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遷都前

  第24章 遷都前


  蔡邕陞官了,這並沒有超出徐嘉樹的預料。


  模擬中他就知道,蔡老頭會在三天之內把「中台」、「憲台」、「外台」都走一遍,然後直接留任侍中,但知道一件事和親眼見證它發生,完全是兩種概念。


  侍中起初是天子近臣,掌管車駕,衣服之類的私密內務。但到了漢末,這個職位已經不用處理雜務,而是陪侍在天子左右,以備顧問,是極為清貴的官職,也是出任機要兩千石的跳板。


  也就是說,短短三天之內,蔡邕便從一個太學的系主任一躍成為天子貼身近臣,而且隨時有可能出任九卿這個檔次的高官,這個速度,不可謂不嚇人。


  但很快,蔡邕的風頭就被蓋了過去。


  潁川荀氏目前的頭面人物荀爽接著被拜為司空,此時距離他多年隱居著書不久,細細算來,由一介庶人到位極人臣,前後不過九十三天而已。


  按理說這種養望了一輩子的大儒,做到三公本來也是題中之義的,但這麼短的時間裡突擊提拔了一位三公,還是釋放出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信號。


  董卓急了。


  在愣頭青曹操的號召下,那些自己親手分封出去的太守雲集響應,竟然真的拉起了一隻龐大的聯軍!


  論戰鬥力,手握兩支精銳邊軍和全部禁軍的董卓自然是不會怕那些州郡兵的,但問題在於,雒陽城內還有敵人。


  李儒之前就說過,士人不可以信任,現在來看,何止是不可以信任,簡直各個都視他董卓為生死仇人!

  雒陽北宮。


  董相國最近有所收斂,至少在見外人的時候懷裡不會抱著後宮的妃子了,不過李儒不是外人,為了彌補自己裝得這麼辛苦,他那雙粗糙的手肆意在一具羊脂般的身體上探索。


  李儒此行的目的,是向董卓報告雒陽城周圍的排查情況。


  沒有發現成規模藏匿軍隊的現象,讓董卓的心稍微放鬆了些,現在外有聯軍壓境,內部可不能再受威脅。


  看到自家女婿眉頭依然緊皺,董卓笑著問:「我婿可是覺得那些士人官位來的太容易了,也想換個印綬用用?」


  他主動提起了最近的事情,若是個不認識董相國的人見了這副神態,沒準還會覺得這張逐漸痴肥的臉看著十分憨厚,令人親近。


  李儒緩緩向董卓行過禮,方才回道:「拉一派打一派乃是應有之義,眼下正是分化瓦解士人的時候,小婿怎會有意見呢?」


  「那我婿在擔心什麼?」董卓儼然成竹在胸,己方兵精將廣,又佔據了司隸境內的各個關隘要地,兵法上已經先立於不敗之地。


  何況他已經想好了,實在不行,就帶著全城遷到長安去,反正東邊的州郡也不聽自己的,乾脆學秦國據守函谷關,把西部的地盤穩穩拿在手裡,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


  「小婿擔心的正是遷都!」,董卓早就和李儒說過這個想法,現在眼看著事情就要向著設想中發展,李儒實在忍不住了,「遷都雖是妙手,只是從此往後,天下大勢的走向就不在我等手中了,恕小婿斗膽直言,天下崩塌,恐怕將始於遷都!」


  董卓聞言,收斂起笑意,正色問道,「此言怎講?若是遷都,一可以防止雒陽公卿作亂,二可以收縮防線,借關中形勝從容禦敵保存實力,三可以把雒陽丟出去讓關東逆賊自亂,到時候手握中樞和涼州大軍征討不臣,各個擊破,難道不是更穩妥嗎?」


  李儒點點頭:「舅姑久經戰陣,軍事上的事自然不用小婿多嘴。」


  「可是!」他重重的一拍旁邊的樑柱,一張總是和氣的臉少有地暴虐起來,「壞就壞在雒陽一丟,舅姑在天下人心中,再難名正言順地執掌中樞了,原本據有雒陽,坐鎮朝廷從容號令四方的大好局面丟的實在可惜!」


  董卓的話分毫沒錯,但李儒很害怕,他的某種直覺一直在告訴他,遷都是一條不歸路,邁出這步,則再難回頭。 天下就像一幅精緻的字帖,可以有錯字,也可以有污跡,唯獨不能被撕成兩半。


  兩漢四百年的統治走到現在儘管搖搖欲墜,但是憑藉著慣性,這個老舊的架子依然在艱難地往前走,一旦這個架子被打破,那就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止它自行解體的了。


  說是天塌,一點都不為過。


  這番話是李儒作為一個讀書人,對天下所剩不多的良心。


  董卓聞言,上前輕輕撫了撫女婿的背,安慰這個自己最信任的謀士:「你我翁婿之間有些話可以直說,我承認之前有操之過急的地方,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我董卓本就是一介邊將,廢立皇帝也好,當這個狗屁相國也罷,都只是為了讓這幫世代顯貴的世家大族給我低頭!」


  董卓聲音森然,怒道:「這些國家碩鼠只會互相吹捧,勾結起來欺世盜名,還敢眼高於頂不服我這關西良家子!」


  「這劉家天下外戚坐得,沒卵子的閹宦坐得,我董卓為國征戰多年,命都差點丟在西涼,反而就坐不得?遠的跋扈將軍梁冀不說,難道我還比不上殺豬漢何進嗎?若是還猶豫不決,等他們勾結串聯,涼州三明的下場便是我董卓的未來!」


  事關董家全族的身家性命,話說到這個份上,李儒也只好點頭附和:「這幫世家大族確實不可信任。」


  可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勸道:「日後真去了長安,把他們當成招牌掛起來就是,奪天下終究是為了坐天下,總要靠士人才能治理國家,小婿斗膽勸舅姑此後行事千萬三思。」


  兩人心知肚明,如果董卓剛剛掌權時行事不那麼無所顧忌,而是主動向士族示弱,未必不能與他們和平共處,再慢慢清洗朝堂,扶植自己的勢力,當一個名副其實的權臣。


  可惜現在復盤已經晚了,一步錯,步步錯。


  董卓聞言,也難得停下了在妃子身上遊動的手。


  他沉吟片刻:「遷都的事以後再說,但眼前的禍患不能不解決。」


  「袁氏和楊氏沆瀣一氣,楊彪和黃琬這兩個老賊不如貶去做光祿大夫,士人之中,王子師(王允的字)對我頗為忠心恭順又有剛直名聲,是一個好人選,我看不如讓他做一任三公。」


  這樣一來,太傅袁隗在朝堂的羽翼就被剪除乾淨了,如果前線戰事不利,董卓可以隨時屠了袁家,報復那個首先反抗自己的袁本初。


  「燕昭王尚且知道千金買馬骨,王子師現在掌著尚書台,舅姑既然把他當自己人,何妨讓他以三公繼續兼任尚書令,把姿態擺足,收天下士人之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妙!」董卓對這個女婿越看越滿意,「那些士人以德行自矜,又有多少如我婿一般對官位不屑一顧呢?」


  「我與舅姑本是一家人,殫精竭慮不過希望全家平安罷了,官職於我只是無用之物。」


  李儒這樣回答,心裡卻嘆道,自古以臣凌君的又有幾人能夠善終呢,岳父這般豪傑人物行事酷烈,不顧及身後家人,董家怕是前途莫測。


  而他自己,若是可以選擇,只想當一個五經博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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