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玉故琴姬
酒樓的琴姬,撥動了琴弦,聲聲入耳,也入了心。
“哇,你看,那琴姬姑娘玉指纖細,膚白動人。”阮筠琦望著單獨前來獻曲的琴姬姑娘,一時出神,端著茶杯就碰了碰隔壁坐著的師傅,讓師傅一起瞧瞧。
軒轅陸笙呢,見她這般激動,也就順便看了兩眼。
撫琴時,嫻靜似月,低眉時,哀思隱隱。
想來也是個苦命的女子,無意流落這風塵。
“你聽琴就好好聽,巴巴的拿眼盯著人家算是什麽意思?”軒轅陸笙回了頭,放下了木筷。
阮筠琦一笑,也放下了茶杯。她知道,師傅這句話,是對那個巴巴望著琴姬姑娘的謝知府而言。
從琴姬姑娘一進來,這個謝知府的眼睛珠子都要掉到人家身上去了。
還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都說這琴姬是今日初登台,千呼萬喚始出來,難怪這謝知府隻一眼就被迷的神魂顛倒。
隻不過,縱然軒轅陸笙這般暗示,那邊謝知府卻還是緊緊盯著,樂在其中,渾然不知。
好在跟前站著的師爺不傻,連忙附耳提點了一句。
謝知府聽完之後,原本是春風得意的臉上,驟然冷了。收回了對琴姬那垂涎三尺的模樣,舉了杯酒:“書生大人首到我清源城來,下官這地主之誼,也不知是否讓書生大人與鈞少公子滿意?”
這杯酒,酒香誘人,搖曳的燭火下,似乎還有那樣的一種氣氛在。
話畢,阮筠琦頗有感悟的環視了一圈:“地主之誼啊,原來謝大人招待外來的人,就是到這酒樓來。”
環顧時,也是看見了那琴姬眼裏若隱若現的悲傷,不由得起了憐惜之心,更想好好的敲打敲打這個老色鬼。
“這酒樓不是一般的酒樓,怎麽說來著?”謝知府是三杯酒下肚,人都飄忽了。
也不知是找不出好的言語,還是忘記了,招了招手,就讓師爺繼續說了下去。
“尋常的酒樓,自然比不上這‘曉夢醉來’。
扈娘乃是鄉裏少有的美人,才情也是極佳,很少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這獨家自釀的酒,也是二絕;三絕自然就是這裏的琴姬,皆是琴藝高超,國色天香。
就拿麵前這位玉故姑娘,雖是來的日子尚淺,今日又是第一次露麵,氣場和琴藝卻又不是別人輕易能比的。”
這師爺有趣,將這酒樓三絕說的是那叫一個別出心裁,無與倫比。
實際上仔細琢磨便不難聽出,一是,掌櫃美,二是酒香,三是琴姬美。
阮筠琦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那叫玉故的琴姬。
軒轅陸笙呢,則是很慶幸,此刻的阮筠琦沒有真正的聽出適才師爺背後的言外之意,鬆了口氣。
“師傅,我吃飽了。”阮筠琦起身時,因為吃的太多,有些撐的慌,便扶著椅子,站在了原地,動也沒動。
這謝知府,大抵是飯桌上,見軒轅陸笙與鈞少公子好說話,彼時竟開始不知輕重起來。一抬手,就險些抓住了阮筠琦扶著椅子的那隻手。
虧的是軒轅陸笙眼疾手快,將阮筠琦拉了過去,皺著眉頭道:“知府大人怕是醉了,你們先送他回去吧。
適才來的路上,有家常安客棧,我們會落腳那個地方,明白?”
軒轅陸笙的那個臉色,簡直是怒不可遏了。
師爺本看著知府明目張膽的抓過去,就已經是嚇得魂飛魄散,生怕惹得對方不高興,能撤了他們的職。
如今想想,隻怕這二位,第一眼就不待見他們家大人了。
師爺連忙致歉,又叫了幾人抬走了謝知府。
“讓二位見笑了,這新出的酒烈,大人受不住,便先告辭了。”師爺道了一句,灰溜溜的走了。
“姑娘,你練琴練了多久?”這邊軒轅陸笙剛剛放平心態,消了消氣。卻不料這個阮筠琦早就巴巴的跑去了玉故琴姬的身邊,笑意橫生,秋波暗送啊。
玉故琴姬抬眉時,打量了幾眼這個身著男裝的女子,複低了頭:“回公子,自小便習。”
之前酒席上,隻聞玉故的琴聲,卻不想,這嗓音更是特殊,清脆、甜而不膩。
黃鸝一般的婉轉,聽來時,隻覺得舒心的很。
“自小?那姑娘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千金,看來也是家道中落。
不知姑娘可有意中人,可需要鈞少借你一筆銀子,為你贖身?”步搖點綴,花鈿伊人,雲髻下的麵容姣好,細看時,膚質極佳。
這眉若楊柳,眸似星光,玉鼻而立,唇紅不妖。
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怎麽就又流落此家酒樓了呢?
言語之間,都是對玉故的惋惜之情。
玉故呢,聽著便是匪夷所思,驚奇不已。
這明明就是一介女流之輩,竟要為她贖身?
