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兄，一切照常。”陈云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待回复便提起剑领着张仲逍随韩而去。
“方才我就觉着不对劲，便过来瞧了瞧，来时他已经这样了。”
窄巷里横着一具尸体，平日里身上被洗的泛白的短打此时已经被颈口的血污染成了黑色。死者怒目圆睁，像在极力诉说着他的不甘。
“一招致命，他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斜靠在墙角的张仲逍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蹲在地上一直保持沉默的陈云钊一下子撕开那人肩处的衣服，短兵所致的旧伤被暴露在外，“果真是他。”
上遥居的伙计，赵国枭阁埋在咸阳的一枚暗棋。
“是我们的人干的吗？”韩于参问道。
“不，”陈云钊掰开伙计紧攥着的手掌，从中抽出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笄，“不好说。天快亮了，你们先把人带回去，从最近的乙字口进。”
寅时五刻，张仲逍同韩于参走后，陈云钊独自在狭小的巷子里呆着。冬风从入口处涌来，裹挟着凛凛寒意，毒刃般刺在人脸上。这样安静的环境中，陈旧木窗沿轴而开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窗内之人将大半个身子隐在室中，露着双眼窥伺着巷中那个没怎么动过的黑衣男子，紧张得连咽几声口水。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底下的人却突然朝自己的方向看来，竟硬生生来了个对视。
“哎呀！”陈云钊抬头向上看去时，那人猛地一颤向后倒去，似是撞倒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窗子被伸出的另外一只手给扣上了。
尽管看不见，但任谁都能想象出那户人家所经历的心惊肉跳的感觉。云钊无奈地摇摇头，手习惯性的按在剑柄上，没再逗留。
“小筝。”玄衣男子将拿着书卷的手背过身后，从阴影处走出。
赵孟昳笑道，眼中蒙上一层水气，是他乡遇故知的慰然。
“随我来吧。”
韩征在墙上轻轻一按，前方便是一阵闷响，石门开合，自成阶梯，步步而下，她才知晓何谓别有洞天。所处不再是灯火幽微，偌大的内室极其敞亮，却空无一人。周边尽是文案卷轴，井然有序，而最深处则是一方高台。
当韩征将一只木盒递与她时，赵孟昳看着这一切，渐渐了然于心。
“这是前上台令的卷宗和遗物，”他的言语中竟带了些许惋惜，“你从小便比常人要聪明许多，有些话我不必道明，你也应该清楚。”
“但今后如何却是你自己的抉择，我们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他直视着她的眼中有着无法撼动的严肃感，“陈氏一门忠良，而今入了雍梁便会予你最好的照顾。”
“今日之事，是他安排的。”
听着她过于平静的语气，韩征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地笑了笑，“他这人虽直了些，倔了些，办事却也没让人操过心，往后，”他将原本要说的话卡在了嘴边，“天快亮了，回去吧。”
辰时的上将军府只留了她一人。陈云钊将她带出暗道后，连早膳都不曾用过便又步履匆匆地离去，其间未发一言，赵孟昳也不好开口，但她知道，等他回来后定是要从上至下盘问个明白的。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出木盒，里面用羊皮纸誊录的一份卷宗，扣着黑冰上台的印。
“穆王十九年，赵氏景阳生于频阳东乡，父、母皆为农户。三十五年投役籍，于伐赵一战中首立战功，其后累爵至不更，为黑冰上台提用，授五大夫爵而滞赵，年二十二。后，晋阳暗网伐交立不世之功，爵公乘。历岁余，亦积硕功，总台首辅欲其返秦并举为上台之令，然其于昭武二年为赵间所害，毙命于赵，时年三十七。”
赵孟昳平静地读过每一个字，终是无力地放下，看向一边时才发现盒子里还有一枚不太光滑的小木片。
翻过来竟是四个受纹路影响儿有些歪斜的字。
止战承平。
她杵在那里，手按在卷宗上，皱了也未察觉。
“可笑。”赵孟昳仰着头生生逼回那自认软弱的泪水，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
昏黄的火焰在燃烧，羊皮纸慢慢蜷曲起身子，化为灰烬。
赵国晋阳，太子府。
“阿姊勿念，靖笔。”文士模样的白净少年落下最后一个字便递给一旁的宦官，取出课本来温习。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阿靖倒是用功得很，”门外走进个衣着质朴的男人，不过二十八九的年岁，面容和蔼，眉眼温润，气质竟出尘得华贵。
“见过太子。”赵仲靖微微一顿，向前一揖，抬首时露出的笑容竟像是见着了许久未曾会面的故人一般。
“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太子嘉从袖中取出信来，交至他手中，握住稳了稳。“昳儿已落榻雍梁上将军府，陈氏一门为尔父旧交，一应事宜自有交接，无甚大碍。”
赵仲靖点点头，正准备打开那信笺，门外又进来个佩剑的男人——太子嘉的门客。
耳语一番，赵嘉的眉头愈发紧蹙了。
“如此便不再叨扰了。”客套之后，他便匆匆离去。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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