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曹爽惡事做盡,司馬懿待時而發(3)
第377章 曹爽惡事做盡,司馬懿待時而發(3)
「不錯。父親大人,在這兩三年裡您卧病歸隱的期間,孩兒等潛心默察,一些明處、暗處的敵人終於都先後冒了出來,讓我們都看了個清清楚楚。」司馬昭款款地說道。
「哦?你們也注意到了?你們母親去世前曾經給為父暗中提醒過,先前為父也只是覺得王凌、令狐愚他們和曹爽一派來往甚密,單純地認為他們是一群趨炎附勢之徒而已。」司馬懿右手一抖,那柄寶劍立刻劃出一道銀弧似的光芒,「現在,為父才漸漸發覺他們的跡象,實在是越來越蹊蹺了,看來他們野心不小啊!」
「父親大人,據李輔、諸葛誕送來密報,王凌日前和楚王曹彪走得很近,在這兩個月里連續三次派人前去兗州境內的白馬城暗會曹彪……」司馬昭的話只說了前面的一半兒,後面的一半兒藏而不露,意思卻昭然而明。
「嗯。那曹爽本系魏室之旁支宗親,他的父親曹真當年只不過是曹操收養的義子,那些曹姓直系宗親藩王諸侯們怎會甘心臣服於他?楚王曹彪是文皇帝同父異母的兄弟,實為太祖武皇帝一脈的正宗貴胄後裔,他的名分不知比曹爽這個旁枝宗親硬了多少倍去!」那劍鋒上的凜凜銳芒映照得司馬懿臉龐上儘是一片森寒的白亮,「王凌拉攏他的目的,分明是想效仿當年前朝漢景帝時期吳王劉濞謀反一般,待到曹爽弄得人神共憤之時,以『清君側,誅逆臣』為名而起兵入京奪權!說不定,王凌他們還想借勢像董卓那樣廢主樹威、擁立新君,貪天之功以為己有啊!」
司馬師兩道濃眉朝天一豎,冷然說道:「父親大人果然明察秋毫。曹爽如今雖和王凌一直在勾勾搭搭,表面上狼狽為奸,但私底下卻各懷鬼胎。曹爽一邊狠拉他的外甥令狐愚進入幕府擔任長史之職,以示優寵,一邊又提拔他的長子王廣進入朝廷擔任吏部左侍郎,分明就是想藉助他王氏一族的努力來對抗我司馬家。而王凌也樂得來個順水推舟,順勢便將令狐愚、王廣推進朝廷權力樞要之地以伺時局之變!他們兩派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司馬家到時候定要將他們一鍋端了!」
司馬昭慢慢點頭道:「大哥所言甚是。只是王凌、曹彪這一派的危險性其實猶在曹爽他們之上!現在曹爽一派已成滿朝元老公卿的眾矢之的,他們再怎麼折騰都是秋後的蚱蜢,長不了的。然而,王凌卻是大魏朝歷任三代的宿臣大員,加之他本身乃是漢朝司徒、儒林名臣王允之親侄,資望甚盛。而且,他的妹夫是雍州刺史郭淮、遠房堂弟是鎮南將軍王昶,關係網路遍布朝堂,是個樹大根深的強勁對手。我司馬家意欲剷除他們,必須慎之又慎,步步小心,嚴謹周密才是!」
司馬懿默默地聽著,陡然將手中寶劍凌空一劈而下,「刷」的一響,劃破了層層空氣,帶起了絲絲銳嘯:「昭兒,你立刻啟動我司馬家潛設在兗州、揚州、徐州的所有眼線,全面監視王凌、曹彪等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讓他們所有的陰謀暗動在我們眼前都無所遁形!」
「哎哎呀!太傅大人您卧病不起而朝綱日紊,讓我等如何是好呢?」何曾第一個奔進司馬府後院的卧室,一見到司馬懿僵卧榻床的模樣,便不禁膝行著爬上前來,淚流不止地說道,「太傅大人——我們都盼著您能為撫寧社稷而早日強撐病體乘輦上殿坐鎮經綸哪!」
「何君你這是什麼話?太傅大人都病得這般嚴重了,你還要逼他乘輦上殿坐鎮議事么?」隨後一齊進來探望的諸位公卿大臣當中,王肅趨步而前亢聲叱道。
「王大人!何某真是為國家社稷前途憂思深切而口不擇言啊!」何曾跺著腳哭道,「太傅大人——您不知道現在的國事在一群宵小之徒的手中敗壞成什麼樣了!何某真恨不能親身將您一路背到九龍殿上去震懾一下那些誤國亂政之徒啊!」
這時,被曹爽貶到并州任職的孫禮也哭天號地地搶上來說道:「太傅大人!您一定要站出來為咱們主持公道啊!」
司馬懿面色蠟黃,從病床上用力地撐起了上半身,顫顫巍巍地看著諸位公卿說道:「諸君,老身而今年邁體衰不堪大任,有負諸君厚望,實在是汗顏之極。一切還請諸君多為諒解……」
「太傅大人您怎麼能這樣說?您千萬不可冷了天下士庶的殷切期盼之心哪!」傅嘏顧不得當眾失禮,打斷司馬懿的話就嚷了開來。
司馬懿一擺手止住了他,向旁邊侍立著的司馬昭微一示意,吩咐道:「昭兒,你且將為父近年來卧病休養期間所悟到的一段心得箴言傳給諸位大人們欣賞。」
