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的回答让夏晓青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若黎江真的醒不过来,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将夏晓青抱在怀里,楚子航抚着夏晓青的背,轻声安慰:“晓青,你别太担心,医生只是说有可能会,并不代表黎江就一定不会醒过来,你要相信他,他会醒来的,一定会的。”
夏晓青紧紧攥着楚子航的衣角,无声的落泪变成了放声大哭,原本寂静的楼层也被她的悲伤渲染得更加凄凉。
看着这样的夏晓青,楚子航的心上也涌起了阵阵酸楚,可他没办法安慰她,只能用力地牢牢抱着她,让夏晓青感受到她不是一个人,他在陪着她。
半晌,夏晓青哭得累了,终于停了下来,她的眼眶通红,楚子航拥着她坐到一旁的座椅上,还下楼给她买了一瓶冰可乐,给她冰敷眼睛。
“好些了吗?”
夏晓青没有回答,她问楚子航:“通知他们的家人了吗?”
“付宽的妈妈几年前因病去世,他又几乎不与其他亲属联络,实在是不知道该联系谁,至于黎江,他的父母去了国外做生意,暂时联系不上,就只剩下了他的外婆,可老人家年龄大了,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江奶奶?
夏晓青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江奶奶慈祥的笑容,亏江奶奶还嘱咐黎江好好照顾她,可她却害得黎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后,要让她如何去面对江奶奶呢?
夏晓青根本无法想象江奶奶知道黎江出事后的反应,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江奶奶能够永远都不知道,但若是黎江真的没能挺过来,江奶奶就会连孙子的最后一面都看不到,到那时她就真的是罪人中的罪人了。
见夏晓青没有说话,楚子航也不再开口,他和她一起并肩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两个病房中躺着的两个人,心情无比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子航听到夏晓青说了一句:“明天和我一起回村里一趟吧,去见江奶奶。”
楚子航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他看着夏晓青温婉的侧脸,说了一句:“好。”
整整一个晚上,楚子航都在医院陪着夏晓青,他们几乎彻夜都没有合眼,天刚蒙蒙亮,楚子航就开车载着夏晓青回到了营头村。
路上,夏晓青重新模拟了一遍她在脑海中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的说辞,但在真的看到江奶奶时,她竟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就像是出了故障停止运转的机器,只能木讷地跟着楚子航,在江奶奶热情地招呼下进了屋。
坐在土炕上,江奶奶握住夏晓青的手:“晓青,你最近去哪了?奶奶去了几次民宿,都没看见你,小韩说你去办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怎么样?都处理好了吗?”
“我…”
夏晓青几乎说不出来话,来之前她不断地给自己洗脑,一定不能哭,结果还是破功了。
江奶奶着急起来,她有些手足无措地帮夏晓青擦了擦眼泪:“哎呦,晓青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我…奶奶,对…对不起…”
“这?”
江奶奶将目光转向了楚子航,楚子航拍了拍夏晓青的肩膀:“晓青,你情绪不好,先出去透透气吧,就由我来说吧。”
“我…”
夏晓青不再看江奶奶和楚子航,她捂着嘴迅速地跑了出去,江奶奶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这到底是怎么了?孩子,你是晓青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晓青发生了什么事吧?”
