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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無可奈何君離去

  笙歌放散人歸去,獨宿紅樓。月上雲收,一半珠簾掛玉鉤。


  起來點檢經由地,處處新愁。憑仗東流,將取離心過橘洲。


  在未央宮內,如煙久久不能入睡。一來,這裏擁有她太多的記憶,每個角落裏都有過往的影子,如煙突然異常的想念如月。二來,軒轅淩風將她送回未央宮後,並沒有照太後的意思留在這裏過夜,而是沉默的轉身離去。如煙站在廊下看著他孤獨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她的心底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禁輕輕的皺起眉。


  這樣子的軒轅淩風是她所不能了解的,仿佛他們之間突然擱起了千山萬水。每一次,她與他相逢的那一瞬間,他都會形同陌路的擦肩而過。如煙突然想起以前的自己似乎也是這樣對待他的,那時他跟在自己的身邊討好的叫著“煙姐姐”,寸步不離的黏著她,如煙忽而心中刺痛,那時的他是怎樣忍著心底的悲傷和委屈,在她的麵前故意示弱,討好她!


  去江南賑災的時候,他喬裝成侍衛悄悄的跟了去;她懷孕時不願意見他,他不惜易容成一個丫鬟,整日裏伺候在她左右;去往護國寺求雨的山上,他陪著她一路跪上山。為了調查龍家滅門的幕後黑手,他輾轉千裏,追至燕國,甚至落入夏無邪的手中,被折磨的遍體鱗傷。他所做的一切無非是因為他太過於愛她!沒來由的,如煙驀地想起她去龍州時,龍若曦一邊擺放碗碟,一邊用淡淡的憂傷的聲音說:“如煙,雖然他傷害過你,但有時候,我還是會突然覺得,他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如煙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以來,她固執的認為,軒轅淩風仗著自己兒時對他的寵溺,肆意任性的傷害著她。可其實,他真正傷害到自己的事也就那一件,而自己才是那個揪住了他的一個錯誤,就無限放大,繼而反反覆覆傷害著他的人,自己才是最任性的那個人。她想軒轅淩風的心一定是被她傷透了,俗話說,哀莫大於心死。也許,他已經對自己死心了吧,在自己唱出那首《可惜不是你》之後?!


  如煙睡不著,她無聊的翻著床底的暗格,暗格內還放著當年軒轅淩風開始學習時,她親手為他抄寫裝訂的《三字經》,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除了紙張有些泛黃以外,仿佛並沒有什麽時光從這裏流逝掉的影子。如煙靠著床,認真的逐字逐句的翻看著這本普普通通的《三字經》,仿佛透過它,在翻看過去的點滴快樂時光。


  寅時左右,軒轅淩風才突然出現在未央宮內,彼時,如煙已經睡去,床頭的燭火已經燃到根部。軒轅淩風走到床邊,沉默的看著如煙安靜的睡顏,她的眉頭輕輕的皺著,似乎夢中也有令她不愉快的事情。軒轅淩風自嘲的想,是不是她夢到了自己,所以才會如此!

  目光向下移,看到如煙手中握著的書,他不禁有些呆凝!他輕輕拿出如煙手中的《三字經》,白皙的手指輕輕的滑過微微泛黃的紙頁。他仿佛突然穿過了時空,看見幼時的自己,也是在這個地方,這張床上,他晃著如煙的胳膊,撒嬌的說:“煙姐姐,煙姐姐,我今天又會背一段了,你聽我背的對不對?曰春夏,曰秋冬,此四時,運不窮;曰南北,曰西東,此四方,應乎中;曰水火,木金土,此五行……”幼兒稚嫩的聲音穿越了時間和空間,在這個房間裏久久的回蕩,軒轅淩風突然間落下清淚兩行!

  如煙是在軒轅淩風的懷中醒來的,她暗自有些驚訝,他昨晚不是離去了嗎?輕輕拿掉軒轅淩風放在她腰上的手臂,如煙緩緩的坐起身,試圖邁過軒轅淩風的身體走下床。


  “煙姐姐!要起來了嗎?”軒轅淩風一把扯住如煙的胳膊,將她帶回自己的懷抱。如煙心底一陣慌亂,對於如今的軒轅淩風,她突然不知該如何麵對。


  軒轅淩風漂亮的桃花眼認真的看著如煙的眼睛,如煙能看見它們所傳達的情緒,如同悲傷,如同感激,如同愧疚,如同懺悔,似乎,還隱藏著一種決絕的告別。如煙的腦子裏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軒轅淩風卻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煙姐姐,對不起了,我們總要給太後一個交待吧!”


