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65為何不讓她降落
花前失卻遊春侶,獨自尋芳。滿目悲涼,縱有笙歌亦斷腸。
林間戲蝶簾間燕,各自雙雙。忍更思量,綠樹青苔半夕陽。
如月暗自搜集夏慕的消息時,拓跋赤焰已經從丞相府歸返。得知夏慕已經死去的消息後,如月呆呆的站在園中,久久不能回神。事情的發展和她當初所設想的未來相去甚遠。她沒有找到夏慕,卻意外遇到了深愛著如煙的拓跋赤焰,並遺失了她那顆本已殘破不堪的心,然而,他卻也隻是將自己當做如煙的替身,如月看著花前雙棲雙飛的蝴蝶,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無奈諷刺的苦笑。
昨天,她在園中散步時無意中哼了一首小曲,晚上拓跋赤焰來的時候,帶來了一架古琴,他坐在如月的麵前,叮叮咚咚的彈奏著美妙的音樂。如月驚訝的抬起頭:“赤焰,看不出你還精通音律呢?!”
“嗯,比起你來還是差遠了,想當初,這些還是你教我的呢!”拓跋赤焰微笑著帶著甜蜜表情的回答。如月的心卻“咕咚”一聲沉入深淵,她的腦海中突然湧出很多年前的一些記憶片段;黃昏的深宮內,她和姐姐,還有太子哥哥一起離開上書房後,如煙抱著古琴就匆匆忙忙的離開了,有時候直到深夜她才會回未央宮,那時候的自己問她都幹什麽去了,如煙抱著古琴微笑著對她說:“哦,那個拓跋王子對音律也很感興趣,我想他一個人在冷宮裏也是很寂寞的,所以就將太傅傳授的東西都教給他了!其實,他的簫吹的很好聽,比古琴還好聽!”
如月從未聽過拓跋赤焰的簫聲,隻是有一次她偶爾在拓跋赤焰臥室的牆上看見一隻玉簫,玉簫上係著一個漂亮的紅色中國結。她知道那玉簫是有一年她們過生日的時候,父皇送給如煙的生日禮物,而那個中國結還是自己親手給如煙編製的。然後,她突然間想起,曾經有一段時間,在深宮內院,她總是能聽見寂寥的簫聲,想來就是他在冷宮裏吹奏的吧?!沒想到她和拓跋赤焰的交集原來可以追溯到很多年以前,在他們都還隻是個孩子的時候。
拓跋赤焰回到府中,看見如月孤獨的站在院子裏仰頭看著天空的寂寞背影,突然之間,他既然有種即將失去她的錯覺,這種感覺讓他惶恐不安,他大步走到如月的身後,一把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呼喚著她的名字:“莫莫,莫莫!”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還是皇上那邊又有什麽動靜了?”如月並沒有回頭,她微笑著輕拍著赤焰的手問到。
“嗯?沒有!”拓跋赤焰放開如月,扳住她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看向自己,他看著如月的眼睛,平靜的說:“莫莫,這裏很快就會不太平了,你現在又負傷在身,我想讓青丘陪你去城外的一個別院裏去安靜的養傷,好嗎?”
“這樣啊!那好吧,放心,我不會成為你的負累的!”如月無所謂的微笑,她看著拓跋赤焰愧疚的臉,突然調皮的說:“不過我傷好後,你必須親自八抬大轎的請我回來哦!”
“嗬嗬嗬,好!”拓跋赤焰爽快的答應。如月轉身回房收拾行李,拓跋赤焰卻突然喊住她,遲疑了一會兒,他堅定的對如月說:“莫莫,無論發生什麽事,請你一定要相信我!”拓跋赤焰說完大步離開,留下不明所以的如月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
於是,在青丘和四個丫鬟的陪同下,如月的馬車漸漸的駛離了拓跋赤焰的行宮,如果如月知道此次的離開會讓後來的她那樣的狼狽不堪,她一定會在事情發生之前就高傲的離開,不會讓別人踐踏在她的尊嚴之上,她作為一個女人,作為一國公主的尊嚴。
在別院休養了半個多月後,如月的傷口已經結上了薄薄的疤,再休養幾天,也許就能痊愈了,小媚圍著如月來回的打轉轉,它已經長得那麽高大而又優雅,如月拍著它的腦袋,和它在院中嬉鬧。今天就是拓跋赤焰和夏靈兒成親的日子,即使是在別院裏,如月也隱約能聽見喜慶的鼓樂吹打聲,她不禁回頭疑惑的問青丘:“城中是什麽人家扮喜事?這麽隆重?”
