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第326章 明明是我先來的!
濁風,居於沂水北濱,負責看顧靠近奄商城的部落和氏族。
其中兩支東夷方伯比較危險。
分別是蜀方、龍方。
蜀方,並不是四川那個蜀方,而是以桑蠶為業的蜀方,之前辛屈說過,大邑商的繅絲技術其實並不弱,就是主要靠蜀方在持續輸出。
而龍方,是以養「龍」為主的方國,子雨路過沂水,能看到大量的木筏、獨木舟滑行,然後河水裡有小小的揚子鱷探頭。
沒錯,龍方養的,就是揚子鱷。
山東地區,這個時間點確實有揚子鱷存在,並且烤鼉龍這種山東大菜,這個時候大傢伙其實經常吃。
而龍方的祖先,教導了龍方豢養揚子鱷,以及尋找研究揚子鱷開洞的地方,在冬天的時候經常扒拉揚子鱷的洞,將睡得舒舒服服的鼉龍拉出來,烤了吃。
當然鼉龍也是重要的戰略物資,尤其是鼓,需要用到鼉龍。
子雨找到了濁風,此時的濁風正在跟蜀伯和龍伯在交談。
「最近天氣變化反覆,不僅是蠶,就連這五十年來,我們從南方撿來的鼉龍蛋繁衍開的鼉龍,都開始南遷了。」龍伯頗為無奈的說,「若是之後還想要每年繳足鼉龍皮,我們龍方也得南遷。」
濁風眉頭緊皺,最近的氣候確實比較反覆,熱是真的熱,冷是真的冷,動不動就給你來幾個月乾旱,幾個月大雨,旱澇無常,鼉龍的繁衍都受到了影響,在人類捕殺和氣候多重影響之下,奄這邊的鼉龍只會越來越少,龍伯不敢肯定還能用幾年。
「不是還有大龍(韓愈鱷、灣鱷、馬來鱷等)?」濁風問。
「濁公,這大龍很難抓的!性情也十分兇殘,並且靠近海濱出沒,若是要抓他們,得北上大河才有機會找到他們。二十年前我們因為不夠貢品數量,去尋了它們,但三百勇士過去,只有五十多人歸來,死傷溺死太多了,實在難處理啊!還是南下會比較合適。」
「好了,我知道了,你只管等消息,我會如實報與大王。」
濁風看到了子雨到來,只能敷衍一二,讓龍伯和蜀伯離開。
「你怎麼來了?」濁風笑著說,神情和煦,「莫不是子旬讓你來討要賞賜為何不給的說法的?」
「現在國內安危最重要,賞賜的事情晚點給也沒事。」子雨雙臂一環,嘆了一聲,「但子旬惹了大王不開心,所以我得來找你幫忙了。」
「原來如此,既然來了,與我一塊喝幾觚。」濁風攏著子雨,笑吟吟的朝前走。
「剛才遠遠就聽到,皮子不夠用了?」
「嗐,祭祀用的鼉龍皮鼓不夠了,那群祭祀,一有機會,就打秋風,我被委任來處理此事,這不龍伯和蜀伯各有苦衷。最近氣候確實也異常,很多鼉龍還沒長大,就死了。數量在急劇減少,至於海邊那種大龍,他們也不敢去對付。」
濁風苦笑兩聲:「只能現在先兜著,晚點我看看能不能讓龍伯派人南下去交易。不過,你也知道大河、淮水這些地方的水流,燥得很,指不定哪天就被淹了。」
「那……為什麼不修路呢?」子雨突然開口道,「我們沿著山修路,水就難淹過來。這要是有大水大旱的時候,我們還能直接走山路上山躲避,不至於徹底無助。」
「你這個想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很不切實際啊!」濁風古怪的看著子雨,沂、泗、沭等魯南、淮北河流,絕對是山東水系這邊最複雜的。
有些時候黃河奪淮入海,那麼沂水、泗水都得遭殃,要不是奄城,也就是今天曲阜,在沂水上游,北面還有泰山,西邊還有梁山泊,能夠承擔黃河改道時候的緩衝、分水,保證奄城安泰,不然這邊也得被淹。
當然,如果太大了,那奄也得跪。
總而言之,修路是最不切實際的,不光洪水過境會損毀,就人力、食物消耗這一塊,就很嚇人。
「只是有感而發,最近發現南邊其實已經掌握了五年一換地的耕種方法,能夠輪換各個貴族自己境內的土地來耕種,收成上也有所增加。
那麼現在基本上算是定居在這裡,為什麼不考慮夯打一下道路,然後裁彎取直,留下並列車轍,這樣我們的車輪進入道路中,就能在同一個車轍內運轉,哪怕是下雨,也不用擔心路會被壓壞道路泥濘難行。」
「你這個想法,好像還不錯。」濁風一聽,似乎也可以。
若是早些年,子雨提出這個想法,必然會被嗤之以鼻,因為那個時候對於休耕輪作是幾乎沒有,並且因為糞便沒有集中處理的原因,導致了各個貴族的地盤內積累個兩三年,就得搬家。
