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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黃河河神河伯的滔天憤怒(4)

  第57章 黃河河神河伯的滔天憤怒(4)

  江離還沒回答,蒼長老跳了過來,道:「那個人,那個師韶說,只要讓他下船,就能解我們的危難!」


  有莘不破怒道:「開什麼玩笑?危難未顯時誇口救援,臨危再把人推下水!我們成什麼人了?」


  采采軟在雒靈懷裡,心中一動,說:「他只是一個路人啊。」


  「路人又怎麼樣?」有莘不破指著江離、桑谷雋等人說,「就算我肯!你問問他們肯不肯?」


  鐘鼓之聲越來越沉鬱,整個天空都暗了下來。雖在白天,眾人卻覺得陰風陣陣,無數幻象出現在空中,龍虎翻騰,鬼神怒號。


  突然暴雨大至,江流倒涌。


  羿令符大驚,忙取出有窮之海,想把商隊連舟筏、銅車都裝進去,但還是有九輛銅車來不及,翻沉江中。沒有被吸入有窮之海的眾人撤到岸邊,江離布下水草,桑谷雋飛出蠶絲,救援落水的下屬。


  有莘不破道:「靠我身邊來,我用氣甲試試!」


  羿令符道:「你現在的功力成么?」


  有莘不破道:「試試。」


  江離說道:「沒用的。我們現在面對的不是戈矛,不是妖氣,而是音樂!」


  羿令符突然叫道:「啊!不好!」


  「怎麼了?」


  「那人!師韶!他沒進有窮之海!」


  「什麼?」


  「在哪裡?」羋壓眼尖,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果然看見師韶抱著一截斷樹,浮沉於浪濤之中,突然一個巨浪將他拋了起來,在空中終於抓不住那斷樹了,天際鐘鼓音化做破空響,滿天幻象化做三十六把幻劍,一齊朝師韶射去。在眾人驚呼聲中,三十六把幻劍把把正中師韶心口,師韶大叫一聲,江離的巨藤正好延伸到,把他卷了回來。


  師韶心口中劍以後,樂聲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風平浪止,雲開見日。但有莘不破等人心中,卻是無比陰鬱。


  師韶的胸口並沒有像眾人所擔心般血肉模糊,倒像那三十六把劍真的只是幻影一般。他雙眼緊閉,人事不知,顯然這次劫難仍給他帶來巨大的痛苦。知道屬下都救了上來,無人傷亡,羿令符這才舒了一口氣。有莘不破卻在一旁暴跳如雷:「這算什麼?我們算什麼?大言不慚地說會保護他,結果卻是這樣子!」


  「有莘大哥,」采采安慰著,「你別這樣,我們已經儘力了,而且師韶先生……師韶先生他也還活著啊。」


  正在為師韶號脈的江離沒說話,心中卻道:雖然活著,但只怕比死更難受。


  雒靈坐在一邊靜靜看著這個掀起波瀾的陌生男子,為他難以捉摸的奇怪心境而沉思:「剛才只怕是他自己掙扎著趁亂跳出車門的,而且他和那樂聲的關係也實在古怪……難道……是自責?」


  有窮之海又變成一隻破碗。有窮商隊的人眾也很快恢復了秩序。雖然沒有人員傷亡,巨浪襲來時逃開的水馬,已經全部游回來了。但是九輛銅車,卻沉入大江之中難以尋覓。一想到這一點,不但四長老,連有莘不破也不禁為之氣急。