青丘看著遠處的天空,心中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告訴杜莫莫實情。這件事情,他本來很不讚同王爺的做法,但王爺一向獨斷專行,哪裏又肯聽他的勸說,再說,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得到丞相手中的兵權,王爺又何樂而不為呢?隻可憐了為王爺出生入死,對王爺一片癡情的杜莫莫。
“你怎麽不說話!?”如月回頭看向青丘不忍的臉,不知為何,她突然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青丘依然在猶豫,最終他還是敗在如煙焦急的眼神下,他輕咳一聲,認真的說:“莫莫,這件事情,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今天成親的人是王爺和夏丞相之女夏靈兒!”
如月僵立在原地,她感覺那顆重新被拚湊整齊的心再一次被現實無情的擊碎,胸口傳來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彎下身,如月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扶著石桌支撐著她憔悴不堪的身心,她感覺,腳下的青石磚仿佛在旋轉,如月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砸到她麵前的石板上,是一個青黑色的印跡,拓跋赤焰,什麽養傷?不過是想支開我,前幾日你剛向我求過婚,轉身你就娶了別的女人。還口口聲聲說無論發生什麽都要我一定要相信你,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強烈的憤怒和悲傷讓如月的眼睛瞬間變的通紅,她的身上突然釋放出來的殺氣將青丘逼退好幾步,他穩住身形看向如月時不禁傻了眼,他有些慌張的問:“莫莫,你的眼睛?怎麽變成紅色了?”
“咚咚咚”有人敲門,早有丫鬟前去敲門,蹲坐在一邊的小媚突然興奮的一邊叫著,一邊向門邊跑去。如月聽見丫鬟問來人:“你們找誰?”
“這位姐姐,我們是來找被送到這裏養傷的杜莫莫少俠的!”
是春和的聲音,如月震驚的轉過身,剛好與春和美景打了個照麵,兩人激動的推開那個小丫鬟,齊齊撲倒在如月的身前,放聲痛哭:“主子,我們總算找到您了,主子,您怎麽瘦了這麽多?嗚嗚嗚……”
“這是?”不明狀況的青丘疑惑的問向如月,後者沒有回答,她隻是彎身扶起春和,美景,抱歉的說:“對不起,這兩年,苦了你們了。你們來的正好,美景,為本宮梳妝,本宮要去看看這個不要公主隻要丞相之女的負心人,今天究竟是何等的風光?!!”
“是,主子!”美景站起身扶著如月向房間內走去。路過一臉呆滯的青丘身邊時,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問到:“本宮?!莫莫你恢複記憶了?!”
“哼~”如月隻是冷笑,她眸子裏妖豔的紅光讓青丘冷徹心扉,完了,完了,王爺這次真的完了!
梳妝完畢的如月在美景的攙扶下緩步走出房間,一身華貴而高傲的氣質,她月黃色的裙邊上鑲著金色的花邊,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青丘有一瞬間的恍惚,如月麵目表情的從他麵前走過,擦肩而過的一霎那,青丘伸出手拉住了如月的手腕,他壓低了聲音懇求到:“莫莫,不要去!你現在去了,王爺會很難堪的!”
