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宋氏兄弟
春色宜人,隻是此刻站在衙門麵前,阮筠琦若有所思。
“二位,我們大人已等……候,多時。”從衙門裏走出來迎接的這衙役,本是快人快語,卻不料看見對麵那衙役臉色灰暗,連連朝他搖頭,便知這二位心情大抵不好。
“那你可知,找我們何事?”阮筠琦露著笑意,這笑意人畜無害的,隻不過誰也不敢真嬉皮笑臉的回她呀。
“剛剛聽聞,宋家老爺,想要翻查他弟弟當年涉及的命案真相。”這衙役算是知道了,為何適才他要對自己搖頭。他們二位皆是有地位的,隨隨便便就被攔下帶回衙門,自然心中不悅。
若說此前那案子是人家心血來潮,隨手一幫,這件事可真就是衝著宋老爺在這裏的財力,迫不得已將人請回來的。
“當年?”阮筠琦看了看陸笙,笑了笑,“師傅,你可不是什麽人隨隨便便就能請出山的,還是徒弟我來吧。”
“師傅,你先去,我隨後就到。
帶我去換衣服。”阮筠琦一轉臉,對著衙役的臉色就沒那麽溫和了。
也不知怎麽,這幾年,他們好似越發不把他們君齊書生放在眼裏了,呼之即來,喝之即去?在這裏,她絕對不能少了架勢,再不能叫人這麽隨意的使喚他們。
衙役無奈,隻好快步去向杜文稟報。
另一個人領著阮筠琦去換衣服,阮筠琦隨口一問道:“這個宋易豪的兄長,涉及了什麽命案?”
衙役想了想,年份也有點久,他是不知具體內情的。“我也隻是聽說,說是他意欲對一個認識的姑娘不軌,姑娘貞烈誓死不從,被他惱羞成怒的活活打死了。
未定案前,好像連過往的行商和行人都細細盤查過。
不過也聽說,他好像一直沒有認罪,還總說是被陷害了……”
另一邊,陸笙完全是慢慢悠悠的走著,他明白筠琦為何挺身而出,若是此案並無太大疑點,應會好好教訓那個人的。
隻是,近來皇帝對於正行門的培植越發的有力,對於他們而言,總不是一件好事。
原來當年師傅說的要早做打算,是已經預料到今日之形勢?
在這溫州城中,她如今也是第一次穿回女裝。
推門之際,那一身,連衙役都看呆了。
潮青碧海白雲心,真真是最好的形容。白為底,青衫在外,腳上一抹藍色,雖不是正經的搭配,卻意外的相得益彰。
那是她在外人麵前極少穿出來的打扮,到底因此效果甚好。發髻簡單,隻戴了一支玉釵。
最靈動不過是一雙不曾染了世俗的澄澈之眸,所及之處,仿佛是溫意也是漠然。
看了衙役一眼,冷聲道:“說不知的人,最終知道的不少。”
衙役是基本接不下這句話的,何況對方的伶牙俐齒可不是一般人能應對自如的。
隻得以沉默掩蓋心中的惶恐,不由得改變了某些看法。
抵達了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未進門便聽得師傅所言:“……這麽說來,你們這兩兄弟情義還真是好。”
闊步而來,單單看了看宋易豪兩眼。
一身綾羅綢緞,隻是不大合身,好像是大了。眉宇間透露出的那股子氣息,並連全身的氣質,仿佛都不大符合前幾日的判斷。
一向機敏的筠琦,很快就和陸笙一般,嗅到了不可思議的味道。
不等杜文客氣一二,直接坐在了陸笙的旁邊:“師傅,且你聽那般諷刺,也不知說的是哪兩個兄弟關係如此尷尬?”
杜文自當是忍著笑意,不得不一本正經的向宋易豪介紹了她:“這一位日前你應該見過,便是書生大人的得意門生,鈞少公子。”
宋易豪原本聽著陸笙的那句話就覺得似有弦外之音,如今聽筠琦這麽一說,豈不的確如此?“公子,兄長蒙冤多年,終不能讓他一直背負這莫須有的罪名,故而才懇請兩位施以援手。”宋易豪雖然明白這兩個人的能力不容小覷,卻不是一般人請的起。
筠琦把玩著手裏的玉雕,偏頭瞧了瞧她的師傅:“你這幾日勞心勞力,卻偏要你在離開的時候再管上一事。
不幫你吧,顯得我矯情。幫你吧,你說我圖什麽?”
