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中庭雨過春將盡，片片花飛。獨折殘枝，無語憑闌隻自知。
玉堂香暖珠簾卷，雙燕來歸。後約難期，肯信韶華得幾時。
如煙站在院子裏看小睿趴在石桌上，玩弄著涵遠哥哥在世時為他雕刻的那些可愛的動物木雕。玩了一會兒後他就騎著小嫵出去玩耍了，良辰眼明手快的跟了上去。如煙走到石桌前坐下，她拿起一隻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火鳳，細細撫摸著。
有那麽一瞬間，如煙的鼻尖還是難以抑製的泛起陣陣酸楚，她抬起頭看著天空中淡淡的雲彩，那種雲淡風輕的感覺真的和涵遠哥哥很像很像。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又怎麽會走上那條玷汙了他潔白雙手的不歸路？！如煙後來才知道他送給父皇的那本《心經》是用鮮血和朱砂和著一種石粉做墨汁一筆一劃寫下來的，而那種石粉就是一種具有放射性的石頭磨製而成的。所以，即使是彼岸花丸也沒能救活他，因為彼時，他已經五髒俱損。
離開京城之前，她曾獨自去他的墳前告過別，那時候，她安靜的跪坐在他的墳前，撫摸著他潔淨的墓碑，卻再無法留下任何淚水，終於，她勉強的勾起嘴角，無限悲涼的說到：“涵遠哥哥，我要走了，暫不知歸期，也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吧！？對不起，要留你自己在這裏獨居了，再見！！”
“娘親！娘親！”剛出去沒多久的軒轅睿突然哭著跑了回來，看著他掛著淚滴的小臉，如煙不禁一陣心疼。她伸開雙手懷抱住他小小的身子，柔聲問到：“小睿，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娘親？為什麽別的小七他們都說我是個沒有爹爹要的小野種？！”軒轅睿抬起小臉不解的問到，那讓人心酸的委屈淚水還在不斷的向外湧出，如煙嘴角輕輕抿緊，眸中開始泛起妖異的藍色。
捧起軒轅睿的小臉，她看著他童真無邪的眼睛，認真的說到：“小睿，不要聽信他人胡說，你當然也有爹爹，而且，你很小的時候，他總是陪在你的身邊！”
“可是小睿已經記不起他的樣子了，娘親，我爹爹是誰？”軒轅睿抽抽小鼻子執著的問到。
“你爹爹，不，應該說，你父王，他是前任大將軍之子，你皇帝舅舅的親堂弟，軒轅淩風。擁有整個軒轅王朝最高貴的皇室血統，所以，小睿，千萬不要聽信他人讒言，你從來都不是什麽小野種，你的身上流著正統的皇室血脈，挺直了腰杆，再不要為此事哭泣，好嗎？”如煙的聲音有些飄搖，那個父皇曾經問過她的問題，現在終於還是擺到了她的麵前，軒轅睿終於還是問出了關於他父親的事情。
“那，那為什麽父王現在不來陪我？”軒轅睿的聲音有些不太開心。
“他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想來，一旦事情辦完，他就會來看你的！”如煙溫柔的微笑，輕聲的解釋。
“那娘親你給我畫一幅父王的畫像吧，要不然父王來的時候，我認不出他怎麽辦呢？”軒轅睿搖著如煙的手，軟軟的撒著嬌。
畫軒轅淩風的畫像？如煙不禁微微一愣，前段時間她畫畫集的時候，竟沒有畫過任何關於他的畫像。軒轅睿看著沉默的如煙，他不禁有些著急，再次用力的搖著如煙的胳膊，他用期待的眼緊緊的盯著如煙。看著小睿和軒轅淩風兒時一模一樣的臉，如煙微微一愣，記得那時淩風也總是這樣和年幼的她撒嬌，難道這也是一種奇特的遺傳基因在作祟？！如煙微微一笑，拉著軒轅睿向書房走去：“好吧，我這就給你畫！”
如煙調好墨，提起筆卻突然間發現她記憶中軒轅淩風的樣子竟有些模糊，她似乎從來都沒有認真的看過他那張絕美無雙的臉，微微頓了下筆，如煙憑著記憶的自然追隨，抬筆在紙上行雲流水般的暈開筆墨。
已是亥時，軒轅睿依然興奮的睡不著覺，他將如煙畫的軒轅淩風的畫像攤在床上，小睿用兩隻胖胖的小手托著肉呼呼的小下巴來回觀察著畫中的人。畫中的軒轅淩風一身妖豔的紅衣，手執一柄長劍，站在一條長長的山林長階之上，有山風從他身後的懸崖穿過，帶起他黑色的發絲和飄舞的衣角。軒轅睿越看越喜歡，尤其是看到軒轅淩風的那張雌雄莫辯，如玉似瑕的和自己很像很像的臉時，軒轅睿更是興奮的睡不著覺，這就是他的爹爹？不對，娘親說了，要叫他父王，嗯，可是，父王，您什麽時候才能來看小睿呢，真想讓您和小睿一起出去玩，讓小七他們看看小睿也有爹爹，才不是他們說的小野種呢！！父王，您早點回來啊！！
軒轅淩風是在夏無邪的床上醒過來的，彼時，夏無邪正摟著他的腰睡的一片香甜，這種曖昧的氣氛讓軒轅淩風的眸光驀然一冷，再一想到夏無邪那不同常人的性取向，軒轅淩風更是一陣憤怒，他抬手向夏無邪的脖子砍去，卻驚慌的發現他的體內已經是一片虛空軟弱。夏無邪緩緩的睜開眼，用折扇輕輕打落軒轅淩風的手，他微笑著說：“淩風堂弟，昨夜你燒的很厲害啊！我可是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你一宿，怎麽？你就這樣來感謝我？”