  他說著,忽而翻身將如煙壓在身下,撫摸著如煙美麗無雙的臉頰,他緩緩俯下身,輕輕的吻上如煙的紅唇。如煙的身體輕輕一顫,腦海瞬間空白。雖說他們的孩子都已經這麽大了,但真正如此親密的接觸還是第一次。如煙的手支在軒轅淩風的胸前,猶豫的很久,她還是放棄了反抗,軟軟的撤回手,她輕輕的閉上雙眼,任由軒轅淩風肆意的索取。


  這個吻很霸道卻也溫柔、很持久。軒轅淩風仔細的輕啄著如煙的唇,仿佛在描繪一件稀世珍寶。他潔白的牙齒輕輕的咬了一下如煙柔軟的紅唇,如煙吃痛輕呼一聲,軒轅淩風趁機更深入的席卷住她的唇舌。


  這個未央宮裏飄浮著不穩定的氣息,曖昧的氣氛瞬間充斥在這個屬於他們的房間裏。軒轅淩風輕輕解開如煙的衣帶,順著她白皙修長的脖子,一路向下吻去。但當如煙的領口被打開,他看到了那對戴在她脖子上,緊挨在一起的鑽戒。鑽石在燭光下反射出的耀眼光芒刺的他眼睛心底都一陣生疼。


  軒轅淩風拿起那對鑽戒細細的觀賞了一番,他突然自嘲的冷哼一聲,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他忽而卸下了全身的力道,直接跌落在如煙身上,如墨緞般的長發飄散在如煙的胸前。突然壓下來的重量讓如煙忍不住輕聲咳嗽。軒轅淩風卻紋絲未動,他的臉深深的埋在如煙的頸窩裏,呼吸著帶有如煙體香的溫暖空氣。


  良久,如煙聽到軒轅淩風淡淡的問:“煙姐姐,你還愛著他嗎?”他說這話的時候,溫暖的呼吸直噴到如煙的耳朵裏,如煙的身體隨之一抖,她輕輕別過臉,試圖將耳朵離他遠一點,軒轅淩風卻突然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欣喜,他用唇含住如煙的耳垂,舌尖輕輕一舔,然後滿意的感覺到如煙在他身下輕微的顫抖。


  如煙感覺此刻渾身都酥軟而狂熱了起來,這種感覺讓她有些羞怯,有些害怕。她懊惱的回頭瞪了軒轅淩風一眼,後者卻低聲笑開:“原來,煙姐姐的敏感之地在這裏,嗯,你似乎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軒轅淩風說著,又輕咬了一下如煙的耳垂,像是帶著點懲罰的惡作劇。如煙輕輕的掙紮了一下,她看著床邊垂掛的紗簾,淡淡的說:“你說誰?如墨?”


  軒轅淩風的眼睛危險的一眯,他用手支起腦袋,直直的看向如煙的雙眼。他那雙桃花眼裏說不出醞釀著怎樣的情緒,如煙倒是微微一愣,良久,她苦笑一聲,諷刺的說:“淩風,你想知道什麽,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這一生,我們都不可能了,而我和你,再過九個月,就要成婚了!”


  軒轅淩風沒有說話,他用手指繞著如煙的發絲,打著轉兒的把玩著,良久,他突然自諷的微笑著說:“煙姐姐,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很開心?至少那樣,你就不用遵守皇叔的遺旨,違心的下嫁於我了!”


  “你……”如煙有些氣結,她很生氣的看著軒轅淩風那張漂亮的讓女人都嫉妒的臉,卻不知該作何解釋,如果她希望他死掉來解脫自己,那當初她就不會讓天選者去暗中保護他,但如煙卻沒有說出口,她隻是悶悶的說:“你不要胡思亂想,小睿他可不希望你死!”


  “可我問的是你,煙姐姐,你希望我死嗎?”軒轅淩風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如煙,有些悲傷,有些期待。


  如煙忽而心中一軟,轉過臉,她淡淡的說:“自然是不希望!”軒轅淩風的眼睛瞬間點亮,卻在聽到如煙接下來的話時,又飛快的黯淡下去,如煙說:“如果可以,我隻希望將一切倒回原點,倒回到你我從未相識的時候!”


  軒轅淩風繞在如煙發絲中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愈發顯得白皙的嚇人。良久,他放開手,緩緩的走下床,走到如煙的梳妝台前。片刻後,他拿回一把桃木梳,在如煙的身邊坐下,將木梳放到如煙的手中,他低聲問到:“煙姐姐,你能再為我梳一次發嗎?”


  如煙有些愕然的淡淡點頭,她接過木梳,半跪在床上,輕輕的為軒轅淩風梳著他黑亮如綢緞的發絲,記得他在她府內養傷的時候,也是這樣,每一天,都要如煙親自為他梳發。如煙將紫玉冠固定好,最後插上發簪之後。軒轅淩風突然抓住她的手,背對著如煙,他沉聲說:“煙姐姐,我要去辦一件事情,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回洛州之前,希望你能帶小睿去我家住一段時間,父王他很喜歡小睿!”