  「我下去,把車子扛上來!」


  「得了吧你!」桑谷雋說,「這事是用蠻力就能解決的?」


  「你有什麼好辦法?」


  「暫時沒想到。」


  有莘不破怒道:「沒主意就不要亂打岔!」


  桑谷雋看了看眾人士氣低沉的模樣,也就收了嘴,不和他抬杠了。


  眼見有莘不破真的望著大江蠢蠢欲動,江離叫道:「你急什麼?難道你真想憑蠻力把車拖上來!先想想主意,或許能有個巧辦法。」


  「想辦法!想辦法!你們要真有個章程就趕緊拿出來!誰知道江底有什麼樣的暗流!要是把銅車沖走被淤泥埋了,可就不好辦了。再說,車裡的東西,在水裡也不能泡得太久。」


  采采見有莘不破的模樣,有心幫忙,但想到母親的叮嚀,一時躊躇不決。


  羋壓興沖沖道:「有莘哥哥,我把這江水給烤乾了,然後我們再把車弄出來,好不好?」


  有莘不破苦笑道:「羋壓哥哥!我知道你的重黎之火厲害,可這是大江!上下萬里,千年不絕!就是你老爸來了,只怕也沒這麼大的『火氣』能把它烘乾。啊,對了!」轉頭對桑谷雋道:「你隆個高壩,把水暫時截住,怎麼樣?」


  桑谷雋搖頭說:「我有沒有這本事且不說,就算能,這事也不能幹!在這大江上游最得謹慎,一個不小心,亂了地形,擾了這華夏水脈,中下游萬里山河都得遭災!」


  有莘不破道:「罷了,還是我先潛下去看看吧。」


  「有莘大哥。」一直不說話的采采站了起來,彷彿下定了決心,赤腳向江邊走去:「我來吧。你就負責想辦法把車抬上來。」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采采就已經向大江跳下。但奇怪的是她沒有沉入水中,而是像踏在土地上一樣穩穩站在江水上。


  「呵呵!」有莘不破喜道,「我們采采公主原來還有這本事啊。」


  采采一笑,赤腳走向江心。


  眾人都聚到岸邊,看采采如何施為。


  江風勁急,采采肩上披著桑谷雋所贈的天蠶絲巾,飄飄然如湘夫人臨降。清風與江水,在采採的吟唱中彷彿與她融為一體。


  「為君夷猶,誰留中洲?」


  噫!以采采兩隻赤足之間為中線,江面「裂開」了一條水痕,水痕越裂越大,漸漸如同兩爿水牆,乖乖地左右分開。


  旁觀的眾人見了這等神跡,無不驚嘆。


  有窮眾士一路而來多見異事,但這一次仍然被這個水神般的少女驚呆了。


  眼見江水兩分,露出江底的銅車,有莘不破就要跳下去,卻見銅車所在的泥土突然隆起,把銅車託了上來,到得與水平線等高,山邊飛出數十條巨藤,纏住銅車,將銅車凌空拖到岸邊。


  阿三咬著手指說不出話來,老不死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語:「不是人,不是人,我是和神仙在一起啊。」


  采采見桑谷雋和江離取回了銅車,舒了一口氣,深感疲倦,就要收了分水訣,驀地看見光禿禿的江底匍匐著兩個人,背影十分熟悉,不由大吃一驚,趕緊救了上來。


  救上來的恰是采採的族人。她們已經不知在江中匍匐了多久。經江離診斷,她們雖然傷重昏迷,但暫時沒有生命之憂。


  那邊有莘不破和羿令符等正忙著重新安排舟筏下水,只有桑谷雋仍然守著師韶。自從桑谷馨上了花車,遠嫁夏都,姐弟再通訊息,已是天人永隔。大姐姐在夏都的生活到底如何,沒人能告訴他。這個師韶,是姐姐在夏都認識的朋友么?