司馬昭恭恭敬敬應了一聲,上得前來,將手中所握的一卷絹帛「刷」地抖開,二十四個龍飛鳳舞、遒勁非凡的大字如同穿破雲幕的一道閃電一般倏地印入了諸位元老公卿的眼帘:
狂飆過崗,樹木盡折,伏草唯存;
以忍為本,頤養天年,百福自鍾。
見了這二十四個大字,諸位公卿宿老們頓時神態各異、反應不一:有的凝眸深思,有的扼腕長嘆,有的面露不解,有的會心而笑,有的滿臉惘然,有的不置可否。
當下,卻有王觀越眾而出,擠到司馬懿床前,義憤填膺地說道:「太傅大人!您今以伏草圖存自喻,不以大魏棟樑為己任,王某好生失望!曹爽這廝悖禮枉法、禍國殃民,實為大魏之權奸,不可不廢!王某隻望太傅大人能夠振作而起,齊蹤伊尹、呂望之大賢,匡扶魏室於將傾,上報三朝先帝之託,下建萬世流芳之勛!王某願為太傅大人之馬前卒,雖赴湯蹈火亦在所不惜!」
司馬懿聽了,向司馬師暗暗一使眼色:「師兒,王大人必是在外面喝醉了——你且將他扶到後堂休息,免得他再出妄言!」
「不!不!不!太傅大人!王某所言句句是實,絕無虛妄啊!您一定要振作而起、為國除奸啊!」王觀一邊嘶聲哭叫著,一邊被司馬師和梁機使勁拖往後堂去了。 然後,司馬懿朝前來探視的蔣濟、衛臻、孫資、劉放、盧毓、高柔、孫禮、王肅等人抱拳言道:「本座真的已經是老朽不堪了……這將來的世界最終都是他們那些年輕人的。咱們不服老不行啊!諸君就且讓本座好好過上幾天安生日子吧……」
蔣濟、衛臻、盧毓等人勸慰了一番,也只得漸漸散去。卧室里最後只剩下了司馬懿一個人倚床而卧,目送著他們一一先後告辭離開。
牛恆在門邊問了一聲:「太傅大人,您要休息了嗎?」
司馬懿深深沉沉的目光從房門口直射而出,投向了不知盡頭的遠方:「不用。本座還要在這裡等一會兒。」
果然,兩炷香的工夫過後,高柔、王肅、孫資、劉放四個人竟是悄悄地去而復返,都從後門繞了進來,重又來到卧室與他相聚了。
高柔這一次進屋剛剛坐定,便拱手講道:「太傅大人——曹爽派來鄧颺找到了在下,說要推舉在下出任司徒一職,在下懇請太傅大人示下。」
司馬懿還是那樣仰卧在榻床之上,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顧左右而言他地說了一句:「聽說衛臻到底還是拒絕了曹爽的司空之賄。他這一舉動做得很好,卻不知道這朝中後來又是誰接下了他拋出的這份厚禮呢?」
孫資帶著一絲不屑的語氣說道:「鎮東將軍王凌已經答應曹爽出任司空之職了。」
司馬懿沉沉地點了點頭,神情若有所思,過了片刻才抬頭看向高柔而道:「既是如此,高君,你便當仁不讓地出任司徒之職吧。三公之尊,素為百官之首,畢竟不可輕棄。機緣巧合之下,這個爵位還是可以發揮虛中生實之妙用的。高君,把它留在你手裡總比落入一些宵小之徒掌中要好一些!」
「那在下就謹遵太傅大人之鈞命而行了。」高柔深深頷首而答。
「太傅大人,您不知道,近來何晏、鄧颺、丁謐他們正在私下裡串聯文武百官,準備為曹爽勸進丞相之位,晉封汝南郡公,享邑八萬戶呢!」劉放憤憤地說道。
「是啊!他們都在拚命地幫著曹爽修建空中樓閣啊——只不過,他們把曹爽捧得越高,終有一天必會導致曹爽摔得越重!」王肅一語中的地評論道。
司馬懿雙目精芒一亮,轉過頭來,看向劉放、孫資二人,沉聲問道:「劉君、孫君,你們兩位如今返躬自思,照曹爽他們這樣搞下去,你們繼續待在中書省還有什麼意義嗎?」
孫資和劉放對視了一眼,感慨而答:「是啊!太傅大人,大概您還不知道,曹爽把手也伸進這中書省來了。他已經讓丁謐兼任了中書省首席通事郎,和他的弟弟散騎常侍曹彥聯起手來暗通聲氣想架空我等呢……」
「這樣的情形,本座早已隱有所料了。」司馬懿靜靜地注視著他倆,「本座給你們兩位一個忠告,身處樞要之地,面臨叵測之敵,稍有不慎,便會招來酷烈之禍!依本座之見,你二位不如暫時遜退歸隱,免得再與曹爽一派發生兩敗俱傷的正面衝突。」
「遜退歸隱?孫某和劉大人亦有此意。但是如何巧妙地從紛紜朝局之中遜退而出,還請太傅大人進一步明示。」孫資心念一動,向司馬懿恭然問道,「孫某其實也懂得,今日之撤退,實是為了來日之有效進攻而未雨綢繆的……」
司馬懿微微閉上了眼:「孫君,你把你的中書令之位讓給侍中李豐;劉君,你把你的中書監之位讓給黃門侍郎孟康。這樣做了,便可算是最為巧妙的遜退歸隱了……」
「這……這個……」劉放一聽,神色一片惘然,竟是遲疑著沒有立即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