莫非,是那個身後的軒轅陸笙,大墨第一聰明人的君齊書生?
雖是如此想著,卻也是不敢直視人家的目光:“公子哪裏話,小女子雖無意中人,也非賣身之人。
扈娘姐姐待我們也是極好,不曾束縛我們的自由。”
這話,倒是不假。
阮筠琦默默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追問:“那既然如此,玉故為何眉眼間,都隱含著一種不言而喻的哀傷呢?”
追問時,因就近坐在了玉故的身邊,不由自主的便偏了頭湊過去。
因靠的近了,玉故竟生出一絲害羞之意,臉色乍紅,頭便更低了。
“小女子……”玉故欲言又止,最終沒能說出來。
“公子,這倒是讓扈娘無話可說了。
扈娘開的是酒樓,琴姬賣藝那是自然,扈娘可不曾是那青樓老鴇,怎麽如此追問?”
掌櫃扈娘,那是一口一個自然,一口一個委屈。
說話就說,偏偏直勾勾的盯著軒轅陸笙。
“別鬧了,走吧。”軒轅陸笙一般都是無視了這種眼神,便起身去,拉回了還在和玉故琴姬寒暄的阮筠琦。
阮筠琦意猶未盡,卻已經看見了師傅不怎麽愉快的表情,隻得收回了情緒。
臨走前,特地將扈娘拉了過去:“扈娘姐姐,我可是很看好這玉故姑娘,你莫要讓別人對她動了歪心思,否則,我可是和你這過不去的。”
阮筠琦本就是一身男子裝束,雖是女兒身,卻還是讓扈娘不禁多打量了兩眼。
這,傳聞裏不是說,軒轅陸笙和他的徒兒阮筠琦是一對麽,這怎麽這麽殷勤?
“好,扈娘記下了。”扈娘終究還是拗不過她的,畢竟人家是君齊書生,軒轅族呢。
再不濟,師兄也是暮冬門的掌門,各方勢力都不缺。
胳膊可是擰不過大腿的,人家這麽吩咐,聽著就是。
於是,阮筠琦這才放心,跟著師傅就走了。
出了酒樓的大門,軒轅陸笙是一把將阮筠琦拽著,直奔客棧。
“師傅,我這剛吃飽,你別啊。慢點。”阮筠琦也是考慮到,可能剛才想幫玉故的心,師傅吃醋了。
但,軒轅陸笙顯然不是這個原因。
“收收你的小心思,明明看得出來那個女人有著和她琴藝不符的身份,何必這麽明目張膽的要給她贖身?”
軒轅陸笙白了一眼過去,繼續不為所動的將她拉著走。
這畢竟是大街上,兩個、哦不,一個大男人拉著另一個姑娘,倒是有點意思。
“師傅,我知道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讓我好好走路了?
我還沒有說,這個什麽扈娘對你眉來眼去我都沒有計較呢。”阮筠琦因為軒轅陸笙的拉扯,衣袖逐漸脫離原來的位置。
這好好的束發,也險些淩亂。“師傅師傅,我真錯了。
我不會隨隨便便拿你錢給別人花的。”
阮筠琦無可奈何,隻得拿出一貫可憐巴巴的模樣,一把抱住了師傅的胳膊,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軒轅陸笙微張的口,真是恨不得把她給吞了。“所以,我讓你趕緊走,就是為了那點銀子?
不過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別忘了就行。”
彼時,鬆了手,阮筠琦已經氣喘籲籲了。
明明剛剛吃飽,這又消耗了一些氣力,阮筠琦還不得不隱下心情,笑著對師傅道:“師傅,您走在前麵,我跟著。”
記憶,回到剛才和玉故近距離之時。
玉故的打扮並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唯獨,是那一張琴。
那是一張古琴,前朝絕作。非千金巨富不能得,何況,上麵竟然還隱隱約約刻著玉故的名字。
也就是說,玉故這個名字,不是她的外名,是真名,這張琴也是玉故所有。
一個家道中落的姑娘,還能留著這琴?
若真是家道中落,這一張琴,足夠救得了她一家子。
當然,也很可能是玉故姑娘鍾愛如命,不會舍得去變賣它。
但是,扈娘的一個玉扳指,又很有意思了。
玉扳指是隨著玉佩一起,掛在腰間的。
玉扳指上有著一些花紋,和古琴上“玉故”二字一起刻上的花紋是幾乎相似的。
那麽就是說,扈娘和玉故之間,要麽認識、要麽熟悉。
也正是懷疑這一點的軒轅陸笙,早早就起了躲避之意。
若是能挽救,自然是挽救的好。
阮筠琦呢,也是一樣的想法。
隻是此刻,她需要先等侯一和白易回來了,然後才好等衙門的人來送信。
看看究竟這個混賬知府遇到的是什麽難題的案子,值不值得費盡心思。
隻是一想到那個老色鬼的眼神,不禁起了寒戰:“師傅,你說他是怎麽當上這個清源城知府的?”
眉眼皆是對玉故的打量,還是不懷好意的那種。
“嗬,有錢能使鬼推磨,不記得了?”軒轅陸笙一把拍下去,拍在了她的後背。
生來若無,琴聲若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