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195章 子茂,等等我
第195章 子茂,等等我
趁著孫資回去通知董白和使節團護衛的空當,徐嘉樹把焦和的頭顱扔給一旁驚魂未定的巫祝。
冒著綿密氣泡的血液不斷從脖子處滲出,上面還升騰著絲絲熱氣,在巫祝那身白衣上塗出一抹駭人的粘稠紅色。
「接著。」
他冷冷地吩咐,朝著營帳角落呈放著的鎧甲走去。
這是一身高級武官制式的玄色鐵甲,刺史焦和嫌棄它辱沒名士風度,很少穿戴——反正他向來是望風而逃,更遑論披甲上陣了,根本用不上這東西。
只是徐嘉樹身形高大,並不能直接穿上就用,還需要解開連接處的繩結與腰間的皮帶進行調整,而這一般需要副官或者侍從幫助才能完成。
不用他張口,呂玲綺早已經站在他身後。
「你也過來」,呂大小姐有樣學樣,把暫時解下的甲片又朝著那巫祝扔過去,「捧著這個,不要亂動。」
巫祝已經麻木了,低頭看了看懷裡死不瞑目的刺史大人,又抬頭看了眼中軍大帳的簾幕。
昊天上帝在上,我當初為什麼要走進來?
真是造孽
好在呂玲綺的手法很熟練,沒過多久就幫徐嘉樹穿戴完畢,巫祝趁機抬頭看向那位一言不合就暴起殺人的朝廷使節,臉上滿滿的討好之色。
生活所迫混口飯吃,天使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大概是這個意思。
徐嘉樹的身軀被玄色鐵甲緊緊包裹,腰間一柄漢劍用絹帶固定,兜鍪下面的森冷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可憐巫祝,沒有絲毫同情地開口道:「帶上你的人跟上來。」
中軍大帳裡面發生的一切外界還不得而知,在劉備完成集結之前的這段時間,他要盡一切力量阻止潰兵和黃巾的先鋒部隊,而焦和的人頭雖然管用,卻還不夠顯眼。
把這些巫祝叫上,算是廢物利用。
走出中軍大帳之時,徐嘉樹身後已經跟著十幾名白衣巫祝,手中擎著一桿長槍。
雖然這玩意兒他用得不多,不過戰場搏殺並不需要太複雜的路數,在兵擊經驗和【無雙】的加持下,對付黃巾這種等級的敵人已然是夠用了。
董白領著護衛們在帳外遇見這支風風火火的隊伍,一眼認出領頭的玄甲武士就是徐子茂,忍不住眼前一亮。
什麼啊,全副武裝的樣子比當初那一身羌人打扮還要好看的多。
她靠近了些,眼神不自覺地看向兜鍪上被風吹得搖擺的纓飾,在暗淡的天地中是唯一的一抹亮色,小聲問道:「徐子茂,我們要去做什麼?」
身後的護衛隊長沉默不語,實在不太相信眼前煞氣騰騰的披甲武士就是那個花言巧語欺騙自家小姐的小白臉副使——就像看到坤坤突然變成李連杰,換誰都不會適應的。
「迎敵」
局勢緊迫,徐嘉樹來不及分說剛才發生的事情,開口就要借董白的護衛一用。這些邊軍出身的百戰精銳馬戰步戰俱佳,足以支撐起阻擊防線的骨架。
「我要借你的人一用,否則整個營地都有覆滅之危,到時候.」
「好!」
也不等他說完,董白立刻轉身對護衛們下令:「所有人,聽候副使差遣。」
聞言,西涼漢子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大夥都是李儒精挑細選的精銳,不管是業務能力還是忠誠可靠方面都是沒得說的,自然不會違抗命令。
可他們擔心的是,如果都跟著副使走了,誰來保護小姐的安危?
