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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今夜我們歡聚一堂

  第24章 今夜我們歡聚一堂


  「……當然,我們不得不感謝傑斯塔爾行星總督傑思敏·德維爾女士的英明領導……」


  拉傑·海斯汀技術官的聲音被轉化為電子信號,然後自全球廣播中傳出。或許是因為這一轉化過程中聲信號必然產生的損耗,他的聲音聽起來帶有一種奇妙而尖厲的失真,就好像某種尖銳的鳥鳴聲一般。


  傑斯塔爾沒有鳥,許多生於斯長於斯的工人不理解什麼是鳥,但這個概念卻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了每一個正聽著廣播的人心中;這不論怎麼說都不正常,不論是『突兀理解不存在的概念』還是『所有人都在聽廣播』都不正常,可實際上卻沒有人在意。


  這是原定應在慶典第九天正午時的遊行結束后,海斯汀技術官將在上古遺迹前的廣場上發表的演講。不過出於某種不具名的「安全問題」的原因,遊行本身被取消了,演講也被倉促地提前到了第八天夜間。按理說,傑斯塔爾上幾乎完全沒有夜生活的傳統應該會讓絕大多數人在這個臨近午夜的時間點昏昏欲睡,但是沒有。


  所有人都在這個他們本應已經睡下的時間點聚精會神地聽廣播,面上都帶著一種安寧而詭異的笑容。哪怕隨著午夜臨近,廣播之中傳來的句子逐漸變得晦澀難懂,拉傑·海斯汀的聲音也逐漸變得混亂而褻瀆。


  一種玄妙而隱晦的波動隨著廣播的聲音在整個星球上奔騰,帷幕後的存在因此喜悅地聚集了起來。


  我在……幹什麼……?

  賽維塔昏沉地想。


  他花了一些時間來意識到自己不對勁,又花了一些時間來意識到所有人都不對勁。他在這兩件事上用掉的時間很長,非常長——可能有幾個小時。就算是對於一個凡人來講,要用如此長的時間來意識到如此明顯的事情,也足以稱之為「遲鈍」了。


  但必須得同時納入考慮的是,放在同樣的條件下,凡人是不可能意識到這裡出了問題的。


  艾麗塔還在他身邊,手裡捧著她裝糧食配給的小罐子。老漢克則在更遠處,蜷縮著他被「藍灰症」攀附的肢體,隨意地坐在台階上。


  他們本來……是在做什麼……來著?

  為了思考這個問題,賽維塔又不自覺地花掉了十幾分鐘。他們原本在整理返回第四區時所要攜帶的行裝,他自己甚至還又一次下定決心,要腳踏實地、直面自己的命運——若是他還能正常思考的話,現在回過頭去看,他是一定會嘲笑自己,那時到底生出了一種多麼可笑的雄心壯志的。


  但他不能,所以他的思考就只到自己的目的為止了。


  賽維塔滯澀的思維運轉的速度依然緩慢,但也比之前要快得多。放在其他環境里,這當然不是值得稱道的事,但在當下,他已經比這顆星球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更加出色了:至少他還能思考。


  他並不知道自己曾長期地浸潤在一個行星級別的大型混沌儀式中,沒有意識到他來到這顆星球的十個泰拉年,或者說九個當地年裡,他一直暴露在微量的亞空間輻射中。他與這顆星球上居住的六千萬人類一樣,在混沌能量對心智的影響下無從發覺這是儀式所需求的九十九個當地年的最後九年,星球的土地、水源,甚至於生長出的植被都在這接近收穫的九年中急速地做出了它們最後的變異,自然也發現不了依賴這些生存的自己也被類似的詛咒滲透了骨血。


  但他現在仍在思考。


  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依舊作為蛛絲吊住了滑向地獄的賽維塔的因素有二:其一是源自帝皇的生物鍊金術。阿斯塔特改造手術確實從他們身上拿走了一些東西,但顯然,贈予這些註定超出常人的戰士們的更多。其二,則是他與生俱來的靈能天賦。


  很容易被忽略的一件事是,亞戈·賽維塔里昂是一個靈能者。


  他並不喜歡自己的這種天賦,反正他不靠靈能也足夠強了。早年間,在他還尚未接受改造、踏上星海之前,他就已經因這個天賦而過於經常地聽見亡者的絮語了。等到他成為阿斯塔特,他甚至在第八軍團履職期間試圖將這種天賦封印起來,寄希望於它會自己消失。只可惜,這顯然是一種痴心妄想。這種他從未理解也從未成功掌控的力量只是在封印底下與日俱增。如果不是曾有貴人相助,他恐怕真的會被自己的天賦殺死。


