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饕餮之胃:貪吃果的奇妙傳說(4)
第145章 饕餮之胃:貪吃果的奇妙傳說(4)
都雄魁不悅道:「那跑過來幹什麼,做飯去。」
阿芝哆哆嗦嗦回廚房去了,都雄魁也不理她,繼續問馬蹄如何勾引阿芝。馬蹄一開始哪敢說起,但轉念一想:「這些高手好像個個都不太正常,罷了,我豁出去!賭上一把!」於是他鼓起勇氣,說起自己如何跳進院子,阿芝如何開窗,自己如何挑逗,阿芝如何應對——說的比事實還多了兩分輕薄。
都雄魁饒有興趣地聽著,還不停地插上一兩句:「唉,你這句話可就說得沒水平了。應該這麼說……」「呵呵,這娘們是自己動情了。」「小子,你這次是蒙到了。要不是阿芝肚子里燒著一把柴火,你這點三腳貓功夫,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拜師血祖
馬蹄對都雄魁原本是怕得要命,但兩人一席話說下來,講的又全是葷話,馬蹄懼心漸去,膽子越來越大,慢慢的五句話里便夾上一句嘲謔,一句吹捧,都雄魁哪裡會將他這樣的小角色放在心上?對都雄魁來說,馬蹄的存在猶如螻蟻,生死存殺都在他一念之間,若要殺他時,手指都不用動一下。此刻聽馬蹄言語有趣,奉承得體,很對自己的胃口,也便有點喜歡他了。
阿芝整治了消夜端上來,見兩人竟談得歡快異常,鬆了一口氣之餘不由得暗暗稱奇。馬蹄幫忙收拾好桌子,請阿芝入座,又哈腰恭請都雄魁動筷。
都雄魁道:「添一雙筷子,你也吃。」
馬蹄一邊斟酒一邊道:「前輩在座,哪有我坐著的份兒。」
都雄魁嘻嘻笑道:「什麼前輩,小崽子胡說八道。」
馬蹄道:「您啊,是風流場上的祖師爺,我才剛剛入門哩,以後要請前輩多多指導。」
都雄魁笑道:「指導了你,好來偷我的女人!」
阿芝的臉登時熱了起來,心下又羞又怕。馬蹄卻若無其事地笑道:「小崽子我就是想,也不夠那本事啊。」
都雄魁指著阿芝笑道:「你這不是偷到了么?」
「哪有?阿芝姐姐只是把我當弟弟。她連人帶心都在爺爺這裡呢。」
都雄魁明知他胡扯,也不深究。馬蹄在旁勸飲,他也是酒到杯乾。以都雄魁的修為,若有意不醉,便是把天下間的酒都灌進肚子里也沒事。但此刻是玩樂,圖的是痛快,便沒有催運玄功散發酒氣。一瓶酒下肚,醉意已濃,指著阿芝又說開了一頓葷話。
馬蹄得都雄魁賞他幾大杯酒,借醉意壯膽氣,竟然介面,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拿阿芝的身體私密來開玩笑。
阿芝聽得捂起了耳朵,滿臉通紅,都雄魁笑道:「你這淫蕩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也怕人家說。」阿芝抓起酒瓶道:「酒沒了,我添酒去。」也沒等兩個男人說話,慌忙逃了。她逃入酒窖后,都雄魁和馬蹄笑得大聲時還是能隱隱聽見。每聽見一次大笑,她心中便多一分羞恥,她倒好了酒,又等了好久,估計兩人把葷話講完了,才捧了酒瓶出來。
都雄魁罵道:「怎麼去了那麼久!剛才小馬蹄可說得精彩哩!可惜你錯過了。」
阿芝道:「我是供你們爺們玩弄的女人,平時作踐得我不夠,現在嘴上還要再作踐一番。」
馬蹄吐了吐舌頭道:「糟糕,阿芝姐姐生氣了。」
都雄魁笑道:「別理她。嗯,你剛才說了她五種好處,這第六種,現在可想出來了?」
馬蹄面有難色:「這……實在想不出來。」
都雄魁揚揚得意道:「小崽子啊,你畢竟還太年輕。」
