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尔弗兰选择了自己落下时面向的方向前进,深不可测的前方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忘了带表,不过恐怕在这里时间也是无济于事,除了人造光源,一切都被这个深渊吞噬。
这一路上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最开始他以为只要自己在这里遇到一两具尸体他就能正确找到方向,可现在他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开始就走错了。
洛尔弗兰停了下来,他需要静下来思考,一味地盲目向前只会累死在半路上,小岛就这么大,这个深渊能有多大?四面都是海,按常规自己早就走到了一方的尽头,如果在这里常规算不上,那肯定有能打破常规的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
洛尔弗兰的瞳孔微微瞪大,他又看了看四周,刚刚他想到‘其他东西’,而在这里他目前唯一看到的东西只有一个,他低下了头,脚下的地床!
这是他走了这么久唯一一直存在的东西。
洛尔弗兰趴了下来贴着地床,企图能听到一点点声音,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不过就目前来看,地床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他拿起匕首在上面划了两刀,很坚硬,但站在上面给人的感觉这地床确实是软的,他又在上面蹦了两下,没有什么新发现。
就在他重新坐下来思考的时候他想到了一样东西,传送带!他有了思路,假如这个地床是个传送带,而他行走的方向恰好与地床传送的方向相反,那他就永远不可能走到尽头。
在这里方向感没有用,所以刚刚他都没有感觉到自己其实一直行走在一段距离上。
有了这个猜想,接下来他就要证明这个猜想,如果这个猜想正确了他就能找到出口,如果不正确,就只能在这里等死或者用匕首划破大动脉慢慢流血致死,反正也感觉不到痛觉。
手电筒能照亮的距离大概有四米,洛尔弗兰盯着灯柱的终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边走边在心里默数时间,他的一步大概是80厘米,一步一秒,他需要数上5秒就能到达光柱终点的位置。
“一,二,三,四,五。”
他停下了脚步,这就是四米,他将匕首放在这个位置后借助灯光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现在他要倒着往匕首的方向走,缩短一步距离为40厘米,这样他要退到匕首在的位置就需要10秒时间。
洛尔弗兰看了一眼后面匕首确保自己后退的方向不会偏离,他将灯光打在自己的脚尖开始后退。
“一,二,三,四,五,六。”七还没有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踩住了匕首。
洛尔弗兰笑着长舒了一口气,而这长舒一口气的瞬间他想到了方才自己愚蠢的绝望。
他照着这个方法又测试了一下不同于他刚刚一样的另一个方向,果然所需时间恰好。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地床是活的,它在运动,像河流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涌动着,既然确定了地床的活动方向,他就只需要保持行走的方向和地床一样,这样或许就可以到达出口。
但是,就在他放下心的时候,另一个猜想出现在他的心里,这个猜想十分糟糕,如果这个地床是环形的该怎么办?这样,他就是一直待在了‘旋转木马’上!
抛开另一个猜想,洛尔弗兰开始朝着地床活动方向行走,行走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留给他的时间不多,要么天亮之前回到帐篷,要么到时候被纳入失踪名单,然后被发现行踪。
他在心里默默记着数字,一旦数的数字超过了起初预料的数字,就意味着他真的坐在了旋转木马上。
汗水趴在脸上,如果不用手去抹根本感受不到自己正出汗,洛尔弗兰感觉不到累,这是很危险的事,尽管他感觉不到累,但是他的身体正在消耗能量,如果之前的一些专员意识不到这个问题,他们很可能在半路突然晕死,没有感觉的累死。
淅沥淅沥。
洛尔弗兰突然停下脚步,他听到了一点声音,这会又消失了,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他的听觉一直很灵敏,放在年轻的时候,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甚至可以听到敌人的心跳。
而这里正是绝对安静的地方!
咚。
有了!水滴的声音!
洛尔弗兰看向四周,依然什么都没有,但是不会错的,确实有声音,这说明深渊的一个出口就在他附近。
他不再跑动,而是缓慢向前走,他要抓住任何一个声音,只要判断到了声音来源就可以找到出口的方向。
咚。簌簌莎莎。
洛尔弗兰缓缓抬头,刚刚是水滴声和风吹树叶声,很清楚,而且就在他的上方!