  昏迷中的師韶呼吸突然不穩,一陣咳嗽,醒了過來。


  「你還好?」桑谷雋問。


  師韶沉默了一會,說:「謝謝你們。」


  「其實我們沒幫到你什麼。」


  「有這份心,我已經很感激了。」


  如果是有莘不破,這時一定會問關於那樂聲的事情,但桑谷雋更關心的是一件姐姐的舊事:「你好像認識我姐姐。」


  「嗯。」


  「你怎麼認識她的?」


  「我?哈哈,」師韶乾笑了一聲,「所以我說,你們幫錯人了。其實我是一個劊子手。」


  桑谷雋奇道:「劊子手?」心中隱隱感到不妥。 「你姐姐……是由我動手的……」師韶木然說。


  「什麼?」桑谷雋大叫一聲,幾乎跳了起來。他的聲音把幾個夥伴都嚇了一跳,一齊望了過來。


  「我說……」師韶頓了頓,終於開口,「抽絲剝繭,是我動的手……」他話沒說完,早被一拳打得飛起,腫了半邊臉,落下四五顆牙齒。桑谷雋沖了過去,又是一拳落下,腰裡一緊,右拳被人扯住:抱住他腰的是有莘不破,抓住他拳頭的是羿令符。


  「你們放手!讓我宰了他!」


  羿令符道:「事情還不明了!弄清楚了再報仇不遲。」


  「沒什麼不明了的。」師韶笑得很凄涼,「她的生命,是在我手上結束的,由她的弟弟來了結我的生命,正好,正好。」


  聽他這麼說,桑谷雋反而呆住了。眾人都隱隱感到:這個瞎子並不僅僅是他自己所謂的「劊子手」那麼簡單。但無論桑谷雋如何呼喝怒罵,羿令符等如何好意相詢,師韶都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求死。


  「好!我,讓我成全他!你們放手。」


  有莘不破把桑谷雋抱得死緊,對師韶說:「你還是走吧。莫在這裡擾亂我兄弟的心情。」


  師韶失望地坐在地上,他看不見桑谷雋咬牙切齒的表情,只是聆聽著這年輕人憤怒的呼喝聲。良久,他終於站了起來,苦笑了一聲,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於沒有開口,掂了掂他的背囊,一步步沿大江北去。


  等到師韶的背影消失了很久,桑谷雋才完全冷靜下來。


  「要不就什麼事都沒有,悶得人難受;要不就難事怪事一件接一件,連頭緒都理不清。」江離嘆道,「這旅途真難捉摸啊。」


  夕照抹紅了江水,有窮商隊的前路,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小相柳湖的秘密


  「芝姐姐,芝姐姐……」


  是采採的聲音么?阿芝醒了過來,眼前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真是采采。突然胸口一痛,又昏了過去。過了一會兒,一股清涼順著咽喉滑下,阿芝又恢復了知覺。


  「芝姐姐,芝姐姐,你醒醒!」


  看著眼前越來越清晰的采采,阿芝驀地想起暈厥前的種種,失聲叫道:「采采,采采!小相柳湖30出事了!」


  「什麼?」


  「那個河伯,他……」阿芝突然頓住了,因為她發現采采身邊圍著好幾個人:四個青年,或矯健,或威武,或清秀,或雋挺;一個溫婉的女孩子;一個嘴上留著鬍鬚的大男孩。一轉頭,看見蘿莎姨姆躺在自己身邊的毛氈上,猶未醒轉。


  「采采,他們,他們是誰?」


  「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芝姐姐,小相柳湖到底怎麼了?媽媽她沒事吧?姨姆們、姐妹們沒事吧?」


  阿芝警戒地看了看身邊那幾個陌生人,猶豫著不說話。


  「采采,我們先出去一下。」那個清雋絕俗的年輕人說。


  「不!你們別走。」采采又對阿芝說,「芝姐姐,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信任他們。」


  「可是,族裡的事情……水后不准我們……」


  「我信任他們!」采采重複道。阿芝突然有些迷茫,在這個看起來嬌弱如芙蕖的小公主臉上,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堅毅的神情。「嗯,我們……」


  「不能說!」一個有些嘶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阿芝一轉頭,發現蘿莎姨姆已經醒轉,她的臉色依然那麼蒼白,但語音卻說不出的冷酷:「不能說!我們水族的事情,不能對外人說!」


  「蘿莎姨姆,」采采跪了下來,臉上的神色異常堅定,「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長久以來要這麼躲躲閃閃?請你告訴我。」