馬蹄忙介面道:「爺爺能教教我么?」
都雄魁笑吟吟看著阿芝,把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看得阿芝掩面不敢回看他,才笑道:「附耳過來。」
馬蹄忙湊了過去,阿芝偷眼看去,只見都雄魁嘴唇微動,說得眉飛色舞;馬蹄耳朵豎直,滿臉的心癢難搔。一席話說完,都雄魁放聲大笑,馬蹄伏倒在地,叫道:「服了,服了!我真是服了!師父!師父!你收我做徒弟吧!」
都雄魁自神通大成、權柄在手之後,怕的、恨他的人都不可勝數,他的徒弟和屬下在他面前個個坐立難安,和他身份相當的人又個個端正自持,誰會和他說這些瘋話!難得今晚遇到馬蹄,這年輕人和自己年輕時一樣,是個脫不了粗俗的坯子,但言語還算得體,難得的是敢放肆胡說,他本來想玩弄一會貓捉老鼠的遊戲后把他宰掉的,到後來竟有些不捨得了。但這時突然聽見馬蹄叫他師父,這實是他內心最忌諱的事情,臉上便冷了三分:「拜師?你要跟我學什麼?」
馬蹄磕著頭,卻沒看到他的臉色,口中道:「跟師父您學風流手段啊!將來做個縱橫花場的好漢。」
都雄魁怔了一下,隨即又大笑起來:「你要學這個啊,那有什麼難的。」腳一抬,把馬蹄的頭給踩住了,心道:「我這一腳下去,這小子就是有十條命也完了。不過這小子這樣有趣,現在殺他也太早了。」又想:「我當年能背叛那死鬼老頭,乃是因為我學全了他的本事,且又更勝於他!哼,這小子根基淺薄,只要我不傳他真功夫,難道還會被他一句師父就給叫死了不成。」這些想法在都雄魁腦中只是一閃而過,馬蹄不知這一瞬間他已經在鬼門關口走了幾個來回。都雄魁道:「起來吧,小崽子。」他便快手快腳地爬了起來,說道:「可惜我這個徒弟太窮,今天拜師這麼重要的日子,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孝敬你老人家。」
這句話觸動了都雄魁童年的記憶,心中竟不禁湧起一股同病相憐之感:「出身不好怕什麼!年輕人只要敢拼,以後總有出頭之日。」
方才都雄魁眼神閃爍全被阿芝看在眼裡,眼見都雄魁暫時沒有殺人的意思,忙幫上一句:「你可是有錢的師父,怎麼不賞他點見面禮?」
「見面禮啊……」都雄魁隨手一摸,摸出一個乾果來,正是天山上在徒弟屍體旁邊隨手撿起的貪吃果。他位高權重,天下間的奇珍異寶在他眼裡和瓦礫也差不了多少,這時酒意湧起,一時也想不起這貪吃果是個什麼東西,只是隱隱覺得頗有靈氣,也算是一件拿得出手的東西,隨手摸出來,隨手扔出去,道:「這個給你。」
馬蹄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但想國師賞賜的一定是件寶貝,於是牢牢抓緊,跪下謝賜。見都雄魁打了個酒嗝,臉上似有倦色,忙爬起來服侍他上床。
阿芝道:「你先出去吧,桌子上的東西,明天再收拾。」
馬蹄點頭退了出去,在廳堂里悶坐了一會兒,拿起貪吃果來把玩,心道:「這不知道是個什麼寶貝。」他原本頗有慧根,在祝融火巫那裡又學過一點門道,隱隱感到這枚乾果裡面藏著一股靈氣,心想:「我這個便宜姐夫是個大人物,這東西多半非同小可。只是不知道怎麼用,難道是拿來吃,吃完之後長生不老?算了,明天便宜姐夫醒了再問他。」