護衛隊長正要上前勸諫,只見董白輕催戰馬,走到徐嘉樹身旁道:「我說的所有人,也包括我在內,還有人不服副使嗎?」
聽到這話,護衛們都不再猶豫了,短短几十息時間便列隊完畢。
如此一來,徐嘉樹手下就擁有了一支邊軍出身的精銳百人隊,和他們相比,黃巾這些半路出家的二把刀就是名副其實的烏合之眾。
徐嘉樹感覺渾身發燙,甚至到了口乾舌燥的地步,腦子卻異常地清晰,嘴上不停地對每一隊的小隊長下達指示。
「把運糧的車子堆在營帳前的窄處,結成一道陣地。」
這種遭遇戰,又發生在無險可依的平坦地帶,倉促間最好的辦法就是用車子組成臨時工事,漢匈之戰的李陵與匈奴主力野戰時就用過這種戰法,算不得什麼新鮮玩意。
「若是有零散潰兵,就地控制住,決不許他們進入大營中。」
潰兵剛剛遭遇了一場慘敗,徒步逃生回來,沒有半分戰力不說,還會對其他人的士氣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
萬一再有人喊什麼諸如「我軍敗了」之類的話,樂子可就大了。
嗯,警惕失敗主義謀士。
就這樣,每下達一份將令,就有一名小隊長帶著自己的人,在巫祝的指引下離開執行任務——這些巫祝在軍中良久,熟悉地形和布局不說,還因為與刺史焦和廝混,天然地代表著他的權威。
徐嘉樹大腦仍然在瘋狂運轉,想著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安排到位,思緒卻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
「伱的臉看上去很紅誒」,董白側過身子,努力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驚訝地叫出聲,「呀,好燙啊!」
徐子茂不會生病了吧?
徐嘉樹低頭看著那張面露關切地面孔,終於知道自己還漏了什麼沒有安排。
董白。
從之前與呂玲綺的鬥嘴中就可以看出來,她比起上次見面時又長進了不少,只是有自己在這裡,所以不怎麼喜歡出風頭罷了,但是再怎麼聰明,也不過是個小女孩而已。
按理說應該把她安排到安全的後方,可是一來需要她坐鎮,使節團的護衛們才會聽從調遣,二來阻擊未必成功,現在分散了,到時候反而不好跑路。
不好辦啊
「.」
董白見徐子茂看著自己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歪著頭開口問道:「副使為何一直看著我?」
大庭廣眾之下,盯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徐嘉樹也不解釋,伸出手,直接把董白單手抱起來,放到了自己的身後,兩人同乘一馬——這樣可以放在身邊保護,也不用擔心西涼護衛出工不出力。
唯一要擔心的便是戰場上刀箭無眼,不過黃巾也是偶然之中才發現官軍蹤跡,追兵中也不可能有步弓手的存在,所以待在自己身邊反而是最安全的。 只是感受到背後傳來的陣陣柔軟觸感,那張冷酷殺神的表情卻是再也擺不下去了。
徐嘉樹裝模做樣的咳了兩聲,轉過身去,沒有讓她鬆手的意思。
「再抱緊一點」,副使大人強調道,「不要鬆手。」
且不說還沒到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就算到了,現在也不是講究那些的時候,打仗呢!
「哦」,董白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雪白的手腕環過他的腰間,緊緊地箍住了。
那觸感越發清晰,以至於徐嘉樹好不容易平靜了一點的心情又一次躁動起來。
不好。
徐嘉樹暗道不妙,這麼搞下去,萬一待會兒【無雙】沒辦法發動,這邊就憑空少了一員大將.
siu——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爆鳴聲,嚇得董白渾身一震,腦袋貼住徐嘉樹的背,不敢探出去看看是什麼情況,徐嘉樹則在一瞬間認出了這個聲音。
是呂玲綺慣用的鳴鏑。
那箭劃過長空,在遠到目力極限的地方射中了一個策馬狂奔,意圖包抄官軍潰兵後路的黃巾騎兵,徐嘉樹看不清射中了哪裡,只見得那人直挺挺地從馬上栽倒,只余胯下坐騎還在盲目地向前狂奔不止。
「可惜了」,回頭一看,呂大小姐那雙瑞鳳眼微微眯著,目光正落在徐嘉樹腰間環著的手上,若有所指地感慨道:「瞄著腰去的,沒想到用力太猛,射中了腦袋.」
她並非沒看出來這個小女孩才是護衛們的真正統領,只是藉此稍微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而已——儘管這也已經很嚇人了。
