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昭曇城中
七月初二,失火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了溫漠去查,他們一行人準備啟程去京都。
“表妹,昨日我等你很久,卻沒等到。後來一打聽說是溫府出事了,你怎麽樣?”才出溫府,那尹子席就已經守在了溫府外麵,見她安然無恙,方才鬆了一口氣。
阮筠琦因昨晚想起的那些,便心中更加愧疚。可是她不能有絲毫的懈怠,也不能違背她如今的本心,遂隻是雲淡風輕的笑著:“表哥放心,我好著呢。”
上前了一步,像是小時候,乖巧的站在了尹子席的麵前。
軒轅陸笙雖沒有說什麽,麵上也是風平浪靜,不過,卻是徑直繞過了他們兩個,往城門口的方向去了。
“表哥,你以前去過咱們京都昭曇城麽?”阮筠琦一時間也知道師傅心裏不痛快,卻不能此時去安慰。
既然選擇了要以表哥的未婚妻去拒絕別人,自然也就隻能和表哥親近一點。
但凡師傅心裏清楚,都會曉得自己的做法並不是移情別戀,或者是重溫舊夢。
可是一想到師傅吃醋的樣子,就好可愛啊,故意裝作不知,裝作不在乎的呢。
“沒有啊,雖然舅舅府上就在南諭城,可是昭曇城卻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
就算是一覽風光,也沒有什麽意思。何況,我也不向往那處。”尹子席仍舊是一副故作玩世不恭的樣子,可是心底深處,卻已是未知的長情和堅定。
阮筠琦每每看見他就會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看著尹子席那看似無憂無慮的一張臉下,似乎隱藏了太多。
“那倒是,不過我更喜歡到處去玩,不同的地方,總有不同的風景。
不同的地方,也能遇到不一樣的人。”前一句是欣喜若狂,後一句是低沉懷念。
徐紫鶯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遺憾,竟有人當著自己的麵殺死了她,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阮筠琦雖然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可是話語間流露的那種悲傷,卻是被每一個聽見的人,感同身受了去。
尹子席無奈的笑了笑,一邊走一邊輕輕的拍著她的腦袋:“那不然呢。
但是很快,你就要和我一起回家去了,然後看看我們那裏的風土人情,保證你喜歡的不得了。”
不錯,既然是以婚約為借口,那麽接下來的行程隻能是回尹家,見見公婆之後,就把婚事定下。
話雖如此,但是一想到,後續的麻煩事很多,總覺得不應該這樣。
此時,這些話也被走在前麵的軒轅陸笙聽了個清楚。
依舊是裝作不聞不問,走在最前麵。
“論風土人情,我們軒轅族也不差的。
隻是你們那裏我還的確沒有去過,表哥,到時候可別忘了帶我去好玩、好吃的地方。”
阮筠琦僅是簡簡單單的想了想,至於成真與否,就有些難說了。
“你的眼裏啊,就知道吃。
你小時候多乖啊,我讓你吃你就吃,不讓你吃你也不哭的啊。
長大了,嘖嘖嘖,按你這個吃法,非要胖上個三圈不止啊。”尹子席是一邊打量,一邊笑著。
阮筠琦一聽他說自己會胖,不禁呆了,低頭打量了一圈,好像是胖了一些……
“尹子席,你給我站住!你敢笑話我……”轉眼間才明白剛才尹子席是在笑話她吃得太多了,便追了過去。
一邊打鬧,一邊玩笑,就這麽離開了南諭城。
不到半日光景,便都到了昭曇城。
城門口,卻是一大堆的人等著。
“喲,我們美麗大方的鈞少公子,我可算等到你了。”其中一個,便是正行門的嚴溯。
此話一出,未免顯得輕佻。
“喲,我當是誰的陣仗這麽大,原來是正行門的嚴大人啊。
我可不美麗大方,我是美麗小氣呢。你等我作甚?”