  即便他在黑暗天使的戰艦中,從為他們工作的小星語者奧塔尼那裡勉強學會了該怎樣約束並使用這種能力,他還是一直不喜歡這種天賦。它令他看到很多他其實並不想見到的景象,聽見很多他其實並不想聽到的聲音。在傑斯塔爾生活的十個泰拉年裡,他逐漸理解自己的基因之父到底是怎樣被無法控制的預言所逼瘋的——萬幸,這顆偏遠行星上的可見的絕大多數未來都足夠安穩平靜,因此他尚無由此精神失常之虞。


  但就是這個他並不喜歡,甚至差點殺了他的天賦,現在正在救他。


  阿斯塔特改造手術令他無論在軀體還是精神上都較常人更加堅韌,給予他掙脫常人只會被困死的羅網的基本條件;而他自身的靈能總算意識到那些潛移默化的「改造」將會奪取他自主思考的能力,因而在賽維塔求生本能的驅使下地流轉起來,想要奪回原本屬於他自己的東西。


  他沒有意識到這一切,但他思考的速度確實在變快。


  他用了五分鐘,意識到自己並沒離開自己最後記憶中的場景太遠:他現在站在貨站建築外側的空地上;兩分鐘之後,他明確了和自己同樣暫住在貨站中的幾乎所有人都同樣聚集在這裡;又過了三十秒,他認知到四周幾乎所有人的「藍灰症」都有著不同程度的加重。


  賽維塔活躍在第三十個千年。他更熟悉的宣傳口徑是「帝國真理」,但他也不是沒在大叛亂髮生后見過其他更……狂熱的一些堂兄弟們到底做過什麼怪力亂神的事情。因此,他不是很清楚在發生什麼,不清楚該怎樣脫困、怎樣阻止這件事繼續向一個他不想看到的方向發展,萬幸總歸是能確定,正在發生的這件事情是超自然的、不能用常識與邏輯來解釋的。


  然後,他自然而然地想到,這或許可以用同樣不能以常識與邏輯來解釋的、超自然的靈能來應對。 在他想到這裡的時候,他並未意識到,自己在被這種超自然的力量拯救的同時,也在同時正被它殺死。


  他在現實世界看來毫無異狀,然而僅跟隨本能不停流轉,卻缺少基本防護的靈能不自覺地點亮了他的靈魂。對於帷幕之後的那些生物來講,這就如黑暗中的一點燭火,土砂中的一點食物,看起來毫無威脅、毫無防備,只會令那些蟲豸趨之若鶩地撲咬上來。而一直以來對靈能力量缺乏真正理解的賽維塔,恐怕沒有什麼能夠抵禦未生者的手段。


  尚還阻擋著它們的只有阻隔在亞空間與現實之間的那一層帷幕,然而在大裂隙展開后,在近百年的混沌儀式的影響下,那層帷幕早已薄如蟬翼,岌岌可危。


  事實上,正式的發令槍還沒響,它們就已經開始尋找合適的目標大快朵頤了。


  賽維塔被影響過的思維太過遲滯,令他沒能發現這件事是怎麼開始的。等他在一番努力儘可能恢復正常后,再轉過頭去找,見到的就是已經變得不成人形的老漢克。


  想來,對於帷幕後靜待分贓的惡魔來說,被混沌侵染得更深刻的軀殼會更好奪取,「藍灰症」病史長達四十年以上的老漢克自然首當其衝。這位油滑、閑適,總是能鑽到空子截留下一丁點物資拿來釀酒的老人家呻吟著,早已變成藍灰色的皮膚上伸出了羽毛,肢體的骨骼結構在令人牙酸的摩擦與斷裂聲中迅速地變得更類似於鳥類,他在痛苦中胡亂揮舞著手臂,或許是想求救,或許只是想抓住點什麼,但他飛快地異化的發聲結構已經不再支持他像一個人類那樣說話了。


  賽維塔因此無從得知老漢克在他意識的最後想要表達什麼。那雙因年齡與操勞而早早變得渾濁的雙眼閉上后,再睜開時,其中就已經閃爍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帶有非人智慧的歡欣而邪惡的光芒。於是,不需要任何相關的知識,甚至哪怕是腦筋死板地將帝國真理奉為圭臬的人,在見到這樣的目光時也能立刻確信:老漢克已經死了。


  現在佔據了這具物質領域中的軀殼的,是別的什麼東西。


  這樣的事情並不僅僅只發生一次。老漢克或許首當其衝,但在這星球上勞作的人,又有幾個沒有在混沌儀式的滲透之下染上「藍灰症」呢?而即便是那些在體表沒有相應的癥狀顯現的人,又能稱得上是安全嗎?


