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掃平叛將孟達(6)

  第251章 掃平叛將孟達(6)

  「你這李輔,遇事怎是這般怕前怕后、畏首畏尾?簡直是大長敵人威風,大滅我方誌氣!諸葛亮這麼一激一逼,你自己就先亂了分寸哪?告訴你——他就算是提兵十萬來攻,但這一帶山路崎嶇、運糧不易,又能在我這堅城高壘之下撐得了多久?只要本座能夠耗上他一月數旬,而屆時諸葛亮興兵征伐於西、陸伯言揮師震撼於東,司馬懿自己又糧乏兵疲,也唯有不戰而退了!」


  李輔聽他這般自我陶醉、盲目樂觀,已知他實是鬼迷心竅、利令智昏、難以救藥了,只得長嘆一聲,閉上了口不再多言。


  孟達卻以為自己終於將李輔徹底辯服了,就自鳴得意地嘻嘻一笑:「孟小四既是來此,也總不能讓他空手而返吧?也罷,待我讓他帶回一封信函去好好啟示一下諸葛亮!」於是便扯過一張絹帛,提筆寫道:


  諸葛君親啟:

  適承鈞教,吾安敢少怠乎?竊謂驟然起兵而取魏興郡之事,豈非太過張皇也?待吾城池修固、內外俱備之餘,方可徐徐圖之!司馬懿亦未必疑吾。縱使他聞警來攻,亦滯於失機也!宛城離洛陽約千里之遙,距新城又有一千六百里。若司馬懿探悉吾之舉事,必先表奏魏主許可,往複之間已耗一月之時,他之來此何其緩也!而吾自可從容舉兵而俟尊駕相會於漢水之濱,共梟此賊首級于堅城之下也!


  城池之下

  新城郡北、西、南三面均是河流環繞,而且這一條深深的護城河都是從城池北方的漢水引來的,可謂「常流常滿,四季不涸」。倘若有誰想像對付普通城壘的護城河一般以汲車抽盡之,幾乎是永無可能!

  此城唯有東牆之外,是一條平坦寬闊的陸路。它是連接城內城外唯一的通道,同時它也最有可能是敵軍攻進城裡的「切入口」。孟達在得知有自己舉事之密已泄后,馬上便派了郡尉鄧賢和屯田校尉程可帶領五千戰士在東牆外面日夜勞作,層層設置鹿角柵欄以備護城之用。


  「樹樁下次要砍得再粗些——這幾根不行!馬上換掉!至少要換成桶口般粗!」鄧賢乘著一匹棗紅馬,頂著火辣辣的日頭,一邊仔細巡視著柵欄工事,一邊用手揩著臉龐的熱汗,不時地向那些工兵呵斥道,「你們見識過荊州兵的那『霹靂車』有多厲害么?那一年本尉奉孟太守之令到當陽縣協助夏侯鎮南攻打江陵城——啊喲!好傢夥!程可——你怕是沒看到過,那『霹靂車』拋出去的石塊足有磨盤般大!吳軍那些海碗樣粗的柵欄全被砸得七零八落!」


  「鄧郡尉你放心——依程某看來,那『霹靂車』再厲害,只怕也運不到咱們這崎嶇險峻的深山老林里來吧!」程可與他並轡而行,嘴裡嘮嘮叨叨地說著,「程某也曾見過那『霹靂車』啊!它在城牆下搭起來足有二十多丈高,都有城牆高了……那得花費多少人力、馬匹才搬運得到這深山險地里來啊!」


  「程可呀!你這樣說就有些不對——俗話講,『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既然是要拚死舉事,就應當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倘若司馬懿那老小子真是將那『霹靂車』拆開了用馬車一輛一輛地硬拉了進來又咋辦呢?」鄧賢這個人最是不喜手下做事敷衍潦草,開口便駁斥起來,眼角餘光一掠,手中馬鞭就朝旁邊指了過去,「你們幾個過來——用麻繩把這幾個鹿角柵欄捆綁得再牢實一些,像這樣鬆鬆塌塌的怎麼行?」


  他話音未落,耳朵里驀地聽到半空中「咻」的一聲銳響一劃而來。


  「波」的一聲輕輕爆響,他目光一斂,只見一支粗若拇指的狼牙箭遠遠飛來,正釘在自己那匹坐騎裸露於甲胄之外的馬眼上:箭桿足足貫進那馬頭內三寸有餘!滾燙的血液一下飛濺開來,有幾點還灑在了他的臉頰上!


  那渾身披甲的棗紅戰馬稀溜溜一聲慘叫,前蹄揚起,後腿狂蹬——鄧賢大叫一聲,竟被那馬一下給顛了下來,「撲通」一響,在死硬的黃土地上摔得個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在他勉強爬起身來的時候,自己那匹坐騎已是隨著一聲哀鳴,緩緩軟倒在地,抽搐著漸漸僵硬了……


  「有敵軍偷襲!」程可扯開公鴨般的嗓子呼叫著,一夾馬腹,率領著一隊騎兵往前就沖了出去,「快!快!快!大家快反擊!」


  他還沒向前衝出十五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疾馳而至,一匹沒有披甲的白馬從滾滾塵煙中豁然沖了出來!


  那馬背上竟然沒人……


  程可正在一怔之際,一柄紅纓長槍已經從那匹白馬的右下腹部颯然掠了出來,化作一弧銀光劃過——程可只覺頸側一寒,隨即一股勃發奔放的熱流便自頸項間一瀉而出。隨著這熱流的快速噴涌,程可只覺得渾身的熱量和力氣都在急速流失著……他搖搖晃晃地扯著韁繩想穩住身形,只是他無論如何使勁,似乎都無濟於事,晃了幾晃,「咚」的一響從馬背上栽倒了下來!