他靠著牆根想睡,偏偏一點睡意也沒有,腦袋裡只是想著:「我今晚一個不小心,竟然拜了血祖做師父。嘿嘿,他可是天下四大宗師之一……不!他現在是國師了,應該是四大宗師之首!哼!有莘不破!江離!你們不是看不起我么?我現在也是名門弟子了!跟你們平起平坐了。等便宜姐夫醒了之後,我再拍拍他的馬屁,讓他傳授我一點真功夫,總有一天,我要把你有莘不破打趴下,再搶你那個不會說話的女人做老婆!」他越想越得意,越想越精神。沒多久東方漸白,馬蹄心道:「不如先去早市買些東西回來做早點,我今後是龍是蛇,可全看能不能哄得我這便宜姐夫高興了。」
他怕擾了都雄魁的夢,當下悄悄推門出去,再輕輕帶上,一路上哼著小曲,越走越是輕快,突然一隻手按住了他,冷笑道:「馬蹄啊馬蹄,你好大的膽子!」 馬蹄回過頭來,只見按住自己的那人長著三縷長須,飄飄然有出世之姿,正是在有窮地界上騙自己做徒弟的靖歆。當初在毒火雀池邊上若木重傷、桑谷秀慘死,桑鏖望和有莘羖反目成仇,這一切固是因為局中各人均有自己的死結,但九尾狐的姦猾、靖歆的助惡也是導致事件難以收拾的原因。
後來有莘羖和桑鏖望兩敗俱傷,局勢漸漸明朗之際,靖歆卻趁著群雄自顧不暇的空隙逃走,連馬蹄馬尾兩兄弟也拋下了。馬蹄回想起這個挂名師父的無恥,每次都恨得牙痒痒的。但真見到了靖歆卻又害怕。此時此刻,他更暗下決心:「實力!我一定要擁有實力!沒有實力,什麼都是假的!這靖歆連我那便宜姐夫的半根指頭也比不上,可他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弄死我。」又想:「這裡離阿芝的小院有段路程了,我抬高了聲音便宜姐夫也聽不見,就算聽見了,會不會來救我也難說。」
馬蹄年紀不大,但從小在江湖上爬滾,臉皮久經歷練;平日里常罵靖歆無恥,可他自己的無恥卻也不差——心裡咒罵,面上卻堆滿了歡容:「師父!你怎麼也來夏都了。這些日子來,可想死我了!」
兄弟
靖歆眯眼盯著馬蹄,笑道:「乖徒兒,這兩天你的艷福可不淺啊。」
馬蹄哈腰道:「哪來的艷福?弟子和師父失散,好不容易從有窮商隊逃了出來,這些天來歷盡千辛萬苦,只盼著能早日找到師父您老人家。這下可好,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徒兒見到師父了。唉,師父啊,見到你老人家,你可不知道我有多高興。」說著眼皮擠了兩擠,掉出兩滴眼淚來。
靖歆笑道:「行了行了,你的底細我還不知道么?不用跟我裝孫子。放心,為師我徒弟收過幾個,沒一個像你這麼聰明的。現在還捨不得對你怎麼樣。」
馬蹄點了點頭,臉上一派純真:「這個自然,師父是最疼我不過的了。嗯,師父,夏都好像要發生大事了,你也是沖著這個來的?」
靖歆聽他輕輕一轉便點到了重點,心道:「在巴國的時候這小子還什麼都不懂,現在卻已能看出這件大事的端倪來,嘿,假以時日,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於是他淡淡一笑,道:「也是,也不是。」
馬蹄心道:「這牛鼻子跟我裝蒜,說什麼『也是也不是』,其實以他的能耐地位,在邊遠地方還能叫得響,來到夏都卻屁也不是!在這件事情上根本插不上手!」眼中卻充滿敬畏:「師父,您這句話高深莫測,我可聽不懂。」
「你不必懂。」靖歆道,「我只問你,你和屋裡那人是什麼關係?」
「屋裡?哪個屋裡?」
靖歆冷笑道:「你剛才從哪個屋子出來啊?」
馬蹄恍然大悟:「你是說我姐姐家啊!」
