說道,「那麼好吧,這兒差不多完事了。我們叫監市和他的手下把這兩個傢伙及姑娘押送到衙門去。」他對當兵的道:「你們可以走了!」


  「官爺,非常感謝。」獨眼士兵感激地說道,「這是這些天來第一件幸運事。自從我的眼睛出事後我們就一直麻煩不斷。」


  馬榮見床上赤身裸體的婦人正發著抖,遲疑地拿著她的衣服,便叫道:「我的姑娘,不必假正經了!你要的只是給這屋子做廣告!」


  那婦人從床上下來,藍濤奎背過身去,隨意地問那個當兵的:「你的眼睛怎麼了?」


  「我們從五羊村來此的路上凍壞了,」當兵的答道,「我們想找個人幫我們快些趕到城裡,可我們只見到一個騎著馬的老人。不過他肯定是個惡棍,因為他一見到我們便策馬跑了。我對同伴說道——」


  「打住!」馬榮打斷他,「那老人身上是不是帶著什麼東西?」


  那步卒抓了抓頭,然後說道:「是的,就像你說的,他有隻皮袋什麼的,就掛在鞍橋上。」


  馬榮朝喬泰飛快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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