楚子航抿了抿嘴,如果说总要有一个人捅破窗户纸,那就由他来吧。
楚子航站起来,他拿出身上的警官证:“江奶奶,我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楚子航,是一名基层民警,也是晓青的初中同学,这些天晓青不在村里,其实,是去帮我调查案子去了…”
在与里屋一墙之隔的墙壁前,夏晓青呆呆地靠在那里,她用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听见楚子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江奶奶,听见了江奶奶急迫的声音“小江现在在哪里?带我去见他”,可她却不敢上前安慰老人,那句明明在嘴边的“对不起”,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原来,从三年前开始,楚子航所在的派出所就陆陆续续地接到了多起女孩失踪的报案,派出所所长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女孩的失踪很大可能与人口拐卖有关,最后将案子上报给了县公安局。
但由于公安局那边人手短缺,案件一直都没能有什么进展,后来出了关彩月的事情,因为关家父母与楚子航的父母是多年的好友,楚家父母便一直叮嘱楚子航多多上心,尽快帮忙找到关彩月。
后来楚子航便主动申请了由他来负责这个案子,没想到最后竟真的被公安局那边批准,这也是为什么会是楚子航一直在跟进的原因。
用了各种手段,经过了一系列的摸排调查,楚子航确定了胡三喜及其手下的公司有很大的嫌疑,但却一直都没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直到后来所里来了一个从刚警校毕业的大学生小强,楚子航单独找到小强,提出想让小强这个生面孔去做卧底,本来他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的,根本没想过小强会答应,结果却没想到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强竟真的同意了这个提议。
小强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获取了张图的信任,后来他顺理成章地就加入到了胡三喜的人口拐卖集团中,查清楚了胡三喜等人环环相扣的作案过程。
胡三喜在市里的公司其实就是个皮包公司,通过发布招聘信息吸引女孩投递简历,并将每个女孩的信息汇集成册,供买家挑选,一旦确认好猎物,他们就会通知女孩面试入职,然后以出差的方式将她们骗到大山中,嫁给当地娶不起媳妇的大龄男子。
就是靠着这些交易得来的钱,胡三喜在利头村开了酒楼,并将黑钱成功洗白,甚至摇身一变成为了当地知名的企业家。
而张图作为胡三喜最信任的手下,接管了酒楼的大小事物,并在经营酒楼的过程中,想出了一条新的拐卖流程。
他让小强负责拉客,专门挑单身的女游客,成功带到酒楼后,他会奖励小强几百块的辛苦费。
通过大堂经理的身份,张图会与这些女游客闲聊套话拉进距离,在确定她们是无依无靠可以下手后,就在女游客将要离开利头村的那一天绑架她们,并将她们藏在酒楼的阁楼里,打点好一切后便将她们卖给买家。
其实掌握了这些证据后,楚子航本来是可以收网的,但因为张图那里有一本拐卖名单以及卖家名单,小强一直都没能找到,就一直在拖着。
无独有偶,身为私家侦探的付宽竟接到了关父关母的委托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知道楚子航是负责案件的警察,付宽就找上了楚子航,但楚子航始终没有透露小强卧底的身份,也没有告诉他关彩月就在利头村,他只是告诉付宽拐卖妇女的这些人很可能是一个庞大的犯罪团伙,一日不除就会有更多人受害,付宽这才一面自行调查,一面成为了楚子航的线人。
但楚子航根本不会料到,夏晓青竟会阴差阳错地救了付宽,在得知付宽身份后还坚持加入到这件事中,由于他无法直接告诉夏晓青他的布控,只能答应夏晓青的要求,并把夏晓青的信息发给了小强,让他留意。
可夏晓青竟一点不消停,还将黎江扯了进来,小强平日里事情繁忙,又要借机找名单,根本顾不上夏晓青和黎江,更何况那时候付宽也被抓了,他是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小强没办法,只能兵行险招,捅破夏晓青和黎江的身份,将张图的注意力转到二人身上,还捏造了夏晓青的身份,并给张图出招,让夏晓青得到付宽下落的线索去救出付宽,再用他们的安危威胁付宽,交出录音。
张图的手下带回付宽后,小强便通知了楚子航,楚子航很快就带着外援和医务人员埋伏在了村外,一收到小强趁着张图和付宽对峙时给他发出的指令,楚子航就带人按照小强给他的一份张图手下的人员名单,控制住了那些人。
而小强则趁着将黎江拖出去埋了的时间,打晕与他同行的人,去张图办公室的保险箱中拿到了那份女孩的名单。
所有的事情发生的悄无声息,在张图沾沾自喜以为顺利解决了麻烦的时候,不但刀疤、就连他和一众手下也早已被掉入了警方的包围圈中。
用最快的速度开到镇上的医院,楚子航扶着江奶奶,后面跟着夏晓青,三人无声地上了楼,在看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黎江后,江奶奶几乎晕厥,她流着泪,每一滴泪水似乎都化成了利剑,扎在了夏晓青的心头。
“噗通~”
夏晓青重重地跪在了江奶奶面前,楚子航大惊,他试图拉起夏晓青:“晓青,你这是干什么?”
