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淩女追隨
夜幕將至，嶺南聶家。
晚飯的時候，阮筠琦並沒有如約回到暮冬門，而是留在了聶星天家裏。
“大人，口信已經帶過去了。”前去告知軒轅灝澤的手下已經回來了。
阮筠琦略了一眼，點了點頭，便讓他下去了。
“這你還真不去了？”對於阮筠琦突然來到府衙，晚上也不住在暮冬門這件事，聶星天是很不理解的。
這些年來，他們師兄妹也是聚少離多，難得的機會，居然還不相聚？
阮筠琦搖了搖頭，起筷夾菜，舉止愈發的沉穩。
忽然間，屋外來了人。
“大人。”此音一出，阮筠琦便知道，侯一來了。
放下了筷子，回頭看去。那一眼，便呆住了。
侯一身邊站著的那一個姑娘，是許久未見的，淩霖兒，龍蛟的心愛之人。
“見過聶大人。”淩霖兒昔日也是一個雖不嬌弱卻還是柔了一些的閨秀，如今卻是一身便衣，箭袖修身，發釵全無，手中握了一劍。
向聶星天行禮之時，也是江湖氣息十足。全然再無幾年前的那個腦海中，淩霖兒的印象了。
“侯一，你不將這位姑娘給鈞少介紹一下嗎？”
聶星天似乎還沒有發現，阮筠琦那平靜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一絲的不悅。
侯一站在那，看了看阮筠琦，又看了看淩霖兒：“少主。”
“淩霖兒見過少主。”淩霖兒的表情，可以說沒有一絲表情。
何況，侯一叫她少主，是因為他們同為阮家的人。
可是，淩霖兒卻不是阮家的人，雖然她是龍蛟的妻子。
也就意味著，淩霖兒真的做到了那句話，會代替龍蛟，永遠繼續他的使命和責任，保護阮筠琦。
“我不需要你來保護我！”阮筠琦怒了，一拍桌子，站起轉身就要離開。
可是淩霖兒卻是不依不饒的跟著，姿態很低：“少主，你不必在意淩霖兒的存在。少主在哪，我在哪，少主生則我生。”
阮筠琦這一二年來，鮮少發怒，說話的情緒波動都不會太大。
可是這一次，完全是因為淩霖兒，怒不可遏了。
“好了霖兒，你先出去一下。”侯一也怕，怕少主心頭最後一根弦斷了，人就毀了。
獨自撐了這麽久，是為了等軒轅陸笙回來一起麵對的。而不是看見這樣的場景，讓淩霖兒的存在時刻自己龍蛟死了的事實。
淩霖兒望著那侯一，沉默之中，都是反抗。可是，卻又在眼底想著一些什麽，最終挪開了腳，出去了。
“少主，淩霖兒她非要來，我攔不住。
可是少主，你不必如此驚慌失措，我也會在你們身邊，保護她也保護你。”侯一拉住了阮筠琦，明顯感受的到，來自她內心的不安和焦躁。
阮筠琦一把甩開了他的手，退後了幾步，指著外麵，手都開始微微的發顫：“侯一，你知不知道，她來是幹什麽的？
若我真的有危險，她就是上去送死的，死在我麵前的。
君既已死，我生何意？
這就是她，淩霖兒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侯一低下了頭，阮筠琦說的話，是對的，而且，他也猜到了。
“可是，如果當初我不那麽說，她早就死了。”侯一也很無奈，當初救了淩霖兒一命，卻沒能救得了她那顆空了的心。
“是，當初你救了她，現在呢？
若是我和她一起有危險，你救誰？救她還是救我？啊！”阮筠琦仍舊是難過的，氣憤的。
眼下的事情已經很亂了，來了一個藺麟要做她徒弟，她自己都沒有出師呢。
師傅至今沒有一點消息，剛有一點線索，卻又來了一個淩霖兒，求死的淩霖兒。
阮筠琦所有的無奈和痛苦盡數都在此刻達到一個頂峰，幾近崩潰了。
“少主，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何況就算沒有我，姬戎也會保護……”
“夠了！”
侯一的反駁，被阮筠琦的吼聲打住。
就連聶星天，也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阮筠琦喘著粗氣，眼神裏的那一股不甘心，狠狠的望著侯一。
“保護我、保護我、保護我！
爹娘為了保護我，死了！龍蛟為了保護我，死了！你們還要多少人來為我送死，多少啊！
誰想要我這命，拿去就是，我不稀罕、不稀罕！”
阮筠琦退後的時候，碰上了那椅子，跌坐下去。
失魂落魄，無比痛苦。
“少主，我們的命就是主人給的，所以我們隻是在還恩罷了。”侯一明白，對於阮筠琦而言，她不希望再牽連至親無辜喪命。
可是，想要過的安穩，就必須踩踏這無數人的鮮血，度過無數的血流之河，站在無數屍體之上，走向那安穩。
因為，這就是君齊書生走向平安無虞的路。