怎么可能?洛尔弗兰目光冷惊地说下四个字。
在他的上方,一股河床正泛着涟漪,竹叶散落在四处,水滴清波点点,石岩高耸在河床上,它的底部深深插在水里,光线明亮轻吟,和他所处的环境完全是云泥之别。
那些光没有一缕渗透到下面,如果他没听到这些声音,他永远不会发现上面这番景象。
河床虽然很宽,一眼还是能看到它整个面积,洛尔弗兰缓缓向后退,他不用在跟着地床走,出口就在自己的上面,问题是自己该怎么到上面去。
他拿起匕首,试着将匕首抛向上空看看能不能从下面穿过去,奇怪的是河床看着离自己并不是很远,抛出的匕首却总是与它相差一段距离,看这样子没法从下面上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到达上面的进口在两侧。
洛尔弗兰望向一侧,咬牙犹豫后坚然走了过去,每走一段他就抬头看看上面以确保自己不会偏离河床。
没有尽头,河床也依旧在自己的上方,洛尔弗兰继续向前走,身体供给他活动的能量越来越少,没有水源的情况下他的喉咙已经干哑,气体撞向气管的时候如小型微波打在干涸破裂的墙面上,洛尔弗兰痛苦地咳嗽了一番。
整个脖子一阵麻痹,他听到了自己咳嗽的声音,酸痛,干渴,晕眩接踵而至,所有的感官都回来了,一遍又一遍冲击着洛尔弗兰的身体。
他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躯体,整个人倒在了地面,上空河床表面倒映出他赤裸的声影,试剂药效到了,他褪去了虚无,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洛尔弗兰想要站起来,可没有多余力气能供给他使用,感官回归带来的冲击让他的意识忽醒忽睡,他不再挣扎,平躺在地面上试着放松整个身体,这样好让身体自行适应感官的回归。
模糊视线下河床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感觉到了地床移动,最后视线回到了黑暗。
声音回到耳边,洛尔弗兰只觉自己的整个后背像是被一双手撑着,一股微波在全身起起伏伏,他睁开了眼,转瞬即逝的白芒后四周的景象一点一点拼接在了视线里。
洛尔弗兰微微扭头看清了自己正浮在河床上,机体在吸收到第一口新鲜空气后重新运作。
他翻过身游到河岸后迅速坐起看向河底,清晰可见的底面全是上空掉下的岩石碎屑,看不到下面的地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瞬间他就放弃了。
五个月前罗峰瞒着他独自一人下了深渊,留下的遗书上写着:
那些孩子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去,进入深渊的他们看到的绝对不是神,是恶魔。
没能出来的孩子还躺在那里,我想带他们回家,最起码,不要让他们的灵魂也在那里痛苦害怕。
或许你们无法理解,尤其是洛尔弗兰,我只是累了,想趁着生命的最后尽头让这些孩子能够长眠。
结果,他也没能出来,他的灵魂在哪里躲着,又在哪里害怕着。
那之后,深渊计划得到很多高层的反对,甚至有人提出辞职,温流工业就是在那时候瞬间坠入谷底,计划被迫停止,分部和总部决裂不是没有原因,深渊计划就是最主要的原因。
计划停止之后,洛尔弗兰回到了罗峰的老家,他需要照顾他的家人,那段时间他不好受,挚友的离去让一个热血青年成了颓废沧桑的男人,烟酒并不能帮助他什么。
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去理解罗峰遗书里的意思,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人性。
人性让他选择去拯救那些灵魂。
当时明白这些的洛尔弗兰坐在书桌旁苦笑的出了声,任由手上的烟烬烫着他的肌肤。
也是在那时候,他决定要进入深渊,挚友没能完成的遗愿他去完成,顺带着把他的灵魂也带出来,管它潘多拉里住着的是神还是恶魔。
他没想到的是五个月后,总部又重新启动了深渊计划,这让他不得不改变原本的计划,行动变得更加困难,因为罗峰的前例他想要不动声色地进入深渊单靠自己的本事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不得不借助外界力量,两周前他通过一些特殊渠道买到了那支试剂,它可以帮助他躲过所有人的目光,至于代价,也就是贩卖这些试剂的人说的副作用,目前来看,还没有在他身上凸显出来。
洛尔弗兰大口喘着气,他趴在岸边喝了几口河水,有些咸,看样子水源很可能来自外面的海水。
趁着机体适应环境的时间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个水洞,只有一个出口,他只能选择从那里出去,只有一个也挺好,不用那么犹豫。
手电筒和匕首不在身边,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沿着石壁洛尔弗兰走到了那个出口,贴近出口,他听到了水流声,这是个通道,至于通向哪里只有穿过之后才能知道。
洞口不是很大,勉强能够通过一个人,洛尔弗兰很小心,他的皮肤暴露在外表,不能让其受伤,在不知道的环境下有伤口不是件好事,血液会吸引来一些东西,而且一旦有赌气渗入伤口他就必死无疑。
踉跄下洛尔弗兰到达了洞口尽头,外面有光,是那些墙壁上的水晶和钟乳石泛发的微光,这些微光照亮了里面。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段索桥,索桥下面满是尖锐的岩石和水晶,洛尔弗兰看向索桥尽头,又是一个洞口,他还是只能选择过去。
洛尔弗兰咽下一口气,双手使劲摇晃了一下索桥,确保没有问题后开始沿着索绳缓慢移向对面。
四周散发的光照在他的身上,透着一股被审视的冷光。
他听到了索桥下面爬动的声音,那是坚硬身躯滑在水晶上的摩擦声,他没有伸头去望,没见到恐惧之前一定不要选择自己去寻找恐惧。
因为很大可能下,恐惧正观察着你,包括你寻找恐惧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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