如月的手腕一轉,手指輕輕的點動了青丘胳膊上的穴道,一陣麻痹感迅速的流竄至他的全身,他抬起眼睛震驚的看向如月,如月微微彎起嘴角,笑意孤獨而又受傷,她憂傷的聲音撲麵而來:“青丘,你認識的杜莫莫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是軒轅王朝的護國公主,軒轅如月!你怕赤王難堪,卻不懂本宮也絕不能允許自己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
如月話音未落,人已離開了院落,風穿過她的身體,她華麗的衣裙在風中翻舞,飛舞的發絲如同千百絲憂鬱的悲傷,金色的步搖隨著她的搖動輕盈的顫動,如月已遠走,青丘有一種覺悟,那個和自己一起上戰場,說著要騎馬喝酒打天下的杜莫莫從此就要遠離他的國度,她甚至從來都不知道其實自己傾心與她。小媚最後回頭看了青丘一眼,它回過頭跳躍起追趕著已經遠去的如月,獨留下青丘在漸漸西斜的陽光中微微苦笑,每個人都有他的無奈與憂傷,隻是他人不得而知。
赤王行宮內今日熱鬧異常,吹拉彈唱的樂隊呼啦啦的站了兩大排,行宮內外是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貴賓,在這個擁有拓跋族三分之二兵權的冷血赤王爺和擁有三分之一兵權的丞相府的聯姻盛會中,沒有誰敢不來捧場。
夏無邪以新娘哥哥的身份親自牽著夏靈兒的手一路走出丞相府,將紅綢的另一端遞到夏無邪的手中,高頭大馬之上一身華麗喜服的拓跋赤焰淡淡的看著眼前的紅綢,又看了看紅蓋頭下夏靈兒絞在一起的潔白手指,似乎有淚水滴落在她的手上。拓跋赤焰眉頭輕挑,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站在她身邊,將紅綢的另一端遞向自己的夏無邪,拓跋赤焰麵無表情的接過紅綢,對夏靈兒說:“本王如你所願!”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從丞相府出發,向赤王行宮的方向移動。而另一邊,如月端坐在普通的馬車中,美景聰明的選擇了沉默,車廂內安靜的連細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小媚不安的低嗚了一聲,美景輕輕的撫著它的腦袋,如月安靜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她來拓跋族已經兩年多了,這兩年裏她經曆了很多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白皙的雙手,曾經姐姐為了保護她這雙手不染上鮮血不知獨自忍受了多少苦難,如月微微苦笑,如今,這雙手卻不知係著多少戰士的冤魂,肮髒汙穢的雙手!她漸漸握緊雙拳。
迎親的隊伍終於到了行宮,拓跋赤焰翻身下馬,牽過夏靈兒,在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中,緩緩的走上了紅地毯。喜公喜婆高聲唱喊:“良辰吉時到,兩位新人一拜天地。”
拓跋赤焰牽著夏靈兒轉身麵對著大殿外,一鞠躬。
“二拜高堂!”
拓跋赤焰再次轉過身,高堂之上隻坐著一臉笑意的丞相大人,拓跋赤焰微微鞠躬,夏靈兒深深的掬了一躬。
行宮門口,普通的馬車穩穩的停下,守門的侍衛例行檢查,如月掀開車簾走出馬車,小媚跟在她的身後,寬鬆的大尾巴輕輕的晃動著。
“杜少俠?不,不,杜姑娘,您來了?!”守門的士兵中沒有誰不認識如月這個傳奇人物的,如月微微點頭,平靜的說:“我找王爺有些事!”
“可是,可是今天是王爺大喜的日子,您看……”小兵遲疑的回答。
“放心,我就是來為王爺賀喜的!”如月不耐煩的打斷了小兵沒說完的話,大步向行宮內走去,有眼尖的小兵想去報信,如月身上的殺氣瞬間外泄,那些可憐的小兵僵立在原地,一身華服的軒轅如月勢如破竹的一路順利的走到了拓跋赤焰拜堂的大廳。小媚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後,春和美景暗暗運氣、提高警惕,準備隨時對付可能會發生的意外。
“夫妻對拜!”
拓跋赤焰再次轉身與夏靈兒相對而立,就在他準備彎身行禮的那一瞬間,大殿之外傳來了一個此刻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聲音:“天大的喜事王爺何苦瞞著我呢,恭喜王爺了!”
眾賓客和拓跋赤焰一起回頭看向殿外,紅地毯的另一頭,一人一狐站在紅豔的地毯上,如同突然降臨在人世間的世外仙人。人群中夏無邪和他身後的衛子龍都微微一震,夏無邪悄悄的退出人群,衛子龍最後悲傷的看了如月一眼,也轉身離開。賓客中開始有人輕聲議論:“這名女子是誰?竟敢破壞王爺的婚禮,這不是找死嗎?”
“可能是王爺的舊愛吧,怕是來行王爺晦氣的!”
“不知為何,這位姑娘我看著很眼熟啊!”
“莫莫!”拓跋赤焰放開手中的絲綢,快步的向如月走了過來,他緊張的問:“你怎麽來了?”
眾人這才明白來人原來就是一直跟在王爺身邊的那個傳說中的男寵,原來她本是女兒身,想來她與王爺之間一定有一段非比尋常的關係!
