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禪房會談
長廊之中,三個人麵麵相覷。
阮筠琦不想自己的好奇之舉,被師傅嗬斥了一句,雖不算嚴厲。
於是,阮筠琦連忙放下宗淵的衣袖,笑了笑:“貴寺住持之事,鈞少隻是略有耳聞,具體情況,尚沒有了解到。
如果宗淵大師此時不忙,煩請一起去這位小師父要帶我們去的地方,細細道來。”
阮筠琦這番客套的話,也不過就是礙於師傅的麵子,隨口一來。
宗淵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恢複平日裏的模樣。“那,二位這邊請。”
阮筠琦側身時,讓了宗淵走在前麵,宗淵路過的時候,阮筠琦偷偷朝他吐了吐舌,俏皮的很。
宗淵隱隱笑著,沒有做任何的反應。
協同前麵的那個小師父,一塊帶路。
陸笙一邊看著阮筠琦已經恢複如常的臉色,一邊又故作嚴肅:“雖說你們是兒時結識,相熟在前,舉止親昵都是常理。
但他如今是宗淵大師了,你要考慮到如果你們過於親密的話,對他的影響、對你的影響,都是不可小覷的。”
陸笙本身是沒有深入想到其他的地方,善意的提醒,也隻是因為怕阮筠琦因為許久不見,而對宗淵還是抱著昔日的靜荏小和尚的友誼。
須知,宗淵已是宗淵,不是當年的小和尚,也未必還會是當年的心智。
阮筠琦也倒是聽進去了,細細思量,不無道理。“師傅,你放心,靜荏……宗淵大師,畢竟是大師,我就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怎麽會隨隨便便就和人家套近乎呢。”
伸手挽住了師傅,嘿嘿一笑:“趁還沒有進入正題,我還能放肆一點。
待會在人前我自然不會如此。
師傅你也不是第一日認識我,怕什麽?”
阮筠琦往後看了看,沒有正行門的人跟著。
陸笙“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待到了一處禪房,幾個人紛紛入座。
“二位大人,宗淵師兄,我先下去了。”領路的小師父很快走了,禪房裏便隻剩下了他們三個。
陸笙無心此處,也尚沒有開口,阮筠琦便已經喜笑顏開了。
“小和尚,我記得我們才五年不見,你怎麽變化如此之大?”阮筠琦端端的坐在那,眉眼裏都是欣喜之意。
不等宗淵開口,陸笙便咳嗽了兩聲。
“宗淵,此番我們前來,是調查住持被害一案,聽聞皇上也是給了限期的,還請體諒。”陸笙那一臉冷漠,仿佛是不在乎他與阮筠琦之間的那點舊交情,隻為盡快查案。
宗淵本是看見阮筠琦的那滿麵笑容,也是有些放鬆,卻不想書生大人如此嚴肅認真,自不該忘了住持的事,立即收了閑心。
“書生大人所言甚是,貧僧自是希望盡快讓師傅能入土為安。
十日前,住持師傅早課時未到,待正午尋找時,方發現已經在師傅自己的禪房中被害。阿彌陀佛。”宗淵回憶時,神情黯然,也很是傷心。
陸笙他們收到的那封信中,所提及的不多。
而且事發之後,由於是皇家寺廟,消息很快被封,不曾流露任何消息於街市之中,遂至今不聞前後因果。
如今聽得宗淵所述當日之事,多少還是能夠想象一二。
“靜荏,那這禪房是?”阮筠琦取出簿子,借了此處的筆墨,開始記錄。
不想宗淵還未開口,便被陸笙打斷:“小琦,如今宗淵已經改了法號,你就不要喊錯了。”
宗淵掩了笑意,又看了看正在記錄的阮筠琦:“無妨,名字有或無,也隻是一個稱呼。
此處乃是貧僧的,皆因住持的禪房如今被大人們嚴加看管,遂不得入。”
阮筠琦抬眼看了看,對此處倒是沒有什麽回憶,想來也不會是幾年前的那間。
“那,宗淵,我循例問幾句,畢竟現在所有的資料都是在正行門手裏,我懶得問他們了。”阮筠琦接著記錄,一邊又小心翼翼的看著師傅的表情變化。
宗淵應聲回答,與陸笙正對麵的坐著,沒有絲毫的壓力,從容不迫。
“十日前,也就是本月初九,住持在禪房中被害身亡。仵作驗屍後,可有說明,死因和具體死亡時間?”阮筠琦問話時,腦中也在回憶。上一次來到這謹安寺,不曾見過那位住持,遂不知其人如何。
宗淵手中那串佛珠,輕輕撥弄一顆又一顆:“師傅是喝了被人下了鴆毒的茶水,仵作推測時間,應當是初九辰時左右。”
阮筠琦細細記錄,一邊又想了想,鴆毒倒不是什麽很難弄到的毒藥,添入茶水,也未必能夠肯定毒死住持,莫非是下毒之人親自端了過去?