當然,不是貴族搬,而是下邊幹活的子民和奴隸搬遷,畢竟他們可用不起奢侈的陶管下水道進行排污。
於是,只能跟著三年一次的肥力不足,離開這邊,輪換到下一個區域去刀耕火種。
等到三年之後再回來,之前拉滿了的村落,這會兒都成為了肥地,再丟把火過去,燒完之後更肥沃,所以貴族們也會在自己的領地內,有大小不少的城邑、村寨,用來安居國人。 外邊則給奴隸住,奴隸更外邊,到別的貴族之間的空白,就是野人的地盤。
看濁風思考,子雨繼續道:「還有,我們可以在路上設置小邑,然後把四周的土地劃成井。
讓每個奴隸,輪流耕種和放牧。
這樣一來,一塊負責丟糞便長草,一塊負責養幾隻牛羊,一塊種地。
秋後放火燒掉養牛羊的地,糞便丟在今年種的地,明年將丟糞便的地當做牧場,如此循環,應該能極大降低地耗,延長土地的壽命。
至於最中間的那塊田,就當做屋舍,讓村人居住在這裡,要是真的全部都減產了,那就多養一塊地,輪流來。
不過,做個做法需要更大的範圍,這就不能不修路了。」
子雨借鑒了辛屈的休耕輪作方案,修改出來了「井田」,但和西周那種井田不同的是,這會兒的貴族主要是奴隸幹活,貴族只負責打仗,底層國人只負責種地以及必要的時候抽丁當後勤而已。
你什麼身份,就是什麼未來,一眼能望到頭的。
但子雨見識了辛屈的爵位體系帶來的可怕變化,以及現在魯父正在蒙山推行辛屈那套爵位制度,未來優劣,很快就能看出來。
所以,子雨和子旬他們一致認為,必須想辦法改變現在的大邑商,不然伴隨著有辛氏的強大,很難不保證別的部落不會學去了辛屈的爵位制度。
哪怕只是一點小小的改變,都是對大邑商的根基進行動搖。
濁風駐足,多看了兩眼子雨說:「你的井田法晚點再說,我找人試一試,好用我就推廣。先說說你為什麼執著於修路。」
「看來瞞不過你。」子雨嘆了一聲,「一邊喝酒一邊說,子旬的著急,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兩人入座,子雨與濁風講了這段時間的見聞,濁風的眼神漸漸凝重了幾分:「有辛氏真的有這麼利害?」
「一個兩千人的部落,一躍成為五萬人大族,前後不超過三年,你說呢?」子雨說完,濁風不再說話。
換做是他,他也會著急,甚至比子旬和子雨都更著急:「此患也!」
「奈何如之?」子雨端著觚,嗤笑一聲,「咱們連內服的王族都壓不住,指望河北的公族聽話去打有辛氏?更何況,現在我們需要有辛氏幫我們鎮著,只能養虎為患。
有辛氏如果一直照著辛屈的計策往下走,不出三代,必然大興於冀州,再複製一下當初大乙南下的路數,那將是災厄。
路修了,邑造了,井田推行,修建溝渠,分流河水,以我們商族的人口,壓住有辛氏絕對不是問題。
就怕,亂了。」
「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與王說,但得琢磨琢磨,不是現在。」濁風端著人頭骨酒杯,手指摩挲著打磨光滑的淚骨,「現在要做的是,先安撫住有辛氏。你是說有辛氏有一批青壯在子斂那邊?
得用起來。」
「旬與頌、斂的關係不怎麼好,很容易吵起來的,這事……」
「我來。」濁風點了點頭,子旬和子頌、子斂兩個人關係不好,一來是年紀相差有點大,二來是當初四兄弟分家的時候,齊方本來是他倆一南一北的。
但為了能讓齊方力量完全掌握在成年男人手中,方便快速形成戰鬥力,於是子旬提議了子和,討來了這一塊地給他帶,把這兩個小子丟到了河北。
三人的恩怨就算是積累下來了。
昌平有辛氏現在是兩支,辛屈現在做大了,支持的是子旬,而老巫帶著的這支依舊跟子斂混,但之後只怕子斂每次聽到河北有辛氏的名號,就怕會忍不住對比老巫和辛屈。
明明,是他先來的!
怎麼每次都是你子旬搶走的?!
這不公平!
但此時就是這樣,年紀大,就是能壓著年紀小的搞事,年紀小的還沒辦法隨便反對。
有了濁風的承諾,子雨也稍微放寬心,希望能給不安分的王族,鎮壓下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