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人神殊途
第72章 人神殊途
「放肆，沒人敢和蘇洛大人這樣說話——」
換做是三年前，蘇洛身邊的四聖護衛，肯定會這樣回復托馬，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會少。
只是現在，四聖護衛已逝，蘇洛自己也想通了。
既然能承受無上的榮光和讚美，那麼也應該能接受任何指責、誤解甚至是污衊。
托馬說完那句話，立刻意識到了魯莽。
但是他心中一直憋著一口氣，今天不發泄出來，就對不起神里家族對他的栽培與信任。
他忐忑不安的等待著眼前大人物的回應。
今天的蘇洛統帥，帶給他的感覺沒有以往在戰場上那麼威嚴，彷彿真的是一位在小漁村長大的普通男青年。
沒有一點架子，也沒有任何壓迫感。
「沒有外人，托馬。」
蘇洛拄著拐杖，沒有立刻反駁他，反而給他勇氣，「就算你冒犯了我，不會有任何人責怪你。這場對話，只有你和我知道。」
托馬心中感慨著蘇洛的格局，繼續說道：「蘇洛大人，綾人家主犯錯，是為了救他的妹妹！」
「神里小姐那次冒險去找您，遭遇了敵人襲擊。綾人家主得知小姐遇襲，急火攻心一度失去了理智，才擅自調動稻妻的遠征軍團前去救援，因此觸犯軍令，惹怒了將軍。」
蘇洛聽完以後，沉默了許久。
即使他是無辜的，心中難免產生悲涼。
站在托馬的角度上來看，他的確是造成神里家衰敗的「罪魁禍首」。
妹妹為了去找他遇難，哥哥為了去救妹妹犯錯，一切皆因他而起。
而且，他昨天和寢子閑聊的時候得知，神里綾華最近三年一直住在離島，隱姓埋名，與家族斷絕了往來。
此刻細細想來，她是為了在離島等自己，無暇顧及家族中的事務……
而如今的自己時日無多，給不了她們任何人幸福，不值得等待——
對琴是如此，對神里綾華也是如此。
「托馬，謝謝你。」
蘇洛向他道謝。
因為以神里綾華對自己的感情，她永遠不會主動提起這件事。
「蘇洛大人，我希望您不要再見神里小姐了！」
托馬懇求道。
「您與七神並列，躋身神靈之境，小姐她卻只是平凡的人類。自古以來，人神殊途，每一個愛上神靈的人，最終都難逃孤獨終老的悲慘結局。」
遠處漆黑的海面上電閃雷鳴。
洶湧而來的海浪，一浪高過一浪。
幾艘廢棄的漁船被海浪拖入水裡，在驚濤駭浪中起起伏伏、漂浮不定。
蘇洛忽然覺得，自己似那漂泊無依的漁船，曾經征服過大海，最終卻會在大海中身不由己。
他望著大海說道：「神里小姐……是我的妹妹。她永遠都是我的妹妹……」
在雜亂的心念之間，他需要理清楚二人之間的關係。
這番回答，是他對兩人關係最後的定義，同時也意味著斬斷了許多的可能性。
說完，他閉上眼睛，感受著刺骨冰冷的海風。
「永遠都只是妹妹么？」
托馬沒想到自己能輕易的說服蘇洛，心中充滿驚訝。
整個過程，出人意料的順利！
這些大人物的心思，總是令人難以捉摸。
「嗯。」
蘇洛回應道。
「蘇洛大人，我想再次確認您的想法，你真的不會對神里小姐，產生特別的感情嗎？」
「我和她只有兄妹之情。」蘇洛沉吟道。
托馬順著他的視線望向遠方，除了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徵兆，他什麼都沒看見。
「蘇洛大人，您可以去見小姐了。她正在船艙里休息。」
既然弄清楚了蘇洛的真實想法，他不會再阻攔。 眼前的男人一言九鼎，所以他現在很放心兩人見面，只不過怕是要委屈自家的大小姐了。
「托馬，神里小姐在休息對話，我就不去打擾她了。」
托馬今天做的沒錯。
他不該再與神里綾華有任何的糾纏。
等自己死後，神里家的公主終歸是要嫁人的……
連他這位提瓦特的救世主，都會身不由己，出生在豪門的神里綾華，也不會有更多自由選擇人生的權力。
她的肩上，肩負著神里家族復興的使命。
「你幫我把這本日記還給她。」
蘇洛取出那本日記，鄭重的交到托馬手裡。
收下日記本，托馬好奇問道：「蘇洛大人，您在神廟那段時間，是真的失憶嗎？理論上，您是不會失憶的。」
「嗯，替我保密……」
「我會保密的。」
突然，托馬驚詫道：「小姐……你什麼時候來的？」
托馬驚愕的望著身後，臉色煞白。
他和蘇洛談的太過投入，以至於神里綾華來了都沒有提前發現。
「小姐，我……」
托馬低著頭，吞吞吐吐不知該如何解釋，卻聽見神里綾華問道：「剛才那些話，是綾人哥哥讓你說的？」
托馬一聽，就知道自家的大小姐來了好一會兒了，幾乎聽見了他和蘇洛大人全部的對話。
「是……是綾人家主的指示。」
昨天他返回神裡屋敷請巫醫，臨走時神里綾人想了一個辦法，讓他把神里家發生的事告訴蘇洛。
剛才成功說服蘇洛時，他還在欽佩神里綾人的深謀遠慮。
誰知，竟發生了天大的意外。
「小姐，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的……」
這麼多年，托馬一直跟著神里綾華，深受她的信任。
今天這件事，竟讓他的心中產生了背叛的負罪感。
「小姐，蘇洛大人，我先退下了。」
「你留下來，托馬。」
神里綾華面無表情，「蘇洛先生恢復記憶，你與我都是歷史的見證者。」
說完，她恭敬的行禮——
就像平時對雷電將軍行禮。
低頭的一瞬間，露出惹人憐愛的粉頸。
「蘇洛先生，歡迎來到稻妻。」
她依然那麼端莊、優雅，如空谷幽蘭一樣純潔無瑕。
然而，「蘇洛哥哥」的親切稱呼，卻變成了「蘇洛先生」。
蘇洛輕嘆一聲，嘗試解釋，「綾華妹妹……我……」
「蘇洛先生，請您自重，我不是你的妹妹。」
神里凌華毫不客氣的糾正他的話，「世人皆知，我只有一個哥哥，他叫神里綾人。」
不等蘇洛回應，神里綾華又吩咐道：「托馬，立刻上報八重宮司大人，我們在清籟島發現了蘇洛先生。」
眼見自家的大小姐變得如此冷漠，托馬的心中難受極了。
但他知道，此刻的蘇洛大人，心中恐怕更加難受。
事實上，就在神里綾華說完這句話時，他就聽見了「砰」的一聲——
那是拐杖掉在地上的聲音。
他的餘光看見，蘇洛大人的手臂，由於強烈的情緒波動而顫抖著，以至於沒有抓穩手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