阮筠琦看著那一群群的人裏,不乏官家的英年才俊就知道,這是嚴溯在故意欺辱她,讓別人都來看看她這鈞少公子的模樣,好知難而退。
“說笑說笑。
你可是遠道而來,我豈不做地主之誼?”這嚴溯一時間恍惚,竟說了這麽一句話。
其實按道理說,這也沒有什麽錯的。
可是阮筠琦卻是笑了,笑完,卻是滿眼冷酷:“嚴溯,不說這正行門還不是你的,就是這京城,也輪得到你說地主之誼?”
阮筠琦不曾再打算和他廢話,拉著本要繼續罵人的尹子席徑直繞過了他,入了城中。
嚴溯雖然生氣,卻不好此時發作。阮筠琦說的對,他若是反駁,豈不是有反心的意思!
此時,軒轅陸笙早就離了人群,在一旁等著他們。
“師傅,那,我們就走吧。”因入宮之事,無官階、無召不得入內,遂也隻能在這裏分別,“侯大哥,你帶著他們去找一處歇下。接我們入宮的人已經到了,不能耽誤。”
此時,一富麗堂皇的馬車停在了他們麵前。
“見過書生大人,見過鈞少公子。
奉皇上口諭,前來迎接二位入宮。”馬車旁邊站著一個公公,畢恭畢敬的行禮之後,便請了他們上車。
臨走前,阮筠琦向尹子席借了那鳳棲玉。
“師傅,此番正行門倒是愈發的大膽,我可不喜歡。
但凡趙之闔有一點想要管教的意思,就不會讓他們如此。”一上馬車,阮筠琦便怒不可遏。
軒轅陸笙依舊是沉默的,沉默之間,也是依舊的冷漠。
大概,師傅是要集中精力,去想著如何應對日後的事情。
是啊,日後的事情,他們必須早做打算了。
很快馬車就停了,下來的地方,還是當年的那個模樣。高牆紅泥,遙不可及。
“麻煩公公了。”阮筠琦甜甜一笑,塞了一袋銀子給他。
公公裝模作樣的收下,也是微微頷首。“二位請。”
越過無數的高牆,穿過無數的走廊,這心情已經不再是當初第一次進宮的心情了。
直到大殿之外,他們候在了那裏。
“皇上宣二位進去了。”公公悄悄說了一聲,給了個眼神。
阮筠琦明白,這是意味著,皇上如今的心情很好。
推門而入,那大殿的空曠,簡直是無法想象。
但是沒有來得及看一眼,便低了頭,隨著師傅一塊走向前方,跪下行禮:“參見皇上。”
“參見皇上。”
“平身吧。”皇帝的語氣果然輕鬆,隨口就是一句。
阮筠琦方才站起,便又聽見皇帝言:“你就是鈞少公子,抬起頭來,給朕瞧瞧。”
皇帝的威嚴,似乎就在這不動聲色的言語間,完全流露。
阮筠琦自是不敢違抗,便抬了頭去。
這皇帝,以前見過,模樣並未改變,隻是臉稍稍胖了些。
皇帝也記得此前見過她,隻是這兩年不見,出落更加的閉月羞花。
“好,阮氏之女果然不錯。
朕記得你早就過了及笄之年,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
朕問你,你可有心上人?”皇帝果然厲害,算準了阮筠琦不會當著他的麵,直接說自己喜歡師傅。
“回皇上,鈞少自小和表哥尹子席青梅竹馬,且有婚約在前。
隻是這幾年間,想要曆練自己,才未提及婚嫁之事。多謝皇上關心。”阮筠琦可不打算和他慢慢的聊天,拐彎抹角。
但是如此單刀直入,皇帝果然是微微的皺了眉頭。因為這件事,出乎意料。甚至,沒有人查到過。
“哦?朕卻從未聽說過,你早有婚配?”皇帝這句話,說的便是很有深意了。
如若婚約是假,便是欺君罔上,論罪當誅。
如若是真,卻一直隱瞞,更加可惡。
阮筠琦便取出了鳳棲玉:“回皇上,先父自鈞少未出生前就已經和尹家定下指腹為婚,以此鳳棲玉為信物。
表哥尹子席如今人也隨鈞少來了昭曇城,隻是為了履行當年兩家留下的婚約。