「姐姐?你這小子的底細我比誰都清楚!和你那白痴老大是一對天生天養的孤兒,哪來的姐姐!」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師父。」馬蹄道,「那當然不是我親姐姐。其實是這樣的……唉,說來丟臉,有一天我到姐姐鄰居家行竊,被屋主發現,差點連腿也打斷了,跌進姐姐的後院,姐姐見到我的樣子可憐,便把我藏在屋裡療傷,後來見我老實,說話又投契,便認了我這個乾弟弟。」
靖歆失笑道:「老實?你這小子老實?哈哈哈……罷了,聽你的話倒也不像撒謊。嘿!小子,你可知道你這姐姐是什麼人么?」
「什麼人?她叫阿芝,做得一手好菜,釀得一手好酒,以前是個開飯館的吧。」
「開飯館?」靖歆笑道,「其實她什麼來歷並不打緊,可是你那個姐夫啊,呵呵!你可知道是誰?」
「姐夫?好像是個官吧。」馬蹄道,「他威嚴得很,不過對我很好,讓我一起吃飯,還送我東西。」
靖歆臉色微變,道:「你見過他了?」
馬蹄若無其事地道:「他?你是說我姐夫吧?見過啊,今晚剛剛見的面。」心中卻想:「看他截住我的情景,應該是埋伏在門外才對啊,怎麼沒見我那便宜姐夫進門?是了,要不就是我那便宜姐夫有些什麼神通這牛鼻子看不見,要不就是便宜姐夫進門的時候牛鼻子剛好不在。」
馬蹄真猜對了,靖歆所在的小招搖山是血宗旁枝,常有事沒事地找機會奉承血宗宗門的人。阿芝的來歷他不甚了了,但這女人是都雄魁的外室他碰巧知道。昨日瞥見馬蹄,一路跟著,竟發現這挂名徒弟進了阿芝的門,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地位雖然遠不能和都雄魁相比,究竟也算一方豪雄,還不到為了監視一個小混混而一刻不歇地埋伏在一旁,只是想法子在位於路口的客店上要了一間靠街的客房。因此都雄魁進門的情景他恰巧沒有留意到。
馬蹄看他的反應,心想:「我那便宜姐夫的威名比這挂名師父大十倍。看他這副表情,對便宜姐夫可怕得緊呢。等我狐假虎威一番。」口中道:「師父,我那姐夫一見我就很喜歡我,說要收我做徒弟呢。可我想我畢竟是拜過師的,因此只磕了頭,還沒完全應承他。這下可好,師父你不如和我去見見姐夫,親自把我的情況跟姐夫說說吧。」
靖歆臉色又變了一下:「你跟他提起我了?」
「嗯,還沒。」
靖歆一聽鬆了一口氣,但眼珠子一轉,冷笑道:「臭小子,你這可露馬腳了,你那姐夫何等人,會主動收你做徒弟?」
馬蹄吐了一下舌頭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師父你。其實我是很想拜師,可是磕了十幾個頭,他才答應。」見靖歆冷笑,馬蹄又道:「要是師父不信,這樣吧,我們一起回去三面六耳說清楚。」說著就要往迴路走,卻被靖歆攔住。
靖歆壓根兒不信都雄魁會收馬蹄做徒弟,但他怕極了都雄魁,哪怕都雄魁在阿芝家的機會只有萬分之一,他也不願去冒這個風險。
馬蹄道:「師父,你不想見見我姐夫嗎?」
「不了,我還是先見見你哥哥吧。」
馬蹄心道:「看來他終究不敢去見便宜姐夫,可他見我哥哥幹什麼?」卻不敢違拗他,道聲「是」,便向爛口巷而去。
其時天色未明,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偏偏這兩日又是回春寒,霜風砭骨,馬尾為人蠢鈍,爭不過爛口巷的貧兒乞丐,被趕到最擋風口的地方睡覺,整個人蜷成一團,不住地哆嗦,不過他也真有能耐,這種情形下居然還能睡著。
馬蹄道:「我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