“哦？倒不知這些又是拜誰所賜呢？說說你困我在這兒的理由！”軒轅淩風諷刺的彎彎嘴角，自顧自的走下床，翻開桌子上的茶杯，沉默的倒了兩杯茶水，隻是，他幹淨的指甲輕輕的點了一下其中一杯的茶水，端起茶杯，他舉到夏無邪的麵前，一臉平靜的說：“堂兄如果不嫌棄，淩風就借花獻佛了！”
“嗬嗬，當然不嫌棄！”夏無邪邪魅一笑，接過茶杯，一飲而盡。軒轅淩風微微勾起嘴角。
“說來，我留你在這裏當然是要等一個人來！”夏無邪放下茶杯“隻是，不知道她會不會為你而來？！”
軒轅淩風眉頭輕皺，忽然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問到：“煙姐姐？”
夏無邪隻是沉默的微笑，軒轅淩風卻不禁苦笑，煙姐姐，又怎麽會為了他而來？如果可以，是不是自己永遠回不去，她才會生活的更加開心？！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夏無邪突然覺得軒轅淩風漂亮的臉看起來有些模糊，口腔中突然湧起一種沁人心腑的幽香。夏無邪驀地瞪大了雙眼，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夢魘。他突然抬起頭看向軒轅淩風安靜的側臉，是他下的毒？什麽時候？而且，為什麽他會有夢魘這種毒？
幾乎是突然衝到了軒轅淩風的麵前，夏無邪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麵目猙獰的問到：“你為什麽會有夢魘？你是那死老頭的什麽人？不可能，他明明已經死了，莫莊也早已經毀於大火，你怎麽會有夢魘？！你究竟是什麽人？”
軒轅淩風也不由震驚的瞪大了雙眼，夏無邪知道莫莊？沒有可能啊，除了影，他明明殺光了莫莊所有的人，那段黑暗的往事早已封存了起來，而且，他甚至還知道那個人渣！！他究竟是什麽人？
“那個人渣是我親手殺的，莫莊上下五百多人也是我所殺，那場大火也是我放的。但是，為什麽你會知道莫莊？你又是誰？！”軒轅淩風將問題原封不動的搬回。
“我嗎？淩風堂弟，你看看夢魘在我的身上起不到任何實質性的作用，你覺得我會是什麽人？”夏無邪放開軒轅淩風的衣領，他站直了身體，沒錯，夢魘頂多隻能讓他有片刻的眩暈感和暫時的失去味覺，它真正能讓人瘋魔的效果，在他的身上卻體現不出來。
軒轅淩風張開薄唇，很久才不敢置信的顫抖著嘣出兩個字：“藥人！！”
“哼~沒錯！我就是七號藥人，不知淩風堂弟又是幾號呢？”夏無邪冷笑著看向軒轅淩風滿是恨意和痛苦的雙眼。
“十三號。”
“嗬嗬~原來你就是那個始終不肯順從死老頭的十三號，十三號啊！你知不知道我因為這個號碼收到過多少侮辱？每一次，你的抵死不從惹怒了老頭子之後，他都會將一腔怒火發泄到我的身上，那一年我剛好九歲，一個尊貴的皇族世子，居然淪為一個變態的試藥人和孌童。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是，我更加憎恨那個惹怒了死老頭的十三號！！為什麽他拚死抱住了自己的清白和自尊，而我卻要承受他惹起的怒火？！我曾經發過毒誓，此生此世，一定會將你們統統送往地獄的最深處。
四年，四年啊！你知道我承受了多麽巨大的痛苦才得以苟且偷生？！一次意外，我落入莫莊的一個地洞裏，那裏有一條密道，居然是通向莊外的，我瘋狂的跑到大路上，挾持了一個車夫將我送回管家身邊。等我帶兵來剿滅山莊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山莊已不複存在！那個變態也死了。原來是你所為，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你替我報了仇？？”夏無邪麵目猙獰，一臉處於暴走的狀態。他突然仰頭放聲大笑：“哈哈哈，蒼天不負我所望，原來你還沒死，那麽，親愛的堂弟，我所受的屈辱，必將千百倍的奉還與你！！來人啊！將他關入死牢！！”
軒轅淩風被衛子龍和一個侍衛親自扔進了死牢裏，一路上，他都仍然處於失神的狀態。原來夏無邪就是那個人渣最寵愛的七號，每一次，自己惹怒人渣的時候，他總是會揮起鞭子將他抽打的皮開肉綻，並惡狠狠的問他：“向七號好好學學如何做個會討人喜愛的孩子，明白嗎？”
軒轅淩風走到燭火邊，將右手的小指放到燭火的上空熏烤著，片刻後，從他的指甲中滴下凝露滴入燭火中，“劈啪”一聲作響後，他才轉身席地坐在幹稻草上，默默的運氣來恢複自己的內力，隻是見效甚微。閉上雙眼，軒轅淩風的世界是一片無盡頭的黑暗，那段塵封已久的記憶再一次被迫襲來，原來大家都是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