  在程可倒下地來之前的最後一瞥里,他看到的是一個白袍銀鎧的高大身影,凜然雄踞於適才所見的那匹無主白馬的背上!

  「牛金!」鄧賢在後面瞧得清楚——這員白袍驍將赫然正是名震荊楚的襄陽太守牛金! 更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是——跟在牛金身後的那個手端六尺勁弩一箭射死自己戰馬的黑衫小將,居然正是一兩個月前還在新城郡街坊集市間叫賣鐵器的青年商販州泰!


  鄧賢咬了咬牙,正欲舉刀喝令眾軍準備抵抗。他一仰頭,赫然竟望到對面的嶺巒叢林之間一桿桿「魏」字旌旗齊刷刷地直插而起,迎空招展,紛紛揚揚,恍若一片黑雲翻翻卷卷——也不知那漫山遍野之際藏了多少伏兵!

  「啊呀!大事不好了!」鄧賢一下扭轉了身,搶過一匹坐騎,飛也似的往城東門內狂奔而回——他一邊打馬急馳,一邊嘶聲大叫:「快快合攏鹿角,關上城門——大隊敵軍殺過來了……」


  他這帶頭一跑,他手下的那些兵卒們哪裡還會捨生忘死地聽令去「合攏鹿角」?也都紛紛棄了工事,跟在他馬後撒腿一溜煙兒似的逃了……


  州泰慢慢放下那架六尺勁弩,輕蔑地瞧著他們的背影,「呸」了一聲,道:「真沒用!」然後,他望著那些被鄧賢和孟軍拋下的重重鹿角柵欄,輕輕一笑,側頭對牛金說道:「孟達這廝可真有趣——居然替咱們把安營立寨的木料都準備好了……」


  「不要以為在那叢林之間光插了幾桿旌旗、假布了幾道『疑兵』,就真能唬住孟達他們了!他們醒過神來后一定會瘋狂反撲的!」牛金在馬背上永遠是那麼一副冰冷沉峻的表情,「你馬上去後面調派一千戰士上來,帶上火、油、煙硝等,把這些鹿角柵欄全都點燃了,燒得旺旺的,讓他們暫時衝殺不出來!咱們也不要擅自妄動,靜待大軍後續人馬悉數到齊后再說……不要忘了司馬大都督臨行前的密囑,『不懼賊戰,只憂賊逃;封其出路,瓮中捉鱉』!」


  州泰神色一凜,肅然應了一聲:「是!」


  兩日之後,也就是孟達給諸葛亮寫出那封回信的第八天早上,司馬懿率領五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到了新城郡城池之下!


  一股低沉渾厚的號角之聲從魏軍隊伍中緩緩響起,緊接著四面八方回應著發出了一波擁著一波的沉渾聲浪,激蕩起伏、連綿不絕,彷彿縈繞了整個城池。


  馬蹄陣陣、塵土飛揚——朝霞輝映之下,一隊隊步騎便如一道道激流一般直瀉而前,然後匯合為一,形成一片滔滔汪洋!

  在那一片由魏軍士卒組成的「汪洋」之中,一輛輛高聳雲霄的「霹靂車」、雲梯緩緩駛來——後面是一排排形同獨角犀牛的鐵殼衝車轟轟然緊隨而上。


  面對這等威武雄壯的大魏王師,新城郡便似變成了一葉孤舟,在無邊無際的驚濤駭浪之中搖搖欲墜!


  新城郡東城樓的指揮台上,孟達右手緊握刀鞘,把腮幫子咬得鼓鼓的,遠遠地望著城下的敵軍情形,滿眼全是驚恐之色——司馬懿和他的兵馬這麼神速地便殺到了城池之下,實在是出人意料!


  在他的視野里,那一片明晃晃的刀山戟林之中緩緩升起了一桿黑色大旗,上面綉著金邊包裹的「司馬」二字,迎風獵獵飛舞,猶如一頭雄獅般凌空欲起!不消說,那大旗下立著的那一團焰紅的一人一騎,就定是司馬懿無疑了!

  孟達當然看不到司馬懿此刻的表情,但他已想象得出司馬懿的臉上必是掛滿了濃濃的笑意——那種笑意透出來的一定是先前他在長樂殿上曾經見到過的刺骨的輕蔑!孟達一想到這裡,就禁不住把牙齒咬得「嘣嘣」直響,只恨不能奪過一支弩箭射斃了他!

  「梁機小兒!你居然敢跟著你的主子一起來欺騙本座!虧了本座還這麼信任你!」孟達一口悶氣無處發泄,便惡狠狠地一轉身,盯向指揮台偏柱上被牢牢捆縛著的梁機,跺腳大罵道,「司馬懿這廝實在是詭詐無比,可惡可恨!你……你還笑!還笑!本座要割了你的腦袋為三軍祭旗!」


  梁機瞅著孟達被氣得醜態百出,就將臉上淡淡的譏笑之色一斂,凜然正視著他,冷冷說道:「孟達——你不要再負隅頑抗了!快快向司馬大都督投降吧!否則,天朝大軍一旦進攻,你舉城軍民皆成齏粉矣!」


  孟達聽得心頭火起,便如被人一腳踩了尾巴的瘋狗一般,跳起來就是一拳打在梁機的臉頰上,同時厲聲喝道:「你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本座先讓你化成齏粉!」


  梁機的臉被「砰」地打得向左一偏,立刻綻起了一團淤青——他慢慢轉過頭來,朝著色厲內荏的孟達冷冷地剜了一眼,只「呸」的一聲吐出了一口帶著絲絲鮮血的唾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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