  賽維塔作為阿斯塔特,在這顆星球上生活了十個泰拉年之後,此時也僅僅能勉強支撐。何況那些生於斯長於斯的普通凡人呢?


  他聽見小罐子落地的聲音。不需要多敏銳的聽覺,任何人都可以從聲響中輕易分辨那隻被十年如一日地使用、封口不嚴的鐵皮小罐在與地面碰撞時被震落了蓋子,裡面裝著的圓麥嘩啦啦撒了一地。他的視線中還有許多一同工作過的,只說過幾句話的,勉強認識的或完全不認識的人在抽搐哀嚎,但賽維塔並不是非常關心他們。他只是拚命驅策自己彷彿鏽蝕的頸項,想要往艾麗塔的方向看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能做些什麼,他也隱約清楚自己完全可能什麼都做不了。但他依然轉過頭去,認為自己至少得確認艾麗塔的狀態。


  他的目光滑過地面,一顆顆圓麥從他的眼前蹦跳著滾過。賽維塔陡然間意識到,圓麥本來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它的確在脫殼之後是一種有著飽滿圓形的穀物,但絕沒有這麼圓,也絕沒有這麼像縮小的眼球,更不會咕噥著語調歡快內容褻瀆的低語在地面上自己滾動,甚至在相互追逐。


  ……傑斯塔爾出產的糧食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就在他的注意力不自覺地被那些滿地亂跑的圓麥吸引的時候,艾麗塔顫抖著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他的視線還沒能捕捉到她,但似乎也並不很需要了——因為在一切之前,從那隻或許已經不能稱之為「手」的手上傳來的觸感,是恐懼。


  是午夜領主一連長亞戈·賽維塔里昂此生最為熟悉的一種情感,沒有之一。在他的視覺接收到信號之前,他的觸覺、聽覺甚至嗅覺就已經統合了這種抽象概念,將之作為一個答案傳遞給了他的大腦。


  艾麗塔已經幾乎全部變成藍色的手以本不存在的尖銳爪尖掛住了粗糙布料上的細孔,她恐懼的嗚咽與痛苦的顫抖隨之一起被賽維塔的觸覺接收。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就在他的身邊響起,賽維塔滯澀的頸項總算是成功地扭轉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他總算能看見艾麗塔現在的樣子:

  絢爛的羽毛已經覆蓋了她的手臂,向著她的軀幹處蔓延。她的軀殼被滲透的混沌力量無聲地扭曲,多出來的增生組織撕扯著她身上樸素的衣料。賽維塔清晰地看見她頸側的那道原本會被藏在高領上衣遮掩下的傷疤,那道他曾親手修復過的、平直纖細的白線,在令人頭暈的藍色蔓延上來的幾個呼吸之內變得彷彿活過來了一樣,蠕動變化為了一個玄奧的符號。


  艾麗塔總是微笑著的可愛的面龐已經被痛苦和恐懼扭曲得不成樣子,蜿蜒的淚痕從那雙絕望的眼睛中流下,劃過白皙面頰上的小小雀斑,悄無聲息地砸到地面上。


  「賈各布……賈各布……該怎麼辦……救救我……」她的聲音也不復原本的開朗,其間已經被混入了不似人類的尖銳刮擦聲。


  正被異化為某個其他物種的艾麗塔,本能地向著她所知中最博學也最信任的人求救:


  「有東西……在吃我……」


  但是她所祈求的對象,午夜領主一連長亞戈·賽維塔里昂,什麼也做不了。


  一種無名的悔恨與怒火自他的胸腔蒸騰而起:無辜者就在他眼前受苦,而他又一次,什麼也做不了。


  宣告午夜零點來到的鐘聲準時響起,慶典的第九天來臨。發令槍真正地響起,帷幕徹底破碎,傑斯塔爾的表面開始了一場並不屬於人類的狂歡饗宴。


  在人類的精神幾乎不能承受的沸騰歡聲當中,賽維塔安靜地質問自己:


  你為什麼,再一次地什麼都做不了?

   賽維獺!獺獺開!一直摸獺獺開!!(發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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