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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難他天?(2)

  第22章 難他天?(2)


  自那天遇見徐嘉樹后,蔡琰來太學閑逛的次數更多了,董白經常去蔡府撲個空,害得她嘟嘟囔囔說蔡琰姐姐有事情瞞著自己,但是讓她跟著一起,董白又不肯,對她來說,去太學這種無聊的地方跟坐牢沒什麼區別。


  「已經很可以了」,蔡琰滿意地看著徐嘉樹完成的手抄本《論語》,「若是先帝還在,看到你這字,不知道會多喜歡,賞你做一個選部尚書怕是不難。」


  「鴻都門學眼看著就要樹倒猢猻散,這種事以後可遇不可求了。」,徐嘉樹微微一笑,心說毛弘這個教八分書的先生還藏在自己家不敢出門呢。


  「真是可惜.」


  蔡琰這話出自真心,先帝劉宏出了名的喜歡好字,以他對書法的喜愛,徐嘉樹這種字體肯定能迅速在士人中快速流傳的,就像當初的八分書一樣。


  漢代的書法剛剛走出先秦到秦代的萌芽期,以隸書的出現為標誌,逐漸擁有了作為一門藝術的審美自覺,正處於上下求索,百家爭鳴的時期,

  而徐嘉樹拿出來的是經過唐五代乃至明清無數書法大家完善過的成熟結構,中間上千年的審美演化濃縮在筆下,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


  蔡琰看了又看,覺得如果自己照著臨摹一遍的話,她有自信寫得比徐嘉樹更好看,可以她的天分,竟然也想不出怎麼改才能讓字本身更好看一點。


  「你真的沒有老師教?」,真說是徐嘉樹自己想出來的,蔡琰一萬個不信。


  「當然有老師啊」,徐嘉樹的語氣理所當然,甚至萬分困惑地反問:「伱難道不算我的老師嗎?」


  這個女人不會要始亂終棄吧?

  「你可別跟人說是我教的。」,蔡琰撇了撇嘴,「只是教了你一點人人都會的皮毛,我才不敢貪下這個功勞呢」


  話雖這樣說,蔡琰卻把這本手抄本暫時借走,準備讓自家老爹看看。


  蔡邕這段時間痛並快樂著。


  儘管官位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太學祭酒,還tm是代理的,但起複后的小日子過的相當不錯,重新回到了雒陽不說,自己的仇家宦官也死得一乾二淨,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


  既然朝堂上一副眾正盈朝、蒸蒸日上的景象,他只需要專心完成修史的心愿就好了,反正57歲的年紀,又沒有兒子要蔭庇,實在找不到醉心官場的理由。


  事實上,這段時間確實也是蔡邕仕途中難得的順心日子。


  不過一個古今修史之人都要頭疼的問題也困擾著蔡老頭——如何記錄當下的事情?


  換成知乎體就是,怎麼評價董卓最近的所作所為?

  要知道《東觀漢記》是一本當代人給當代修的史書,作為目前的主編者,蔡邕要以怎樣的形式把先帝駕崩之後的這段歷史記錄下來,或者至少給出一個定性,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如果按照主流的說法,把董相國定為竊國弄權的禽獸的話.

  嗯,也就是這麼想一下而已,他蔡邕又沒長九個腦袋。


  但是士林的清議就是如此,由不得蔡邕不顧慮,別說是為董卓說好話,便是把壞話稍微說得隱晦一點,搞不好都要身敗名裂的!


  左右都是錯,還不如先拖著。


  基於這個原因,蔡邕最近的摸魚行為愈演愈烈——修史這種事豈可馬虎,要字斟句酌,要一字不可刪改才行!

  絕對不是因為故意拖進度!