此前尹家不知鈞少尚且活在人世,遂才一直未曾露麵。”
阮筠琦此時的態度是極好的,雖無外人在場,可是麵子總是要給人家皇帝的。
皇帝顯然是不高興的,這個答案並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個。
“哦,呈上來。”皇帝陡然間冷下來的語氣,既是再傻,也該了解此刻的聖心了。
阮筠琦並不著急去多說些什麽故事,而是乖巧的雙手奉上。
其實就算這婚約是假的,但凡這所嫁之人不是軒轅族,他們皇家想介入,實在是更容易的。
所以,阮筠琦更清楚,此刻,皇帝是怒,卻不是真的怒。真的怒,卻又不是十分怒。
待公公呈上了那鳳棲玉,皇帝也隻是粗略的看了幾眼,然後與軒轅陸笙對視。“軒轅,你先出去吧。朕想和你這愛徒,好好聊聊。”
不威自怒的氣質相左時,軒轅陸笙是無法此刻去倔強的。“是。”軒轅陸笙唯有把這最終的抉擇,交還給她自己,且看她自己如何去麵對。
依依不舍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那一眼,仿佛透過了多少年來的牽掛。
終是默默的回了身,離開這偌大的大殿之中。
“阮筠琦,你走近一些。”皇帝招了招手,似乎沒有計較的意思。
彼時間,卻又埋下頭,去批閱什麽。
阮筠琦自知不能靠的太近,於是隻走近了三四步。
躡手躡腳,不能太過分,卻又更不能太做作。
“朕知道,你自幼家中慘遭滅門,所以失了記憶。
如今你這表哥還能找上門來,履行婚約,朕自然是要成人之美的。
不過,朕卻想問你。
你若成親,卻可想過你師傅如今還是一個孤零零的,是否也要替他考慮考慮?”
皇帝提筆落筆之間,這麽一看倒像是練字,還對自己的成就頗為滿意。
“師傅如今孤身一人的確不妥,可是師傅作為君齊書生,所擇之人並不能是普普通通的人。
可惜鈞少乃是一介女流之輩,且還是師傅的弟子,並不好去和師傅說這樣的事情。
皇上如今提及,不知是否是有了合適的人選,要幫師傅挑選?”阮筠琦的話,無可挑剔。
從各方麵,即表示了自己不可能替師傅做決定,還將問題還給了皇帝。
皇帝並沒有第一時間去回答她,隻是似乎想起了某個人給他的建議。
若不是早就施壓,讓軒轅陸笙將位子傳給阮筠琦,如今就不必急著給阮筠琦賜婚了。
能不動武便奪回君齊書生,那自然是好的。
“朕就是問問,他若心中有了人選,朕自不會去反對。
接下來不久,朕會讓他把位置給你,他便自由了。
你可知你肩上的擔子不輕?”
皇帝落筆了,抬首時,眼裏滿滿的質疑,無可厚非。
“這麽說,皇上還給鈞少留了點時間,是為了讓鈞少和表哥完婚麽?”阮筠琦連一點驚訝都沒有,完全是驚喜的模樣。
皇帝遲疑的看了過去,起了身:“朕,是這個意思,不過……”
皇帝此時是小心翼翼的,因為趙之闔說過,阮筠琦的聰慧不在軒轅陸笙之下,何況,他們也不差。
“不過,你可要明白,一旦嫁作人婦,這君齊書生之稱難免失了原來的味道。
若是你也盡早收一個徒弟,將位置給他,你安心、他安心,朕心亦慰。”
皇帝的如意算盤很好,這個交易,無非就是兜兜轉轉把權力回到了他手裏。
“鈞少,明白。”阮筠琦心中已是大大的安了,如今既沒有逼婚,也沒有給師傅賜婚,還能不追究,已經儼然是不錯的結果了。
何況,收不收徒弟,要看以後。這個以後,有沒有機會看得見,可就不是她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