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都習慣了
顧鳴冷著一張臉，將那記錄用的本子重新還給了那位小警察，隻給對方遞了一個暗示性的眼神就邁開步子離開了辦公室，整個過程都沒有多看顧止安一眼。
經曆過剛才的一些事情，整個辦公室都陷入了死寂的氛圍之中。
小警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幹咳了兩聲，指著那頭的方肆月和顧止安說道：“好了，你們可以先走了。”隨後又轉過頭，朝著蠢蠢欲動、迫不及待想要離開派出所的餘遲幾人繼續說道，“你們幾個再等等，還有點事情要問你們的。”
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幾人瞬間蔫了似的低下了頭。
顧止安輕咳一聲，喉嚨裏傳出來的血腥味兒讓他感到有些不適地蹙了蹙眉頭，舉起沒怎麽傷到，還能動彈的那隻手擦拭去自己嘴角的血跡。
——這不是餘遲他們造成的，而是剛剛來自於顧鳴“暴行”的新傷。
顧止安深吸一口氣，捂住胸口的位置慢慢合上了雙眼，有些自嘲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突然就在心裏感慨自己的這幅身體可真是抗揍啊。顧止安的母親去世後，他便是跟著父親一起生活的，每次他做錯一點事，等待他的就是顧鳴毫不留情地拳打腳踢。他跟著顧鳴生活了那麽多年，挨揍的次數沒有萬次也是有千次了——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沒被打死，怕真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了，顧止安覺得自己也真是個命大的主兒了。
“我扶著你。”
顧止安現在渾身上下都是傷，衣服上也沾滿了血跡。反觀方肆月，除了被雨淋濕了就沒別的汙漬了。顧止安不想讓這樣的自己靠近方肆月，就好像怕自己會侵蝕方肆月的純真和光明似的。他想要掙脫開方肆月扶著他的雙手，也想就這樣推開方肆月，讓對方遠離此刻狼狽不堪的自己。
但是方肆月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緊緊抓著顧止安的外套不說，還抬起頭用堅定地目光看著顧止安，一字一頓地說——我扶著你。
顧止安沒有搭理方肆月，又嚐試了幾次無果。
方肆月眼底的堅定就沒散去過，顧止安沒拒絕一次，她就重複一次之前的話。
最後顧止安也是沒轍了，也放棄“反抗”，隨著方肆月去了。
從派出所出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雨也已經停了。一陣涼風吹過，方肆月被凍了個哆嗦。
“冷嗎？”
“還好……不冷。”
顧止安垂眸深深望了眼方肆月，之間對方緊咬著牙關。顧止安伸手輕輕觸碰了下方肆月的指尖，也是涼地嚇人。
顧止安的手舉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隨後緊緊攥住方肆月的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方肆月，帶給方肆月些許的暖意。
方肆月見狀微微一愣，有些懵地仰頭看了眼顧止安，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對上。方肆月微微一笑，沒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攙扶著顧止安往前走。
方肆月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餘遲的那張臉，依舊對方對自己說的話她都還記得很清楚。
餘遲說過，顧止安和他們一樣，跟他們是同類人。
方肆月是鼓足了勇氣反駁了對方。
此時她更加感覺到，顧止安和他們就是不一樣的……甚至是不能相提並論的。顧止安總會這樣友好地對待她，也會關心她的身體如何、心情如何。顧止安很好，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眼睛裏全是光芒。
現在的這幅場景，讓方肆月來說，倒有些“歲月靜好”的樣子了。
“剛才警察叔叔問餘遲事發經過的時候，為什麽他換了一副表情，立馬就慫了？”方肆月覺得不至於因為警察叔叔的話嚇成這樣啊，剛開始對方還是一副吊兒郎當，好像誰來都不好使的模樣呢。
顧止安冷笑了兩聲，舔了舔有些幹燥的下唇，才開口說：“餘遲是單親家庭，媽媽把他帶大的。不想說估計是怕被拘留吧。讓他媽媽知道了肯定難受。”
方肆月了然地點點頭，怪不得方才警察詢問他們家長電話時，餘遲就裝傻地想要蒙混過去呢。
“他估計自己都沒想到會有路人報了警。也沒想到顧鳴會突然出現。”
“顧鳴是？”方肆月微微眯起雙眼，想到了那個自帶強大氣場的中年男子，“那個後來進來的男人嗎？”
“嗯，他是我老子。”
“什，什麽？！”
方肆月瞅著顧止安臉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其中就有來自那個男人的。方肆月長大了嘴巴，簡直是覺得難以置信，怎麽說也是自己的兒子啊……方肆月回想起顧鳴將顧止安整個人提起來摁在牆壁上打的場景。心頭一緊，更加地替顧止安難受……顧鳴打顧止安的時候，並未留情，好像每一拳都朝著一個特定點去的。
——那架勢，像是要將顧止安置於死地。
“沒關係，我都習慣了。”
顧止安說的是輕描淡寫，臉上的表情也是滿不在乎的。
仿佛他們現在說遭遇生父毆打的人不是他一樣。
“顧止安……”
方肆月的聲音微微顫抖著，緊咬著下唇，想要安慰這樣的顧止安，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好。她的反應逗笑了顧止安，臉部肌肉抽動的時候一不小心扯到了傷口。之前還覺得沒什麽、不怎麽痛的傷口忽然就疼了，似乎是想讓方肆月再多關心自己一點。
“你可別哭啊，我都沒哭。”
“……嗯。”
倆人剛這樣走了沒多遠，一輛出租車迎麵駛來，最終在距離他們不過五米遠的地方停下了，有人下了車，快步從馬路對麵小跑著過來。
方肆月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看著那人接近他們這邊。
“媽，媽媽……”
胡美萍今天要在服裝店待到晚上八九點，迎來一個客人正跟她推薦的時候，胡美萍就接到了一個陌生的來電，還是個座機的號碼。
但由於號碼歸屬地就是本市，胡美萍猶豫了兩秒鍾就接了起來。
對麵是個女聲，詢問她是不是叫胡美萍，她的女兒方肆月正在XX派出所。
起先胡美萍是不相信的，以為是最近常有的那種詐騙事件。掛了電話，胡美萍想了想，還是覺得越來越不安。送走那個客人後，胡美萍就提前關了店門，打了輛出租車，直奔XX派出所。
她是想著，就算是被騙了，親自來看看，心裏還比較安心一點。
哪知在快到派出所時就遇見了方肆月，看到站在她身旁那渾身是血的男生……胡美萍的臉色陰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