“不要過來!”如月突然釋放出強大的殺氣,拓跋赤焰駐足不前,他站在原地激動的說:“莫莫,你要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等過了這一天,我再解釋給你聽好嗎?”
“等你變成了別人的相公時,我再去做那個無恥的小三嗎?哼~拓跋赤焰,你把本宮當成什麽了?”如月憤怒的大聲問到,多次過度用力的釋放殺氣,她感覺自己的傷口再次裂開了,鮮血漸漸暈染開來,如同在她的心間綻放了一朵妖豔的花朵。
“本宮?莫莫你恢複記憶了?不要激動,你的傷口又裂開了?來人,請禦醫!”
“不用了!謝王爺好意,本宮今天來,隻是很好奇這位丞相府的小姐究竟是何等模樣,我不明白本宮一國堂堂公主怎麽就如此落魄的被你驅逐出局?你能否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呢?”
“姐姐,你誤會王爺了,我們……”一直沒有說話的夏靈兒突然一把扯下蓋頭急匆匆的跑到拓跋赤焰的身邊,向如月解釋到。
她鮮紅的嫁衣和拓跋赤焰身上的喜服折射出新婚的色彩,刺的如月眼睛心間都泛起尖銳的疼痛,她憤怒的脫口而出:“閉嘴,不要和我姐姐長妹妹短的,本宮的姐妹隻有一個,就是軒轅王朝的護國長公主,軒轅王朝的守護神——軒轅如煙,豈是爾等這些凡夫俗子可以相提並論的?”
“莫莫,你,你說什麽?你姐姐是如煙,那,你,你是?”拓跋赤焰抬起震驚的雙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如月。
“我嗎?哈哈哈……”如月突然放聲大笑,她的淚水洶湧而出,令聞者心酸,她流淚笑著說:“我嗎?我是軒轅王朝的護國小公主,軒轅如月,拓跋赤焰,自從我的記憶回來的那一天,我便一直很想告訴你,你愛錯人了,你愛錯人了,哈哈哈……可是,可是怎麽辦?我卻真的愛上你了,甚至,為此我放棄了回軒轅王朝的打算,隻想與你廝守一生,可是,可是你都幹了些什麽?對不起,拓跋赤焰,我們之間,結束了!”如月冷冷的說出這些隱藏在她心中已久的話語,果然,說出來的時候,她的心疼的仿佛被誰狠狠的揪扯著,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滑過。
淚光中,如月看見拓跋赤焰快步的向她跑來,她微微的彎起嘴角:“再見了,拓跋赤焰!”如月雙手挽花,記得姐姐曾告訴她烈火訣的最高境界便是欲火重生,自己會經曆很大的痛苦,在這個地方消失,在另一個地方出現,然後法力會在恢複之後提升兩倍。如月最後抬起頭,看向拓跋赤焰藍色純淨的眼睛,她輕啟紅唇:“如果可以,我寧願從未與你相識!”
如月的身上散發出劇烈的殺氣,讓人睜不開眼,隻是眨眼間的刹那,洶湧的火焰將她包圍在其中,拓跋赤焰僵立在原地,繼而是瘋狂的向火中撲去,周圍的士兵趕緊拉住他,突然燃起的大火讓賓客們慌亂而逃,混亂之中,拓跋赤焰隻隱約看見火光中,如月絕望的轉過身,在春和美景的攙扶下帶著小媚,決然的離開。
拓跋赤焰絕望的淚水瞬間滴落,他甩開拉住自己的士兵,幾乎是瘋狂的怒吼到:“救火啊!一群廢物!”
人影攢動,火勢沒有被消滅的意思,反而越燒越大,火光中隱約能聽見誰在輕聲吟唱,低沉而悲傷:
她沒有焰火絢麗
也不像鳥兒會遷徙
不過是放飛的風箏
怕你心痛才自由
記憶的線索在你手中
如果你能讓她降落
天空如自由無盡頭
寧願是條船如果你是大海
就讓她能漂流在你心中
這世間繁華太多
人影交錯擦肩而過
她走過唯獨她走過
讓你停下了腳步
沉默兩顆心不再沉默
如果你能讓她降落
天空如自由無盡頭
可知那顆心在風中太落寞
就讓她停留在你懷中
如果你能讓她降落
天空如自由無盡頭
可知那顆心在風中太落寞
就讓她停留在你懷中
寧願是條船如果你是大海
至少讓她降落在你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