  而且身上還有一個代理祭酒的差事,多去太學上上課也是應有之義。


  如果需要,還可以把已經修好的部分再拿出來考證討論一番,加上他涉獵本就廣泛,音樂、天文、數術、古玩無一不通,根本不愁沒由頭打發時間。


  總之,在他蔡邕的有生之年,完全沒有把《東觀漢記》修到永漢元年這個年號的打算。


  是非功過,留待後人評說就好了。


  蔡祭酒拿起一支笛子,乃是當初江東避難之時拆掉柯亭的第十六根竹子所制,他感慨道:「臨老總算是能過上一點好日子了.」


  「老爹!老爹!」


  突然傳來蔡琰的聲音,讓他手上的笛子都差點摔在地上。


  「造孽啊.」


  自家女兒的相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詩詞音律更是不遜色於任何男子,就是這個洒脫不羈的性子著實讓人擔心,外人面前還好些,回到家就原形畢露,讓他這個渴望清靜的老頭子敢怒不敢言。


  「這兒呢這兒呢!」 擠出標準的慈父笑容,蔡邕連忙應了兩聲,接著便看到自家女兒蹦蹦跳跳地甩給自己一沓不知道什麼東西。


  「看看,我徒弟寫的。」


  一個還沒及笄的小姑娘還收起徒弟來了?


  畢竟是老來得女,心尖上的寶貝,蔡邕只敢暗自感嘆一下父綱不振。


  「是幫誰家的小公子開蒙了?」他湊趣地問道,只當是蔡琰和小孩子玩鬧,完全沒考慮到女兒收了一個正經徒弟的可能性。


  「哎呀~你先看看。」


  「好好好」


  看似在撒嬌,實則是警告,蔡邕趕緊低下頭仔細看了起來。才剛把目光掃過去,他便指著第一行笑道:「這不就是開蒙學字嗎?」


  「你看。」


  蔡琰有話憋著不說,一臉神神秘秘的表情。


  蔡邕多往後翻了幾頁,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這是哪位名家做出的新書法?」他猛地抬頭問道,然後又搖搖頭,「不對,不對」


  新書法自己也創過,「飛白」字體就是早年看鴻都門學的粉刷匠刷牆得來的靈感,可他想破頭也想不到誰能寫出這種字來。


  道理很簡單,新的字體勢必從舊的字體中演進,所以不管怎麼樣變化,時代相近的書法是很容易看出根底來的。


  問題在於,這些字的根底在哪?


  結構方正嚴謹這一點像極了蔡邕最拿手的漢隸,可細微之處又有瀟洒秀麗的姿態,儼然已經是完成度極高的作品。


  這麼說吧,哪怕是蔡邕這種精通多種書法的大師,也很難對這些精美的框架和範式挑出什麼毛病來,這種程度的改進根本就不可能由單個書法家完成。


  就像是這邊剛開始勘查位置,開挖地基,轉頭一看,不遠處早已經憑空佇立起一座龐大精美的建築。


  「這真是你徒弟寫的?」


  「親女兒還會騙你?」,蔡琰眉開眼笑,「我這不是第一次看到聖人說的生而知之者,就來報告給老爹了嘛~」


  再三確認自家女兒是親眼看著這些字寫出來之後,蔡邕捧著它們,如獲至寶。


  「想不到我蔡伯喈有生之年還能再遇到一件文壇盛世!」,他轉頭對女兒說:「此書一出,八分書可以休矣!」


  蔡琰聽到這麼高的評價,也是嚇了一跳。


  「可寫這些字的人不過是個寒門小子」,她問道:「幾天前連筆都不會拿的,如何能將之推行到天下?」


  當初的八分書便是借著蔡邕寫《熹平石經》才通行天下,徐嘉樹目前的筆力顯然達不到推廣新書法的水準。


  蔡邕揮揮手,絲毫沒有在意,「不礙事,我臨摹一段時間之後,拿出完美的版本,再奏請天子。」


  天子登基不久,便有新書法奉上,無論如何,都是士林又一樁美談。


  「那你一定要記得提到我這個徒弟」,蔡琰提醒道。


  「.」,蔡老頭哭笑不得,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女兒,「我蔡伯喈需要竊據他人的書法?」


  他蔡邕只是老了,又不是爛了!


  老頭舉起這沓紙,「果真是他自己寫的,我不但不會減損他的功勞,還要讓他名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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