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曹爽威信驟減,司馬懿欲清內患(2)
第359章 曹爽威信驟減,司馬懿欲清內患(2)
「好的!士載,本座相信你一定行的!這廬江郡、皖城自前朝建安末年失陷於吳賊之手以來,已經不蒙王化二十餘年矣!現在它們重新收回到了我大魏的手中,便似我大魏挺進江南的一個橋頭堡。」司馬懿望向鄧艾背後的那一片山野城郭,無限感慨地說道,「我大魏從此以後就能以巢湖為水師訓練之基地,以合肥為後勤保障之樞紐,再以廬江郡、皖城作為楔入偽吳江南之跳板,隨時突破吳賊的長江防線,一舉底定江南!」
鄧艾也感慨著講道:「是啊!太傅大人這一番謀划確是高明卓遠。這一次您親率王師剛過舒縣,便嚇得諸葛恪不戰而逃,一路龜縮回了長江對岸……您真是威震遐邇、所向披靡啊!」
「士載你怎麼也學會這樣虛言吹捧了?本座可不愛聽你這些廢話哈!」司馬懿假作嗔怒地喝住了鄧艾,心裡卻暗暗想道:那可是孫權老賊極富自知之明啊!他自是深知若在陸地上與本座交手,莫說一個諸葛恪,就是陸遜、朱然、呂岱、步騭等偽吳大將一齊上陣,也未必是我司馬懿的敵手!所以,為了避免白白犧牲自己將士性命,他才催令諸葛恪率領人馬越江而逃,保全了實力。這也可謂「善敗者不亂,善守者不失」了!
司馬懿緩緩又將目光投向了東北方向:「這樣吧——士載,你就率領三萬將士留在皖城處置善後事宜。三日之後,本座就提兵運糧前去東關城下支援王凌、諸葛誕他們……只要一鼓作氣再將東關一舉拿下,則偽吳在徐揚二州一帶江北之域的藩屏盡失無遺矣!我大魏王師屆時渡江滅吳便指日可待!」
一絲絲寒風鑽入漢宮宣室緊閉的宮門,撩開了殿內青蒙蒙的煙氣。光線仍是不甚明亮,穹頂的龍頭藻井黑沉沉的似要壓將下來。
斜躺在龍床上的劉禪,他的臉龐這幾年胖得愈發滾圓紅潤了。在沒有諸葛亮的這幾年裡,他削減了軍費開支,增加了內務開支,整天錦衣玉食、遊山玩水的,把自己養得也自是愈發地顯出富態了。但今天他的面色卻是冷冰冰地板著,充滿不悅之色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御座龍床下面跪著的那三個人:大將軍姜維、尚書令兼益州刺史費禕、鎮北將軍王平。他們都是來勸諫自己下詔發兵攻魏援吳的。本來大司馬蔣琬也是想入宮前來面奏親諫的,但他近來已然病得重了,所以便暫時卧養在家,沒有進宮。
劉禪盯著這三個將臣當中為攻魏援吳一事叫得最起勁兒的姜維,看到斜邊金爐那一股香霧噴過來從他的額角繞著飄向腦後,彷彿是直拖出去的一片白髮。他頓時覺得這位年方四十、壯氣凌雲的大將軍原來也漸漸被東征西伐累得老了下去。
「老臣叩請陛下速決大計,以姜大將軍為三軍統領,以王平將軍為三軍副帥,調集八萬精兵,自祁山大營、斜穀道兩面東西並舉,直伐偽魏!」費禕跪在地上,手舉牙笏,朗聲奏道。
劉禪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怎肯又回到當年諸葛亮在世之時那般節衣縮食、清苦自持和為前線戰事擔驚受怕的生活?他想了一想,就挑了一個不太高明的理由來搪塞道:「諸位愛卿——太史署譙大夫送來天象占斷訊報,聲稱當今大漢星相不吉,實在是不宜妄動干戈啊!」
「啟奏陛下,天象示警固然不容忽視,但力盡人事以求消災化咎才是根本出路!」姜維抬起頭來正視著劉禪,聲音猶如鋼敲鐵擊一般鏗鏘有力,「如今司馬懿率師東撲淮南,吳國皖城、東關兩天要塞俱是岌岌可危。況且孫權也讓人送來了十萬火急的求援密函。我大漢為防唇亡齒寒之患,務必及時銳意興師,劍指關隴、北伐魏賊啊!」
他話音剛落,王平也一頭叩下開口贊道:「陛下,姜大將軍所言極是。當今偽魏兵強勢大,我大漢唯有與吳國並肩聯手共赴時艱方能合力自保啊!倘若吳國遭險遇厄,我大漢亦必為偽魏的刀俎之魚矣!」
劉禪拿手摸著自己須茸淺淺的下巴,「嗯嗯啊啊」地沉吟著,將目光瞄向了侍立在宣室一角的黃門令黃皓,看著他眼中那若隱若現的暗示之意,冷冷說道:「姜愛卿、王愛卿——劍指關隴、北伐魏賊,講起來鏗鏘動聽,做起來談何容易?相父在世之時,下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偌大決心,六齣祁山,不休不止,可惜仍是天不遂願!爾等自信己才可以超越相父而底定功成否?」
他這一記悶棍打出,頓時令跪倒在地的姜維、王平兩人臉上表情為之一滯,兩邊的眉梢都抽動了起來!費禕急忙舉笏轉圜道:「陛下勿憂。北伐之事固然任務艱巨,但我大漢之正統素為四海觀瞻之所注,偽魏一時跳梁逞凶,終是難逃覆滅之運!況且,眼下偽魏關中已無司馬懿那般的奸虜勁敵,姜將軍、王將軍兩位大漢虎臣此番若是舉兵而進,必能旗開得勝的!」
「微臣懇請陛下恩准,允許微臣與王將軍再整旌旗,銳意興師,北伐關隴!微臣定當肝腦塗地,以圖底定雍涼。北伐不成,微臣甘願領罪受罰!」
姜維把額頭緊緊地貼著冰涼的地面,聲音高亢得如同蒼穹中厚厚雲層里隕落而下的一響炸雷!