“住持平日可有什麽人與其結怨,或者何人不滿?”當想了一二之後,隨即問了出口。
不想,宗淵是沉默了。在他們心中,住持的形象是高大的,如此詢問,是有不妥。
待感覺到一絲奇怪的氣氛後,阮筠琦這才反應過來。“唔,宗淵不必介懷,隻是循例一問,並非質疑貴寺的住持師父。”
宗淵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貧僧並非介懷此事,隻是師傅往日誦經、研習佛法,不曾與人結怨。
謹安寺上下,也都是敬重師傅的,遂不知是何人有如此的殺機,阿彌陀佛。”
阮筠琦倒是也料到了,否則此事交給正行門不就完事了。“那近日來,住持師父可有哪些地方不同尋常?”本已停筆的阮筠琦,繼續記錄,隻是心中稍微起了一個疑惑。
按照常理來說,仇殺、情殺和財殺,為了金錢、地位和女人,如果這位德高望重的住持師父可以排除情殺和財殺,也不曾結怨,那麽一個住持死了,誰能獲益麽?
即便是為了住持的位置,住持的位置又能有何利可圖?
宗淵自是沒有多想,畢竟這些話,正行門的人已經問過:“並無奇怪之處,和往常都是一樣的。
不曾外出,也不曾見過寺外的人。
如此說來,出事後,師兄弟們很快封鎖了寺廟,外人無法入內,已經在寺廟中的人也被聚集,不曾外出。”
其實宗淵所述的這一點,並沒有太大的參考價值。
住持的死亡時間,距離被發現之間,隔了一二時辰,何況又是下毒所致,人早就離開的可能很大。當然,若是寺內之人所為,便又另當別論。
“平日裏,誰是貼身照顧住持的人?”阮筠琦隻問了幾個問題,便知此事再問宗淵,也得不出什麽具體的結論,便想著能繼續找找別人詢問。
宗淵亦是明白阮筠琦的用意,手上撥弄佛珠的動作又重複了,聲聲清脆:“師弟靜何是負責照顧師傅的起居,若是二位需要,宗淵這便去找人將他帶來。”
宗淵的一言一詞,緩和聲輕,卻如海潮,能抨擊在心中,回蕩不已。
阮筠琦還未思量,陸笙便開口道:“不必了,先去住持的禪房看看。”起身時,若有所思。
阮筠琦一見師傅如此模樣,便知這一連串的問題,似乎都得不到很有用的消息,師傅是有些煩悶的。
合上簿子,快步追了過去:“師傅,我們到的晚,如今再去查看一番,想來天色也就晚了。
不知我們今夜是宿在此處,還是回客棧去?”
陸笙一張口,便歎了口氣。“如今都在關注此事,宜早不宜遲。
若是來來回回,你也不適應,借住幾日,應是無妨的。
對否,宗淵大師?”
這話說的是麵麵俱到,無法反駁。
宗淵聽來,也隻能是笑了笑,表示肯定。“書生大人言重了,宗淵不過是個小輩,資曆造詣尚淺,大人直呼宗淵即可。
此番是煩請二位相助,自然早已備好了房間。”
阮筠琦看著宗淵那體貼入微的模樣,越發激起了回憶,想起那個時候的他們,無知歲月且靜好,滄海桑田也動人。
“如此,小琦你也沒有什麽顧慮了吧。”陸笙此時此刻的心情是複雜難明的,沒有具體的殺人動機和懷疑的目標。
正行門選擇將燙手山芋丟給他們,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幾日下來毫無進展。
如今尚不知皇上所給的期限,也不知此番正行門的人會不會背後下黑手,實在是很擔心阮筠琦的安危。
“師傅,我哪有什麽顧慮。”阮筠琦剛剛陪著師傅走到門口,迎麵而來一個身著正行門官服之人。
那人打量了眼他們師徒兩個,行了一禮:“見過書生大人,鈞少公子。
我們趙大人有請書生大人前去一敘。”
趙大人,想來就是那個趙之闔,正行門的第一人了。
此時相邀,除了聊住持之事,也怕不是要做點別的。
阮筠琦倒是奇怪,這個趙之闔為何就邀了師傅前去?“師傅,這個趙大人的麵子還真大,說讓你去一趟,你就得去一趟?”
話裏行間都是諷刺,趙之闔與陸笙的官銜比起來,那自然還是師傅更高一級。趙之闔憑什麽如此大的架子?
陸笙自然也是一個想法,麵上也是十分冷漠。左右思量一番後,對阮筠琦耳語吩咐一番,便隨那人走了。
阮筠琦心中不由起了幾分的疑惑,看向宗淵時,卻還是笑意滿滿。
“小和尚,撇開命案,我們先敘敘舊唄?”
雖然此時這樣說話,不那麽合時宜,但是他們的確許久未見了。適才又是師傅在,不好意思。
宗淵看她時,滿眼寵溺,完全不似適才的沉默空寂,誦經時的虛無之境。
點點頭,露出鮮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