夏晓青倔强地不肯起来:“奶奶,对不起,都是我,黎江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你打我骂我吧,只要你能出气,怎么处罚我我都接受。”
为了帮她,楚子航告诉江奶奶,是他没有及时阻止黎江参与到这件事情,才会导致黎江命悬一线的,她知道楚子航是好意,可是她已经害了黎江,现在又对江奶奶说谎,她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心中的煎熬已经快要将她逼疯了。
“晓青你…”
江奶奶惊愕不已,身体也因为刺激虚晃了一下,好在身边的楚子航及时地接住了她,江奶奶闭上眼睛,她转过身去,看着病房中的黎江一边抹泪一边叹气。
几分钟后,江奶奶擦干脸上的泪水,她在夏晓青面前伸出手:“晓青,地上凉,快起来吧,奶奶不怪你。”
夏晓青抬起头,眼睛里是满满地不可置信,她的声音哽咽:“奶奶,你…”
“先起来吧,我们起来说话。”
拉着江奶奶的手,夏晓青站了起来,她的腿因为下跪有些发麻,但都被她忍住了,坐在椅子上,江奶奶的视线看向病房。
“晓青,别再自责了,这是小江自己的选择,并不怪你,在做这件事之前,我相信小江一定设想过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可他依旧愿意加入进来,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真的要怪的话,也要怪那些坏人,是他们扰乱了社会的秩序,害得无数个父母失去了女儿,你只是做了你想去做的事,奶奶真的不怪你。”
说完,江奶奶就看向了夏晓青,她帮夏晓青擦了擦眼泪:“别哭了,哭了就不漂亮了。”
“奶奶。”
夏晓青扑进江奶奶的怀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江奶奶拍着夏晓青的后背,声音悲伤:“如果小江真的醒不过来,那也没关系,他是为了正义而牺牲的,我做外婆的,会为他感到骄傲。”
一旁的楚子航被江奶奶的这番话深深震撼到,他听同事说过江奶奶以前当过兵,一开始还不相信,如今听见她这样说,打心眼里接受了这个事实,并由衷地敬佩起江奶奶来。
那天在医院里,楚子航一直陪着祖孙俩待到了晚上,后来接到同事的电话,要他回去帮忙,他帮两人定了宾馆,安置好她们后才离开。
因为这事,江奶奶似乎一下子就老了十几岁,身体也变得很容易乏累,夏晓青心疼她,可她却坚持待在医院陪着黎江,因为医生说过,多陪患者说说话,对于苏醒具有很大帮助。
夏晓青劝不动老人,只能与她约定,累了就休息,绝对不能硬撑,江奶奶满口答应。
有了江奶奶,夏晓青便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付宽身上,一想到付宽伤得那么重,竟连一个探望的人都没有,夏晓青就为他感到难过。
夏晓青会在病床前和付宽讲起付盈,讲起她和付盈的往事,也会给他讲笑话,读新闻,可她陪了付宽三天,付宽还是老样子,夏晓青失望,但却不气馁,没来由地,她就是相信付宽会醒过来。
在黎江和付宽陷入昏迷的第六天晚上,夏晓青趴在付宽床前,看着他宁静的睡颜,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阵委屈,她恨恨地自言自语:“付宽,你最好争点气,早点给我醒过来,不然的话,就是到了那边,付盈也会把你踢回来,怎么说你都欠我一条命,你必须还给我。”
说着说着,夏晓青的语气就强硬不起来了:“你说,付盈那么好的一个女孩,怎么就有你这么一个懒哥哥,睡了这么久,也该醒了吧。”
“如果,当初我再多关心付盈一点,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如今她就会在病床前陪着你,你也能早点醒过来。”
“哎,好了,我知道你烦了,我也说累了,那我就先出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悄悄地退出病房,夏晓青刚关上门,隔壁的江奶奶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嘴里还一直大叫着“医生,医生”,夏晓青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医生很快赶到,对黎江采取了急救措施,并下了病危通知书。
像是用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江奶奶握着笔,手指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在护士收回病危单后,江奶奶靠在夏晓青的怀里,默默落泪,夏晓青搂着江奶奶,心里不断地祈祷黎江一定要平安无事。
但夏晓青不知道的是,她这边陪着江奶奶胆战心惊地关注着黎江的抢救,另一边的病床上,付宽久久未动的手指却轻轻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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