這就是與君同齊的代價。
“還恩，照顧了我這麽多年，還不夠麽？
龍蛟當日身亡，我就已經很後悔了。
昔日師傅一去不回，我更後悔了。
我如今不想複仇，不想爭權奪利，我隻想找到師傅，解散你們，讓你們各自度過安穩的日子。”
阮筠琦的聲音，忽然回到了柔和的時候。隻是發顫時，帶著一點哭腔。
但是話的內容，也是讓人驚了許久。
“少主，你應該清楚，走上這條路的第一日起，就注定我們不可能有回頭路的。
如今不是你不想，你不願。是有人逼你想、逼你願。
他們不會在乎你是否還要繼續走下去，而是你不走，必然就是死路。”
侯一慢慢的、慢慢的走了過去，蹲在她的腳邊，握起了她的手：“少主，忘了淩霖兒的目的，忘了龍蛟吧。
我們也忘了今晚的一切，明日醒來，你還是那個冷漠的新任君齊書生，你還是那個斷案如神的阮筠琦，好麽？”
侯一也是平生第一次，這麽溫柔的同一個姑娘說話，還是和少主說話。
“答應我，如果真的發生了，別救我了……”阮筠琦閉目之際，淚水湧出。
落在那臉頰上，也疼在了心上。
這大概，是她最後的堅持了。
“好，我答應你。”侯一別無他法，他很清楚，淩霖兒就像是龍蛟一樣，太重要了。
對於阮筠琦而言，再不能讓龍蛟的心上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了。
於是，門外的淩霖兒被允許留在了阮筠琦的身邊。
收拾好所有情緒之際，阮筠琦走了出去，那淩霖兒還在外麵候著。
“霖兒姑娘，你進來吧。”阮筠琦正巧，看見了姬戎帶著藺麟一並回來，並未招呼，轉身就進去了。
藺麟和姬戎一樣，都是第一次見這個淩霖兒，表示為何阮筠琦那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更加嚴重了？
此時，阮筠琦已經重新入座，恢複如常。
“少主，這個人是？”姬戎並未覺得異常，入座時，指了指那個獨獨站著的淩霖兒。
即便是姬戎，都已經習慣和阮筠琦同桌吃飯，何況侯一以前也是和聶星天不拘小節的。
此時，淩霖兒卻是一個人站在了阮筠琦的身後。
阮筠琦看去，也不知是怕了還是無可奈何，隻是輕聲問道：“你不餓麽？站著不累麽？”
淩霖兒並沒有絲毫的反應，隻是抱著劍，站在那，一動不動。
阮筠琦大概明白了，這是打算做死士了。狠狠的瞪了一眼侯一之後，便不再言語。
即便姬戎再不明白，也曉得不能繼續追問下去。
藺麟也是靈光一閃，開口道：“鈞少，我如今是要向你拜師學藝的，不知明日是否開始考考我呢？”
阮筠琦無心此事，卻又被他提及，心裏自然是不悅的。
“若是你有這個打算，倒不如跟著聶星天聶大人學習，你自會學到很多。”
阮筠琦將話茬給了聶星天，聶星天正喝湯呢，被提名時，差點嗆到。
咳了兩聲，看去那藺麟之人：“別了，鈞少可是玩笑了。
皇上欽點藺麟做你的徒弟，已是天下皆知。
我若是教你的徒弟，豈不是落人口實，說我不尊重你們君齊書生，再撤了我的官職，我可養不起這一家老小了。”
聶星天也是聰明，一兩句話間，告訴了藺麟一個道理。
既是天下皆知，學或不學都無關緊要了。
“聶大人說笑了，鈞少既然說的出來，必是聶大人有過人之處。
可是，藺麟也知道，如今有了恩師，便不能再拜師，望諒解。”
藺麟倒是很會接話，將那話裏的重點挑了出來。
但是阮筠琦明白，不用自己出馬，姬戎一定會很好的反駁回去。
“嗬，真是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
少主的意思就是你現在沒資格做她徒弟，叫你回家好好學去，再來。
還你有了恩師，若不是皇上下旨，你能有這個萬裏挑一的機會？
再說了，拜師儀式行了麽？還不是呢，就口出狂言。”
姬戎一臉的不屑，對這個自以為是的家夥，是萬萬的不喜歡。
“姬戎，我發現你，好像對我很有意見啊。”
“不才，我可是貼身保護我們少主的。”姬戎說這話的時候，有點飄忽所以。
阮筠琦白了一眼過去，這個貼身兩字就不能去了？
藺麟隻是笑著，並不計較。
這一桌的飯，一桌的人，唯有淩霖兒站在那。
飯後，阮筠琦就寢時，淩霖兒也跟著了。
“你真要像姬戎說的那樣，貼身保護我？”阮筠琦將她真的是步步不離，心裏也是很煩的。
淩霖兒沒說話，但是點了點頭。
“好吧，隨你。
若是你要貼身保護我，不如一起睡吧。這樣還方便一點。”阮筠琦指了指那張床，看了看淩霖兒的反應。
她卻隻是瞄了一眼，“哦”了一聲。
阮筠琦一驚，大概這世上能讓她這麽無奈的，也就是這個淩霖兒了。