  如煙在軒轅淩風的身後,她看不見他是怎樣的表情,卻覺得他的聲音裏隱藏著壓抑的悲傷和決絕,這讓如煙的心底有一陣莫名其妙的慌亂!她反拉住軒轅淩風的手,擔憂的喚道:“淩風,你……”


  “我走了,煙姐姐,想來這些吻痕足夠應付太後了,我就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了,告辭!”軒轅淩風轉身大步離去,如煙看著寒冷的春風卷起他的衣角,他如同一隻炫目的鳳尾蝶,轉瞬,便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如煙跌坐在床上,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滋味。


  如煙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軒轅睿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她,仿佛在質問她為什麽將他留在了這裏!如煙將他抱入懷中,輕撫他的腦袋,以示安慰。太後眼尖的看見了如煙微微紅腫的唇和她脖子上隱藏不住的吻痕,她看著如煙曖昧的一笑。如煙微微一愣,雖然事情不是太後所想的那樣,但她卻依然忍不住紅了雙頰。她害羞的樣子讓太後笑的更加開懷,直到如煙懊惱的低呼一聲:“母後!”,太後才漸漸打住。


  之後的幾天,軒轅淩風一直沒有出現,如煙躺在未央宮高大的緋寒櫻樹上,遠遠的看著軒轅昊嶽帶著小睿在後花園裏玩耍。一隻靈雀乖巧的停留在如煙的肩頭,如煙解下它腳上的字條,掃視了一眼後,她猛然坐直了身體,繼而不敢置信的反複翻看著字條,良久,她忽然從樹上跳下,直奔禦馬院,跨上軒轅昊嶽的寶馬,她銀鞭一揚,飛快的向祿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字條是如月寫的,簡短的話語裏隻有兩個意思:一,燕國赤帝與景王世子勾結,妄圖侵犯軒轅王朝,他們人手不夠,希望借用如煙的天選者。二,如月曾經遇見過蕭子墨,並從他那裏知道軒轅淩風其實就是她前世的丈夫,並將她和他之間的紅繩糾結了生生世世!

  如煙快馬加鞭的趕到祿王府的時候,偌大的祿王府內隻餘下了幾個侍衛和祿王叔自己,軒轅淩風不知去了哪裏,如煙問起來,幾個下人隻是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祿王也隻是左顧右盼的跟她轉移話題。最後,還是如墨對如煙輕輕的招手,示意她跟上他。


  到了如墨的房間,如墨拿出一份信和一個錦盒交到如煙手裏。他輕聲說:“前方動亂,小王爺幾天之前就代替祿王出征協助容將軍去了,這是他臨走前托我交給你的,隻不過,不是這個時候,他說,如果前方傳來了他的死訊,就讓我把這些交給你!”


  如煙壓抑著心中的複雜情緒,顫抖著手打開了錦盒,盒中是父皇臨終前留給她和他的遺旨,而看完信件後,如煙則憤怒到無法言語,軒轅淩風在信中說:“煙姐姐,我始終希望能得到你的愛,但似乎,很可惜的,我不是你想要的那個人!我累了,這場愛情的追逐戰,耗費了我太多的心神,我真的累了,我選擇退出!不管這場戰爭結局怎麽樣,我死或者沒死,都將不再回來,屆時,你隻管讓軒轅昊嶽宣布我的死期,從此,你再不用被這遺旨束縛在我身邊,相信昊嶽他很願意幫你這個忙,多保重!!”


  怪不得那一天,他如此的反常!如煙憤恨的將信件揉搓成一團扔在地上,但片刻後,她又彎腰將它撿起,連同聖旨一起揣進了長袖。如煙策馬奔向城門的時候,卻又沮喪的停下,護城河內的水激打著兩岸,如煙看著遙遠的沒有軒轅淩風的方向,她驀然想起前世看到過的一本書,書中介紹了一種叫麅子的動物。據說麅子是種很奇怪的動物,獵人追趕它的時候,它會不停的逃跑,當獵人累了,乏了,決定放棄的時候,它卻令人費解的又掉回頭來,似乎在研究獵人為何要放棄它。


  如煙曾經暗笑那麅子愚蠢可笑,而如今,她卻著實做了一回麅子,在軒轅淩風這個愛情獵人被她折騰的疲累不堪,甩手放棄的時候,她才驚覺,她其實也是愛著他的,隻是這種愛埋藏的太深,被很多誤會扭曲覆蓋了之後,讓她很難辨清,等她辨清時,獵人卻早已悄然不知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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