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糜竺

  第10章 糜竺

  雒陽郭外。


  說是郊區,也比這個時代大多數地方繁華太多。


  且不說上林苑、梁冀園這些皇家園林和達官貴人們的別墅,便是太學和鴻都門學這兩個地方也都是士族和富商聚居的所在,出入往來,少有白丁。


  鴻都門外一處小樓雅間,有兩人對坐溫酒,以消秋寒。


  這兩人年紀相差不大,都在三十歲左右,不過穿著氣質卻是天差地別。


  坐在主位之人生得白凈儒雅,身上絲毫沒有勞作過的痕迹。


  他身穿一身剪裁合體的蜀錦袍子,身後有數個美貌婢女聽用,有人負責用體溫把他的大氅煨暖,有人負責隨時給他添滿酒,還有人在一旁持劍侍立警戒,以防有不長眼的宵小過來打擾自家主人。


  糜竺,徐州巨富,先祖世代經營墾殖,養有僮僕、食客近萬人。


  而坐在下位的,居然是糜竺名義上的老師,鴻都門學的毛弘,此人尤其擅長八分書法,在先帝劉宏生前被認為是繼師宜官、梁鵠之後,鴻都門學中又一個將要靠著一手好書法飛黃騰達的人物。


  「老師何必愁眉不展?」雖然只是個商賈身份,但糜竺言談的氣度即使比起袁氏和楊氏的子弟也毫不遜色,「鴻都門學就是真垮了,您還只是一介白身,士人不至於這般濫殺無辜。」


  他很是無奈,自己這個老師又是死活不肯坐主位,又是擺出一副難看的臉色,惺惺作態,無非就是希望自己帶他去徐州避一避風頭.

  可關鍵是,他糜子仲還沒打算走呢!

  「子仲有所不知啊!」


  毛弘伸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心裡卻暗罵這溫酒的爐子怎麼把火燒得這麼旺。


  「師宜官已經回老家南陽投靠袁術,梁鵠曾經官至刺史也棄官而逃,不知去向」毛弘兩股戰戰,握著酒樽的手都微微顫抖,灑出幾滴,「眼下留在雒陽的人只有我了,再不逃走,恐怕死期將至!」


  道理很簡單,隨著過江龍董卓對士人妥協示好,士族似乎取得了全面的勝利,那他們這些依附先帝和宦官的人還能有好下場?

  這段時間所有與宦官有關係的人都膽戰心驚,別說他毛弘一介平民,梁鵠可是正經的孝廉出身,就因為走了鴻都門學的門路,照樣害怕可能到來的清算,連官都不做了。


  「.」


  迎著毛弘祈求的目光,糜竺沉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鴻都門學的末日不遠,但這畢竟是一條僅有的入仕之路,在沒有得到明確的答案之前,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不再等一等,難道真的要回到徐州,繼續依附那些太守州牧,當一頭惶惶不可終日的待宰肥豬嗎?

  「我會儘快決定去留.」他沉住氣,好言安撫毛弘,「若是要回徐州,屆時必定不會忘記老師!」


  八分書法也算顯赫一時的學問,師宜昌和梁鵠都曾憑此官至選部尚書,毛弘作為新一代八分書法的高手,來自己門下做個食客,還是有收藏價值的。


  聽到這話,毛弘汗也不出了,他滿飲一樽,大笑贊道:「子仲真君子也!」


  糜竺卻站起身,走到窗邊遙望遠方的上林苑,只覺秋風蕭瑟,自己身如落葉,不知該何去何從。


  身後美婢以為糜竺陷入沉思,正要上前給主人披上大氅,卻見糜竺指著樓下道:「把那個戴熊皮帽子的壯士請來一敘!」


  嗯,還是先收集手辦.我是說招攬食客比較重要。


  和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比起來,徐嘉樹都要顯得更高大,更白凈,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詩云:碩人俁俁,公庭萬舞。有力如虎,執轡如組。」真正面對面,糜竺出聲贊道:「沒想到能見到如此璧人,在下徐州糜竺,可以稱呼我為子仲。」


  璧人,是指此人儀容美如璧玉。 別誤會,糜竺的取向沒什麼問題,只是收藏癖又犯了而已,不然他家裡也犯不著白養那麼多僮僕和食客

  徐嘉樹也好奇地打量著糜竺——這就是那個劉備的吉祥物大舅哥?


  早知道自己當初就多玩玩三國志了,現在竟然一時想不起此人的屬性,只記得政治貌似八十齣頭的樣子

  但是再怎麼忘,糜竺是劉備的大舅哥加天使投資人這個身份,徐嘉樹還是知道的。


  這是條大腿!

  「咳咳.叫我子茂就可以了。」


  在古代,漢族男子二十歲冠禮,女子十五歲笄禮后,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與本名涵義相關的別名,稱之為字,以表其德,人際交往為表尊敬,必稱其表德之字,后稱字為表字。


  子茂,便是徐嘉樹給自己取的表字了。


  互通姓名之後,糜竺見徐嘉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為是自己的排場太大,讓這位壯士有點局促。


  他輕輕一揮手把婢女們屏退到門外,親自給徐嘉樹倒上一杯酒,「且先飲此杯,去去秋寒。」


  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商人的社會地位低下,很難獲得他人的人身依附,只能靠施恩救濟,推心置腹這一套。


  徐嘉樹一飲而盡,忍不住砸吧砸吧味道——糜竺的酒已經是這個時代的天花板了,但也只是雜質沒那麼多,受限於發酵工藝,度數是遠遠不夠看的。


  「好壯士!」糜竺眼前一亮,又俯身親自給徐嘉樹滿上,「且再飲一杯!」


  如此數次,糜竺甘願為初次見面之人俯身斟酒,沒有絲毫不耐煩,氣度令人心折,若徐嘉樹真是個平民出身的壯士,恐怕幾個回合就要被他拿下了。


  可惜糜竺碰到的是一個現代人。


  「好了好了.」


  徐嘉樹連忙推辭,倒不是酒量不夠,實在是這玩意度數太低,喝著沒什麼勁,而且他也很不習慣這種被人當成「壯士」的感覺。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子茂來此,可是想入鴻都門學?」糜竺試探道。


  徐嘉樹可不知道這地方現在已經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他點點頭道:「不知子仲有何教我?」


  糜竺隨後幾句話便把鴻都門學的來龍去脈解釋清楚,勸告道:「別看現在還人來人往,等士人徹底掌權,只怕要將此處夷為平地,以泄他們心頭之恨。」


  說罷,糜竺觀察徐嘉樹的反應,卻見他面色如常,心裡又暗暗對徐嘉樹多了幾分敬佩,光就這份拿得起放的下的豁達,就比徘徊不定的自己強。


  這是個人物。


  「不如子茂留在我這裡,也好準備考試,若是鴻都門學逃過此劫,再入學也不遲。」糜竺提議道。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徐嘉樹也不推辭,糜竺可是自己見到的第一個歷史人物,名聲也相當不錯,有這樣的大腿,沒理由不抱。


  不過話說回來,糜夫人今年幾歲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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