她那一臉笑意雖是對著陸笙,陸笙卻越過她的視線看向杜文。
杜文不禁暗暗叫冤,臉上還隻能鎮定自若的回人家一個笑臉:“宋老爺,公子這是答應你了,且向公子再娓娓道來吧。”除了裝作不知,真不知如何麵對這位“公子”。
早些年還記憶猶新,明明是這位的師傅,當代的君齊書生不好說話,雖風流倜儻。位高權重,難請出山,雖不乏才情。
眼下瞧瞧,這師傅雖是表麵上溫溫的不在意,實際上借了徒弟的口。然而這徒弟卻不是等閑之輩,惹不得啊惹不得。
宋易豪是不知這筠琦的個性,更不知眼下她的態度顯然是極為不耐煩了。“十八年前,兄長宋青豪被人指認對姑娘胡氏欲行不軌之事,未遂後害死了胡氏。
路過的打更之人,也說是親耳聽見胡氏罵的是兄長之名,隻是沒有親眼看見,去時胡氏已死。
打更的人和我們宋家無冤無仇,平時為人也很是老實,並不會做謊。胡氏和我們認識,但不曾有過過節和舊怨。
奈何全溫州城內,隻有兄長一人是這個名字,連個同音不同字都沒有。
可當年兄長一直喊冤,聲稱非他所為。直到臨刑前夜我去看他,他仍舊是這麽說的。
隻是後來,兄長逃獄,此事就一直如此不了了之。”
這些話和適才聽見的,並無差別。但也難怪師傅會如此言語了:“倒是奇了,你若是信他,這十八年你哪一年不能為你兄長申冤,偏偏我們來了,你才說。
且這天下能斷案的,何止我們君齊書生一派,你請誰不是請?”
玉雕在手裏是不停的翻來覆去的看,完全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倏地抬眼之際,眼神卻格外淩厲。
宋易豪居然微微的發顫,一度遊離的眼神之中,似乎還有隱瞞。
隻見他刻意的深沉起來,悲切滿懷:“十八年來,其實我也不知道兄長究竟有沒有做過此等惡事。
然而日前,兄長托人捎了信給我,仍然堅持當年之事,非他所為,且要我幫他申冤。
我去見他的那一日,不料他所住之處,被雷擊中,兄長死於意外。
那時大人們皆在調查秦茹的案子,自然不敢打擾。”
說的倒是有條不紊,且都在情理之中。既是如此,那為何此前會有些許的緊張?
“他什麽時候死的?”筠琦並未給他留一絲悲傷的空間,直接問道。
宋易豪一愣,脫口而出:“三、三日前。屍首已被官府帶走,隻是他們並不知道那燒焦的屍體便是兄長。”
筠琦的一雙眼睛,又重新打量了這個人,當看見此人手上布滿老繭之際,不禁產生了一個想法。
“師傅,筠琦年少無知,對此事還真有自己的一點猜測。”那笑意盎然,顯然是要開始戲耍別人的先兆,在旁的陸笙倒是喜聞樂見。
那不屬於此人的部分,師徒倆都看的清楚。“說說看。”難得開口,惜字如金,且看看這徒弟又想怎麽玩。
“宋青豪已死,死無對證,而作為他的弟弟,現在才來一味堅持兄長的清白,未免遲了。
要知道,此事受害者早亡,嫌犯也死,任憑我上天的本事,如何調查這陳年的案子?
若我是你,看清這一點之後,必然是不會做此愚蠢之事,因為無益。”筠琦站起,緩緩的走向了他,每一步都很慢,每一步也都能看得見,他額間的汗越來越密。
突然,他猛地站起,猛地一拍桌子:“真真是無知,那可是我兄長,既然蒙冤含恨而終,我如何能不為他申冤?”
卻在觸及筠琦的眼神之際,腦中一片空白,那仿佛是位高權重者才會持有的氣焰,冷峻之中夾雜著不屑。
“我說自己無知不過自謙耳,除了我師傅,倒還真有人敢這麽評價我。
雖不及家師的地位,倒也是頗具小名,你以為我‘鈞少公子’的名號是撿來的不成?”
乘勢之下,又給了他一擊,讓他顧不得此前對筠琦的反駁。
“適才所言是其一,鈞少的猜測尚未說完。”一記冷眼過去,完全沒有在意那個人是如何緊張、無奈,而又刻意的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