  蘿莎疲倦地搖了搖頭,阿芝說:「水後有旨意,沒有她的允許,這件事情知情的人誰也不能對你提起。」


  「好,那麼遠的事我不問了,我只問一句:我媽媽現在在哪裡?」


  阿芝一聲抽搐,眼淚流了下來。


  「芝姐姐!到底,到底出什麼事了?」


  看著采采急得快要哭的樣子,阿芝一陣不忍:「別太擔心,水后她,她只是讓那個河伯給困住了。」


  「那小相柳湖呢?」


  「小相柳湖也給霸佔了,」阿芝看了看蘿莎姨姆,垂淚說,「一條魚誤闖小相柳湖,暴露了我們的住處,水後知道那個河伯馬上會到,便讓我們和幾個長老率領族人撤走,她自己斷後,結果她來不及退走,被那個河伯困住了。我和蘿莎姨姆混亂中和族人失散了,途中又受到魚的攻擊,雖然最後用小水咒擺脫了,但姨姆和我都受了傷,這才用『水之眠』之法藏在水裡療傷。」


  采采道:「難道集合我們全族的力量,還鬥不過那個河伯嗎?我不信!我不信!」


  「根本沒有戰鬥。」阿芝垂下了頭,說,「水後到最後也不肯使用大水咒。」


  「什麼?」采采滿是淚水的臉突然憤怒起來,「為什麼?我們連家園也被奪走了,為什麼還要執著那不知所謂的教條?我們明明有力量,為什麼要禁止自己使用?」


  阿芝哭道:「采采!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


  「那你們就告訴我啊!到底為什麼!」


  阿芝抽泣著,蘿莎閉上了眼睛,都不說話。


  「我決定了!」采采說,「我們不要再躲躲閃閃了!無論媽媽是出於什麼理由,我再不能容忍我們族人繼續這種窩囊的生活!敵人再強大也好!我們至少要有挺身一戰的勇氣。」


  「采采……」阿芝獃獃地看著她,「你變了……」


  采采道:「對!出來以後,看見這麼廣大的天地,看見這麼雄偉的山河,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那個陰濕的地方躲一輩子!他們……」采采指著身後的人:「我新結交的朋友,更教會了我什麼叫做勇氣!蘿莎姨姆,阿芝姐姐!無論敵人有多麼強大,我寧可戰死,也不願這麼窩囊地憋下去。」


  「可是,采采!」阿芝躊躇著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一直閉著眼睛的蘿莎卻突然開口打斷阿芝,道:「你說再也不願意躲閃下去,這句話,是隨口說說,還是願意以水族公主的驕傲,對這句話負責!」


  「我願意負責!」采采說,「無論未來將面臨什麼樣的命運,我都不會後悔。」


  阿芝還想說什麼,蘿莎卻突然掙扎著坐了起來:「好!好!我也早受不了了!十六年了!為什麼我們要為了和我們全無關係的人這麼隱忍!十六年了……」她摸了摸阿芝驚呆了的臉:「可憐的孩子,十六年前,你才十四五歲啊……若再忍下去,難道要你也要像我這樣,在那陰冷潮濕的地方數著自己越來越多的白髮么?」


  采采喜道:「姨姆!你……」


  「十六年前到底發生什麼事情,等救回水后,你親自問她。」蘿莎布滿皺紋的臉上突然綻出一絲複雜的笑容,「只是采采,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


  有窮商隊主車,鷹眼。


  「了不起!了不起!」有莘不破叫道,「好樣的,我們的采采公主真是好樣的!」


  江離卻有些憂色,道:「但我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十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水后不肯動用大水咒,僅僅是因為軟弱嗎?」


  桑谷雋道:「不管怎麼樣,這個忙我們是幫定了!再說,那個河伯又不是什麼頂天的角色!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他!」


  江離道:「你別亂誇海口。在蜀北界,我們和鎮都四門的小一輩交過手,確實有過人之處,他們的師長想來還比不上季丹大俠、巴國國主,但多半在我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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