然而,這「雷聲」再大,也震不動劉禪麻木壅閉的內心。他死死地瞪著姜維。他那匍匐的後背就像擋路的障礙,生生地撞入了劉禪的眼底,這讓劉禪覺得異常煩躁,這傢伙跟他的師父諸葛亮一樣,真是一頭不知進退的犟牛!
北伐!北伐!北伐!除了北伐,你就沒想過讓朕再好好過幾天安生日子嗎?你又想像諸葛亮一樣把朕拖在後面和你一樣勞神苦思、寢食難安、提心弔膽嗎?魏賊這幾年間不來進犯朕,朕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你,你們卻要故意去再次點燃戰火,引狼來犯!朕、朕決不答應! 於是,他將牙一咬,驀地抓起了御案上一塊鎮紙玉符緊緊地握在掌中,彷彿是在握著姜維那顆堅硬之極的「花崗石腦袋」里的那些固執想法,恨不能將它們全部捏得粉碎!他眯著眼睛森森說道:「諸位愛卿,司馬懿那老賊雖已不在關中,但他手下的郭淮、趙儼、胡遵、魏平等驍將智士卻是全都坐鎮邊疆,你們真的就能遠超他們之上乎?況且他們兵多糧足,扼守要塞,我大漢縱是舉國而攻,也是『殺敵三千,自損兩千』!罷了!罷了!朕今日實在是有些乏了,這北伐之事且待改日再從長計議吧!」
說完,他大袖一拂,身形一起,竟是不顧一切地丟下這三個面面相覷的朝廷重臣,徑自轉入內殿去了。
姜維只覺得全身的熱血一下都衝到了耳根,就差沒有「騰」地衝起來把劉禪拽回到御座上繼續傾聽他的陳奏了。他緊咬著牙關,雙手十指把地面上的磚縫摳得死緊死緊,只恨不能一頭把這滿腔羞憤撞碎在地板上!
「伯約!」費禕慌忙用手拍著他的肩頭,含淚哽咽而道,「你莫要著急!莫要著急!千萬莫要急壞了身子……」
「費令君!我姜維是為我大漢的國運著急啊!此番若不乘隙伐魏援吳,以攻為守,我大漢日後之危局勢必日勝一日啊!」姜維仍是以頭觸地長跪不起,淚水卻從他的眼角滴落,打濕了地面。
費禕用拳頭在地板上重重地擂了幾下,終於他臉色一定,話聲一下變得剛硬起來:「這樣吧!姜將軍、王將軍,你們稍後就即刻快馬火速返回漢中、祁山,積極整備軍馬器械,隨時準備北伐關隴!禕與蔣大司馬則在朝中繼續聯絡文武群臣死死苦諫陛下,只要一拿到發兵之詔,禕便親自帶著它和所有糧草一齊趕到漢中、祁山與你們會面。」
「既是如此,平就和姜將軍在這裡多謝費令君您和蔣大司馬了!」王平一手去扶姜維,一手揩著滿臉的熱淚,幾乎是哭得一塌糊塗。
曹爽的潰敗
「什麼?司馬懿真的已經拿下了廬江郡、皖城,收復了揚州江北六百里疆域?」曹爽驚訝異常地盯著堂下那個前來告密的人,「這麼重大的勝利消息,他為何卻掩著蓋著不肯公開上報?他為何做得這般詭秘?」
那個告密者慢慢從地下抬起頭來,赫然正是司馬懿的幕府秘書郎——虞松!可以說,幾乎誰都不會料到虞松竟然是曹爽一派埋設在司馬懿身邊的眼線!
鄧颺得意洋洋地看著虞松,眼縫裡都堆滿了笑意。當初他就是在司馬懿的招賢會上故意把與曹魏皇室有著世仇的邊讓外孫虞松推將出來以引起司馬懿的青睞和重用。而且,這樣做又不會招來司馬懿的猜疑。如今看來,自己這一步棋總算是走對了!虞松在關鍵時刻送來密報,令他們終於佔了這場戰局中的一著「先手」!
「真是怪了——司馬懿這次派你前來入京,既然不是為了向朝廷報送獲勝喜訊,那麼又是為了其他什麼目的呢?」丁謐用手摸著自己的臉腮,沉吟而問。
「啟稟大將軍,司馬太傅讓虞某此番悄悄潛回洛陽京城,是密令虞某帶口信給尚書台司馬孚令君、度支尚書王觀、度支侍郎司馬昭,請他們在最快的時間裡籌措好三個月的糧草和軍械送往東翼前線。司馬太傅準備在奪得了廬江郡、皖城的基礎之上乘勝進擊,集中全力攻下偽吳留在揚州江北的最後一道屏障——東關!」虞鬆緩緩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