怕了怕了
徐嘉樹趕緊收斂心神,壓下董白那一震在心裡泛起的漣漪,儘管還有一段距離,可是剛才那個騎兵的出現無疑昭示了敵軍已經在不遠處,現在可不是想入非非的時候。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不顧如刀的寒風吹刮,劉備奮力鞭打身下的戰馬向著來時的方向賓士而去。
東漢時期,朝廷廢除了郡國內部選拔騎士和材官的制度,並且同步廢除了訓練他們的都尉,也就事實上解除了郡國以專業士兵為骨幹的野戰武裝,是一種弱化地方的政策。
郡國兵制度的廢除也使得地方州郡對類似於黃巾這樣大規模戰事的抵抗力極度減弱,不得已只能自行招募士兵,比如劉備自己就直接用的是涿郡一起出來的骨幹們。
而這些州郡自行招募訓練的士卒就構成了青州官軍的主力,在焦和完全放任的管理下,只聽命於各自州郡的長官。而劉備作為州郡長官中的一員,率領的部曲正好與他們駐紮在一起。
接到開拔的命令,紅臉長髯的壯漢手上動作不慢,卻不妨礙他開口問道:「大哥,為何如此著急?」
左右不過是奉命逃跑而已,這一年經歷得多了也就麻木了,以至於關羽都懶得再出言嘲諷,他只是好奇為何自家大哥這次對那廢物刺史的命令如此上心。
「且不說這個」,張飛好奇的卻是另一件事,「大哥手上那根長長的竹棍子是什麼,俺從來沒見過。」
拂塵一詞最早出現還要在多年之後的晉朝,所以他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描述劉備所持的符節,只是覺得這玩意兒上面綁著黃色的毛,看著還挺別緻
此時的劉備哪裡有心情和兩位弟弟閑談,轉身便去通知駐紮在附近的東萊郡部曲。
「.」
關張二人對視了一眼。
「大哥手上那竹棍子.」,關羽咽了咽口水,「沒看錯的話,好像是本朝的符節。」
之所以不確定,是因為他讀的多是《春秋》名篇,裡面出現的多是青銅兵符,往往將之一分為二,只有能嚴絲合縫地對上才具有完整的權力,即便手上有另一半也難以複製。
而漢朝使節所持的這種符節卻是另一番來歷,上面的旄按制度本是紅色,只因為前朝戾太子劉據反叛時「持赤節發兵」,所以此後改成黃旄。
二人此時只是高唐令下面的縣尉,哪裡見過這種高級貨,哪怕是讀書多一些的關羽,剛才也沒有往符節上聯想。
很快,二人帶著部曲出營集合,但見校場上人頭攢動,青州官軍傾巢而出,才有些確信自家大哥手裡拿著的真的是代表天子威儀的符節。
借著那一抹顯眼的黃旄,高唐令劉玄德麾下八百部曲順利歸位。
「大哥,二哥說你手裡這竹棍子是天子符節」,張飛興沖沖地問道:「是不是拿著這個,就算把焦和那鼠輩殺了也無妨?」
聞言,劉備神色古怪的看了三弟一眼——這算是傳說中的大智若愚嗎?
「不知召集諸軍所為何事」,倒是二弟問起了正事,「莫非是焦和那廝避而不戰,終於惹得天子不快,下詔催促?」
可是,天子遠在長安,哪裡管得到青州的事情?
而且就算下詔督戰,也輪不到自家大哥這麼個高唐令來宣詔吧.
「殺退黃巾再與你們分說」,劉備把手上符節一揮,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其貌不揚的「竹棍子」吸引過來,「奉天使之命,青州軍集結!」
「諾!」
眾將轟然應道。
在廢物焦和手底下憋屈了一整年,大部分人連黃巾的面都沒見過幾次,這些各地招募的士卒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鄉一步步淪陷,聽到此次集結是「天使」下令,士氣卻是憑空長了三分。
而關張心裡雖然疑惑,但此時身後匯聚著千軍萬馬,二人何曾見過這種場面,只覺得俾睨四方,天下無不可去之處,胸中豪氣頓生——大丈夫當如是也!
劉備高舉手中符節,以便所有人都能看到前進的方向。
這便是權力的滋味,此刻他終於不是人微言輕的小小縣令,整個青州的敢戰之士在麾下集結,跟著他的腳步奔赴戰場。
如此,自己終究是沒有辜負符節之託。
直到現在,劉備焦急的心依然不能平靜——中軍那裡現在一定險象環生,難以想象子茂他們到底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他催動著人群不斷前進。
青州官軍不乏宿將,劉備只是負責傳信還可以,卻萬萬不可能指揮的動他們,不過他本來也沒打算做其他的事情,領著八百部曲,一刻不停地奔赴河邊的戰場。
子茂,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