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創作,亦是歸途
第8章 創作,亦是歸途
「我瘋了?」
林婉南露出愕然之色,少女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你在胡說什麼?」
「隨隨便便就吃掉別人送給你的靈感,你還說自己沒瘋?」
白岳發出嗤笑:「正常人都知道『靈感』與『深層』是多麼危險的東西吧?」
「我……」
林婉南一時啞然,她低下頭,有些不知所措。
「你甚至還連累了我。」
少年觀察著對方的表情,開始打蛇上棍:「你帶著我一起墜入了這個鬼地方,直到現在連句道歉都沒有。」
「我……我不是故意的。」
林婉南連忙辯解道,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小:「我也不知道『瓶中鉛白』為什麼會突然失控……」
「難道顧老師沒有告訴過你消化靈感的情感條件么?」
白岳趁勢追問,繼續挖掘著對方認知里的常識。
「從來沒有啊。」
少女茫然的眼神里透出清澈的愚蠢。
「……」
白岳無奈的搖了搖頭,不過雖然對方的回答沒有任何價值,但白岳的心中還是隱約有了答案。
——是思念。
消化『瓶中鉛白』所需要的情感,是強烈的思念。
在一日又一日無休無止近乎病態的思念下,前途光明的痴情少女終會在最美的年紀定格下來。
壓抑的情感徹底爆發的那一刻,她的意識就會被拖入無限的深層,只剩下空洞的軀殼留在現世,成為魔鬼用來扣動人心的畫作。
「好傢夥,真夠變態的……」
白岳喃喃自語,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遞過去的筆記本只是個催化劑而已。
他只是提前引爆了少女內心的思念,從而加速了『畫作』的誕生。
不過這麼看來,這張畫作無疑已經失敗了。
林婉南的意識並沒有像原主那樣徹底消亡,她的下墜,似乎在自己的影響下停留在了這裡……
「話說回來,既然你不知道靈感的觸發條件,難道你就沒有害怕過?」
白岳此時有些好奇對方的所思所想。
「我當然不怕啊。」
似乎是想到了那張柔和的面容,林婉南的眼睛亮了起來:「因為溫柔的顧老師是不會害我的。」
「……」
看著對方堅定的眼神,白岳只感覺到匪夷所思。
顧老師的洗腦能力後勁這麼大么?
他不禁陷入短暫的思索,為什麼一個心智成熟的青年人,在深知世界的危險常理的前提下,還會全心全意、近乎偏執地相信他人編織的謊言呢?
但白岳很快又釋然了。
因為就算在他的前世,這樣的人也有很多很多。
在有心人的操弄下,他們很容易就會被裹挾,被欺騙,被麻痹。
他們會親手蒙住自己的眼睛,用情感去欺騙蒙塵的理智,用惡意去揣測他人的箴言,最終徹底淪為丟棄思想的羔羊,直到被人宰割也無怨無悔。 白岳面對這種人向來敬而遠之。
談話間,二人已然來到了藝術展覽館的面前。
少年抬起頭,打量著原主作品中的主線轉折點,一旁的林婉南眼神中卻露出了畏懼和不安。
由於《天國的顏色》作品背景就是現世里北河市的一中,所以即使經過了油畫風格的濾鏡,林婉南還是能認出教學樓、操場、辦公樓以及學生宿舍這些學校設施的。
只是……藝術展覽館的畫風顯然與周圍的景色格格不入。
這座建築更偏向某種古老的西式風格。
它的整體色調是灰暗和漆黑的,兩人面前的牆壁上儘是斑駁的苔蘚與凌亂的抓痕,牆磚間的輪廓縫隙猶如灰色的蛛網。
令人不適的絲線向著四周張開,它們纏住一扇又一扇緊閉的半圓拱窗,連向了四處歪斜的黑色高聳尖銳穹頂。
最詭異的是,即使四座尖銳的副樓已經高的驚人,它們所簇擁的主樓還是超出了常人的認知。
高塔般的黑色主樓無限的朝著天空幕布延伸而去,並且它的形體呈現出了一種螺旋且扭曲的狀態。
彷彿一個巨人攥住了塔樓的頂端,它擰動掌心,建築的主體不但沒有因此崩塌,反而像是燒熱的軟糖一般順著力道旋轉了起來。
所有的線條就這麼被拉長被扭轉,包括磚石、煙囪、窗檯、以及……裡面的黑色油彩人影。
它們的面容同樣受到了扭曲的影響,一張張『人臉』就這麼緊緊貼著被拉長的變形拱窗,用那細長的眼睛窺視著外面的來客。
白岳同樣直勾勾的盯著它們,若有所思。
原主那青澀的幻想,果然就是在這裡染上了瘋狂的顏色……
林婉南顯然也注意到了那些窗里的人影,少女的身形一瞬間僵在了原地。
「放輕鬆,放輕鬆,不要用恐懼來吸引它們的注意力。」
少年自然察覺到了同伴的窘態。
白岳摸了摸自己『俊俏』的面容,他回頭笑道:「就算它們真能跑出來,我也有能用下巴戳死它們的自信。」
而就在少年回頭的瞬間,那些一直扒在窗前的人臉全都飛快的縮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林婉南的錯覺,她感覺到那些扭曲的人臉好像同樣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咱們還是聊一聊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吧。」
白岳似乎並沒有察覺到上面的異狀,少年主動轉移了話題:「你應該還記得回歸現世的方法吧?」
「嗯。」林婉南下意識靠近了少年一點:「官方公布的第一規則我不可能忘記的。」
「說說看嘍。」
白岳面上含笑,一副雖然我全都知道,但我還是準備考考你的神情。
少女頓了頓,隨即乖巧的回憶道:「只有創作家們才會主動吞吃靈感墜入深層。
一旦徹底消化了靈感,創作家們就會以自己的意志,用繪畫、文學、音樂等方式,在深層里創造出獨一無二的作品,從而錨定深層通往現世的歸途。」
「這樣啊……蠻好蠻好。」
白岳連連點頭,一副相當認可的樣子:「也就是說,你只需要創作出個『作品』,我們就能回去了?」
「前提是我必須徹底消化掉『瓶中鉛白』,只是……」
「只是?」
林婉南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面露古怪之色:「它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